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诗云:</p><p> 大炭粗柴拢宝塔，高焰旺火逼穹苍。 </p><p> 呼歌唤舞生春意，纳福驱邪兆吉祥。</p><p> 自打记事起，每逢熬年夜，必定会拢点旺火、响炮接神，这似乎已经成了过大年的标配。</p><p> 从今年开始，随着文明创城活动的开展，也为了环境、自身及他人安全，让市民过一个清新、环保、舒适的“低碳”春节，当地也明文规定禁止垒燃旺火、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令行禁止下，我所住的小区里，这两天虽然在夜半时分也会有接神的爆竹声此起彼伏，但是却再也不见往年此时的旺火熊熊以及周围那一张张被映红的笑脸……凭窗眺望，夜空深邃，不由得勾起了那一年年一次次一堆堆关于旺火的深切回忆。</p> <p> 古代有一种叫年的怪兽，每到秋收季节，便出来糟害粮食。人们想尽一切办法驱赶怪兽，效果都不太理想。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人们发现年最怕火，一遇到火便远远躲开，于是人们便在年出现的这一天，堆燃旺火驱赶怪兽。据传这就是过年、垒旺火、燃放鞭炮的最初来历。</p> <p> 据史书记载，在古代，有一些与旺火形式类似的活动，如“庭燎”、“籸盆”等，被认为是早期的旺火。主要是用于祭奠祖先，或是为了驱邪，且当时大多是烧柴、烧炭。 《汉仪》《隋书》记载，国家礼仪中，有在元日“庭燎”的规定，春秋时期还有齐桓公庭燎求贤的故事。南朝梁代的《荆楚岁时记》中开始出现了民间庭燎的记载，目的是驱邪消灾。宋·陈元靓《岁时广记》记载：“《四时篡要》：‘除夜积柴于庭，燎火避灾。’” 到了明代，开始有了祭拜祖先、神灵记载。明·周汝成《熙朝乐事》：“除夕人家祭先及百神，架松柴齐屋，举火焚之，谓之籸盆。”</p> <p> 不知从何时，普天之下，四海之内，不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就有了逢年喜庆点旺火传统习俗，预示着主家一年运势如红红火火的旺火，事业兴旺，生活红火，万事顺意。</p><p> 过去塞北的农村，由于缺柴少炭，家家垒旺火只能因陋就简就地取材。我的家乡虽说地处山区，但是我所居住的村庄，方圆十里之内，还算是平滩缓地，所以没有太多的硬柴禾以供垒旺火之用，更别说是用大炭来垒旺火了。最常见的就是当年庄禾收割后的秸秆，如胡麻柴、麻杆子、豆秸，莜麦秸等，只有那些勤谨强壮的人才会去村外刨树圪墩（即树根）劈成硬柴来垒旺火。</p><p> 用庄稼秸秆点旺火，其实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年三十傍晚，当院里院外都收拾停当以后，那一捆秸秆便会被主人从房上或窑顶扔下来，拢在院当中。另外，在上面用小炭块压上一张黄表纸，侧面粘上一条写有“旺气冲天”字样的喜帖，准备工作便作完了。记得那时，村里人点旺火，一般是在初一凌晨丑寅时辰，或者是走出屋后北望二里地外的邻村测听信号（据说那个村里有个能掐会算的先知先觉者会告知人们神仙下界的时刻）。当然，现在的点旺火和接神的时辰已经没有什么讲究了，春晚上的子夜钟声就是命令。</p><p> 在点旺火的同时，还要敬纸上香，燃放鞭炮，并打开街门，名曰“接神”。当那些干燥的秸秆燃旺时，会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小院内也就红光闪闪，空气中则弥漫着一股五谷风味的人间烟火气息。至今想起来，都觉着当时的小院分外祥和，分外喜庆，同时也有几分神秘，几分兴奋。</p><p> 熬年夜接神时，人们围绕旺火，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意味着六六大顺，以图辟邪，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如果遇到家里有“逢九”之人（指本人虚岁年龄以九的倍数出现），则要把事先准备好的红背心、红秋裤等贴身衣物，在旺火上烤一烤，认为这样人就会在逢九年，全年通顺。</p><p> 接神分为正月初一和初二两次。传说初一凌晨接的是灶神，初二凌晨接的是财神。记得过去村里人接神好像特别注重除夕夜的接神，而对第二晚的接神却不是十分讲究。也许是在那个农耕为主的年头，提倡安贫乐道，信奉民以食为天，灶王爷的地位自然就会优先考虑吧。反观后来，人们却是把接财神的活动大肆渲染，旺火熊熊不灭，爆竹声声不绝。商品时代，金钱至上，由此财神爷的下界当备受欢迎。</p><p> </p> <p> 旺火在院子里是要等到过了正月初五的时候才能清理的，这一天大多数人家也要把院子清理干净了，垒旺火的地点也能清理完了，烧完的余烬也要全部打扫干净。</p><p> 要是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就又是一种景象了。过年的旺火是家庭为主体，而元宵节的旺火主要是商铺、机关单位等集体垒制，其特点是个头大，动手早，有专人负责，后来发展到由政府部门全盘负责。过去的旺火一般集中在县城的各个主要路口，统一管理，统一规模，统一堆放。每个旺火所用大炭至少上千斤，垒砌成宝塔形状。十多年前我曾去临近的清水河县搭礼，正赶上元宵节，那里的旺火据说每座用炭三四吨左右，三四米的正方体造型，一旦点燃，如举火烧天，三日不熄，蔚为壮观。</p><p> 元宵节点燃旺火的时间是在临近傍晚，正当十五的圆月在东方天际上升的时候，大人小孩们齐聚大旺火旁，先见一股浓烟从旺火顶部冒出，渐渐变成火苗，而后火苗越来越大，再过一会全部燃着，整个旺火像一个火塔，映得周围如同白昼。旺火旁，表演队伍扭秧歌、跑旱船、舞龙灯，天人合一，普天同庆，歌舞升平， 其喜洋洋者也……</p> <p> 四十多年来，记忆中的旺火，由柴草旺火，发展到片柴旺火，普及到大炭旺火，演绎了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进步，也升腾起这方黄土地上民众生活的蒸蒸日上，这不能不让人深感欣慰。然而，时至今日，移风易俗，除旧布新，旺火正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野，或许将来有一天也会尘封为历史的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会淡化那些由来已久的乡愁。毕竟，看得见蓝天，望得见绿水，才是我们应该永久记得住的乡愁。</p> <p> “但看年关生旺火，九龙壁上欲乘风”。牛年新春，举国欢腾。虽然我没能看见往年那熊熊燃烧的冲天旺火，但是透过窗户外面的不夜星空，我分明看到了一座“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巨大旺火，由中华传统奠基，由中国智慧构筑，由中国力量托举，由中国精神点燃，在中国道路上旺气冲天，牛气冲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