高山流水——友情岁月

秋雨潇潇

　　 我们都是大山走出的孩子，青涩的年华里，我们缺乏对彼此语言习惯、生活环境的了解。我们在遇见彼此之前，都不知道在这片明净的天空下，在大山深处的某一个村子里，有那么一个人，会出现在我的青春岁月里，从陌生到熟悉，从拘束到默契，在朝夕相处过程中逐渐熟稔，甚至能读懂彼此的一个眼神。对未来的无限期望，对山外世界的无限执着，使我们有缘走到一起，并留下了深厚的友谊。

　　我们一起捧读异乡的夕阳，我们共话家乡的桑麻，在宿舍里隔着漆黑的夜你一言我一语无边无际地聊到入梦，我们一起聆听教室窗外的雨滴敲打梧桐的呢喃，我们在郊外的松林间晨读，我们在月季芬芳的夏日黄昏里散步。如水的日子，青春的记忆，多年以后再见面，如烟往事在彼此的言谈里不断浮起。我们曾走在送别的路上，彼此不说再见，只是默默地走着，长途车启动的刹那，忽然之间明白说分别就分别了。多少人在生命里来来又回回，毕业季让多少友情冻结，多少人天各一方，一别就是一年、两年、三五年、有的……就是一辈子。能够留得住的，只剩回忆。

　　那一天，大山深处的村庄里到处充满着节日的气氛，好朋友从山外来到石头城，来这里领略云上故乡的风采。石头城，以它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中外游客前来游览观光。进入石头城的停车场已是车满为患，在车路两边都已停满了车子，有许多不是本地的车牌。我们在路边停了车子，一下车，满目的壮丽河山——巍峨的太子关；金沙江面碧波如镜；江对面的村庄房屋青砖白墙，点缀在大山里，显得十分醒目；爱子山依然屹立，托起远方的浮云，俯视着脚下的江水静静流淌。

　　朋友下榻云上石头城最顶点的一家客栈，给人以云上之巅的感觉。在客栈安放好行囊，在云上故乡村子里走走看看，从最上边的石床石灶浏览到最下边的瞭望台。如画江山，尽收眼底。只是因建电站拦水工程，使江水再也不复昔日的滚滚东逝之壮观，反而呈现出一派脉脉温情的柔和。江面从太子关山脚下平滑到下岩可，铺成巨大而碧绿的一面毯子。伙伴们说水是青的，但山不够绿。有人说到云上石头城最好是冬季去，金沙江是蓝色的，还可以吃年猪饭。其实很矛盾的，冬季水清，但是冬季树叶凋零，田野荒凉；夏季万物葱茏，山上苍翠欲滴，石城周边生机盎然，可是江水是黄的。你要看江水蓝，就看不到青山绿了。我觉得初春的大山不失荒芜，要看大山的生机，最好在秋季。

　　在石头城有诸多同事、同学、朋友，大家平时各有各的忙的，故不常见。我们去的那天，有个久违的朋友在组织一个简约的人生当中具有某种仪式感的聚会。我们的往日记忆较多，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暑假我们几个同乡在高二会考后就提前回了老家，他是高三生，不能“早退”。记得那个秋雨绵绵的早上，他去送我们回家，在路边等车时，淋着穿越白杨树的枝叶而下的雨，他在我身边乐此不疲地唱着那首《今夜你会不会来》，细长的雨丝飞扬着离愁别绪，令人伤怀。

作为性情中人的他，在聚会上肯定喝醉了。我不胜酒力，不敢冒然前往喝一盅。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多，你来我往的，容易喝醉。酒这东西，喝好了是好事，万一喝失态了，那就扫兴了。再说，我不打算睡在石头城，怕再多的酒也浇不透这云上的乡愁，怕枕着一湾江水无法入眠。再说，去参加聚会，大家难得一见，为那一直还萦绕在耳际的“今夜你会不会来？”为那一场在云南民院的经典两人制球赛，为那一句我们业余球队打完球总结时他说的“哪一条法律规定球在你手里就一定要投篮？”我们有好多理由喝，去了肯定会醉。我不想人到中年时还在酒桌上相互伤害了，所以，请谅解今夜我不会来了。就让我把深深的祝福轻轻的写在你隔壁客栈的墙上吧：即使我们不再是风一样的少年，愿你仍然拥有强健的心肌，乐观的心态，祥和的心境。

　　离开的时候，我暗自问自己：何日君再来？莫名想起李商隐的“君问归期未有期”，问山问城问江水。高山，缄默沉着；石城，静默安宁；江水，无语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