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欲是清欢

常玉国

一

午饭后，从餐厅窗口望去，看到了熟悉的东天山。不远不近，就在那里。

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山上薄云笼罩，正是我喜欢的天气。观山，赏云，拍照，放空的好天气。

简单准备，带杯水，带点水果，即刻出发。下午两点多，离开了城区，驶上了S303省道，向着东天山，飞驰而去。

视野，越来越开阔。天山，一步步扑入眼帘。依然是光秃秃的天山南坡，依然是碧蓝如洗的晴空，依然是悠哉悠哉的云朵，依然是这条熟悉的连通天山南北的路。

想想，自从那条翻越天山、途径天山庙的具有悠久历史的“老路”换新颜开通以后，已是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见过这一段山了。今日相见，忽然脑海中浮现出辛弃疾的词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心境，突然就开阔了很多。

二

很快，车子驶入了沿着山谷依势而建的蜿蜒山道。

想起初到哈密，第一次途径此地时的情景，那时候这里还是一派原始风貌，满眼都是小溪、草原、松林、胡杨，牛儿、羊儿、马儿在其间游荡，牧民的毡房、木板房星星点点。

想起六七岁时的女儿，戴着小凉帽，穿着红色的背带裤，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摘野花，追蝴蝶，吹着蒲公英花玩。

想起二十多岁的女儿在山野间起舞，在林间欢笑。恍若昨天。

山路因为常年承受重型卡车的负荷，很多地方变得有些坑洼不平，时不时的颠簸与一道道急转弯还是将思绪拉回到眼前。

转过又一个急弯后，突然发现前面的弯道处集聚了不少车辆。本能地想到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就有些紧张。

待驶近，却发现另一幅画面：山道旁的河沟里，许多家长在带着自家的宝宝在滑冰玩儿呢！继续前行，可以看到只要是路边设置有停车处的河湾边，总是有几十辆车子杂乱地停泊着，河谷里传来一阵阵欢闹嬉戏声。

停车小憩，也看看今天的孩子们怎么样享受这滑“野冰”的乐趣。

春、夏、秋三季沿着山路旁流淌的小溪在宽阔处结成了一块块大小不等的冰面，在面积大一点的冰面上，孩子们尽情地享受着这大自然的馈赠。他们的滑冰工具各不相同，有的穿着溜冰鞋滑行着，有的坐在小滑车上用手中的铁钎用力撑着前行，有的三两成串在家长的牵动下滑行，还有的在冰面上抽打着“老牛”。野趣横生。

车子继续前行，脑海中又浮现起远在北京的快两岁的小外孙。我已经是两个春节没有抱抱他了，希望明年春节，疫情不再肆虐，我能带他到这里玩滑冰，体验自然风情……

路两侧山林中积雪越来越多。突然，又一幅场景扑入车窗：在一处开阔的山坡上，人们开辟出了一片小型滑雪场。

蓝天，苍松，白雪，构成了一幅和谐美妙的画面。笑声，喊声，偶尔摔到时的惊叫声为静谧的山林平添了生机。

高耸的天山阻挡了来自大西洋和北冰洋的暖湿气流，为处于迎风坡的山北带来了大量的降水，繁育了这里茂盛的森林，也为人们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冬季游乐胜地。

过了寒气沟，与前面不同的是滑冰的人少了，玩雪的人多了。

不过，相同的是人们都在这冰雪世界里开心着，快活着。不管他们来自何处，心安处，是故乡，就在今天。

三

出了山口，视野再次开阔了起来。森林苍翠，白雪皑皑，目力所及处，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S303省道在这里不再是盘旋于山间那样蜿蜒而行了，而是傍着天山旖旎向前，一路向西。

虽然，路上已经不再有积雪，但是道路两侧、垂直于地面的指示牌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有过的经历。

想起山花烂漫的春季，想起牧草如盖的夏季，想起遍野金黄的秋季，这时的冬日又是别一番独特的景色。心，一下安静了很多。

一路向西，过了口门子。停车场异乎寻常地热闹，大年初二依然营业的、为数不多的几家羊肉汤馆内外候满了食客。

一路向西，到了松树塘。特殊时期，这里已然没有了往年滑雪季的喧闹，只剩下缆索架矗立在冰雪中，不甘又无奈。

在这里，将车子开下了公路，一路向北，向着旷野方向驶去。人烟渐少，积雪渐厚。夏秋时节也曾到过附近，拍过漫无边际的油菜花，拍过遍野金黄的牧草地。

继续向北，遥远的雪地上，有一匹马儿似乎在吃草。及至到了跟前，发现还有一位少年坐在旁边。

下车近前攀谈，维吾尔族少年告诉我他是在驯马，按照当地牧民的习俗，男孩子到了16岁左右，就可以从自家的马群里挑选一匹喜欢的马，自己驯化，作为自己的坐骑，他们也就会成为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内彼此的伙伴。

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神、明朗的笑脸，我有一刻想到了前一段时间爆红网络的藏族少年丁真。这位维吾尔族少年告诉我他在读大学，假期回来不久。我注意到他刚才蹲坐在那里是在摆弄着手机。拿出手机一看，信号满格。

告别了少年，继续前行。看到少年再次跃上了光背马，向远处飞奔而去。祝福你，少年！愿你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郎。

四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平坦的雪原，远处群山默默映衬，天空白云随风而动，显得格外空旷静谧。心中稍稍一震：这里，或许就是我今天漫无目标寻找的目的地。

下车，坐在雪地上，在这个初春时节，拍下了今年第一张雪地照。心中有了一种默默的欢喜。

妻子让我掬一捧雪扬起来，她给我拍照。雪花飘落间，时间定格了。

飞舞的雪花在这晶莹的天地之间显得很淡，照片中的我两手半摊，仰望着天空，看起来似在期望着什么。背后，是白云覆盖着的另一座白皑皑的山，东准噶尔断块山系，当地人称之为“北山”。

期望什么呢？其实，此刻心里很静，很安详。是一种淡淡的清欢。



（2021年2月14日晚，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