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的追忆（一）我的祖父祖母（爷爷，奶奶）！

杨朝翔

我的爷爷生于1898年，逝于1972年，距今将近半个世纪。但他给我留下的点滴印象却经常浮现在眼前，使我有了想写写他的冲动。

一、我的爷爷是一个“狂人”

我小时候经常缠着他讲故事，特别爱听他讲自己的经历，觉得他就是故事书里的大侠、英雄。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给他说有一篇课文半夜鸡叫里有个高玉宝的长工把狗地主打的好痛快。他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事应该真有，随即便讲了他自己的一个经历。有一年他在我们邻村的一个富户家当长工，这户人家刚娶了媳妇过门，这媳妇负责给他们做饭吃，每天早饭吃酸粥，基本上是一半小米一半山药。有一天这碗酸粥里山药多了，他越吃越恼火，放下饭碗出去院子里拿起扁担就把一只狗狗一通好打。掌柜的问你这是咋啦？他说狗日的，我吃的一碗酸粥全是山药这个狗东西还说是吃它的力，说着还又把狗狗打了两下，从此他的这碗酸粥里就是米多山药少了。

还有一年他跑口外（内蒙）回来住在大青山的车马店里，有三个歹人（土匪）想打劫他，在夜里他们动手的时候两人在家里一人门外，他们没想到我爷爷已有擦觉，他早准备好一把砍刀，在土匪动手他们混打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就听一个土匪大喊哎呀，快跑，我们遇上狂人啦。土匪跑了，他也受了伤，但他在地上发现了一只带血的耳朵，他也连夜离开那个是非之地逃回了老家。从此他就以狂人自居，天不怕地不怕，跟着共产党打天下。

二、我的爷爷是一个“杀手”

解放后土改，我的爷爷就当了农会主任，打土豪分田地杀坏人。当时政府决定要枪毙一个坏人叫母戈丁（外号），他说省顆枪子吧，把这个坏蛋拉出去就给活埋了。

合作社后，集体的猪羊，骡马，驴牛，有宰杀都得请他上阵。我亲眼看到过他杀牛，他指挥好几个人用绳子把牛腿拴住然后左拉右坠把牛放倒，一伙人一拥而上将牛摁住，我爷爷拿着刀子去割喉放血，其间有几次牛要站起来，吓得人们惊呼，看的人都会胆战心惊，腿肚子抽筋，躲得远远的，随时准备逃跑，你想一下那个杀手会是什么心境呢？

那个年代食物比较匮乏，能有二两肉吃就是享受生活了，我的爷爷杀一头猪挣回一个猪尾巴，杀一只羊挣四只羊蹄子，就这样一个“杀手”经常给我们带来美味佳肴，我也经常在小伙伴们面前炫富夸耀，觉得有这样一个爷爷自己也神气了许多，常常沾沾自喜。

三、我的爷爷是个“守护神”

由于我的爷爷有这个“狂人”和“杀手”的美誉，在我们村以及周边十里八乡都赫赫有名，真还有点谈虎色变的味道，自然他就成为一尊维护集体经济和村民秩序的守护神。

那个年代土地是集体的，牲畜是集体的，就连花草树木都是集体的。当年我们村有海红果树140多棵，主要分布在两个沟坡上，就靠他一个人看护着。我的爷爷十分敬业，对这份工作那是忠于职守，每天都像一个稻草人一样站在果树对面的地方守护着集体的财产。呔！那是谁家的灰圪泡在那害力！那个大嗓门这喊声能传几里远，把那些偷东西的人吓得连自己的东西都顾不得拿就跑了，更有甚者从树上摔下来碰了胳膊碰了腿。

爷爷还要在每年的春秋两季，拿个小镰刀片给每棵树刮去老皮，并用石灰水粉刷每棵树干，给每棵树做一个大大的鱼鳞坑，还要把枯黄的树叶集中在一起烧掉，埋在鱼鳞坑中，在爷爷的精心守护下，果树生长旺盛，果子结的又大又多，我们村每人每年能分到十斤左右的海红果，到冬天给果子喷洒些酒醉一下冻出来，那个冻海红果香甜冰凉真好吃，现在想起来都在流口水。

四、我的爷爷“好烟务劳”是个“烟民”

爷爷爱抽烟，尽人皆知，是那种自己种的叫小兰花的烟草，每年都是自己秧苗，然后墙角，路边到处都是他精心栽种的小兰花，这种烟草叶子长的又厚又大很容易倒伏，爷爷就给每一颗都栽一根杆子绑起来。到了秋天将籽籽另收，去掉根部整株晾晒干，捣碎，再把麻子和烟籽籽炒炒捣碎一起搅拌，混制成他那种理想的小兰花烟，爷爷制做的小兰花烟不但他自己喜欢抽，就连街坊邻居抽过他做的烟都赞不绝口。

爷爷爱抽烟但很惜烟，一天抽几锅抽几袋都有计数，我记得他有一个用木头做的盛烟的什子，十天吃那么一升子。不过只要家里有客人来，爷爷还是很大方很客气地把烟升子端出来，把磕烟灰的缸摆上，痛痛快快抽一通。这一抽整个家里烟雾缭绕，人啊都像在云里雾里，他们抽烟的人好像很是享受，还在海阔天空，满腹经纶。

爷爷有个大烟袋，烟袋锅子，嘴子全铜制成，烟袋锅子有拳头那么大，烟袋杆子有一米多长，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有时候还把烟锅头子朝上斜插到后背脖子上，看上去很美很酷很般配也很有范儿，就这样杨大烟袋也就在十里八乡出了名，谁都知道杨大烟袋是何许人也。

爷爷走后，我问过奶奶那个大烟袋哪去了，奶奶说爷爷喜欢就给他带走啦。我思量那个物件要是能保存到现在或者更以后些，可能算得上是一件不错的藏品吧。

　　我的奶奶生于1908年，逝于1987年。那个年代社会动荡，兵荒马乱，贫困潦倒，民不聊生，老百姓只能随波逐流，妇女更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

奶奶一生慈祥善良，说话聊天声音不大，她的头总是一天到晚在不停地摇动。奶奶的模样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瘦瘦的，个子不高，约1.5米左右，经常穿一件深色的布大襟衣服，自己盘做的扣子从领口一直到衣襟甚是好看，里面还有一个大口袋，用碎布包裹的零钱就装在里面。她老是穿一件大裆裤，裤脚还用一条带子扎着，天气暖和的时候也总是头上围一条烟色的头巾，

一到天冷时就把那个厚厚的大棉帽子戴在头上。

最奇怪的是奶奶有一双尖尖的小脚，约有十厘米左右，她每天踮着小脚寻柴打碳，烧火做饭，喂猪喂羊，还要下地干农活。看着奶奶那双小脚我好着急好担心，生怕她站不稳摔倒了。我也十分好奇这个小脚是个什么样子，老缠着奶奶要看看，可奶奶老是说日脏力不用看。时间长了，奶奶还是依了我，到了晚上奶奶把裹脚布一层一层地放开，简直吓我一跳，那个脚严重变形只能看到大拇指，其余四个脚趾只乎都被踩在脚下。我当时就哭了，问奶奶疼不疼，是谁黑心了把你弄成这样的？奶奶说是妈妈来，现在习惯了也不疼了。在那个时候我就有个深深的烙印，奶奶的心肠真好，因为姑姑的脚和我的脚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年代家家都很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饺子，奶奶做的饺子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我就愿意跑到奶奶家去吃，我记得奶奶说我是订锅来啦，奶奶包的饺子个很大，我的碗里只能放下一个饺子，这叫我当时很着急，生怕吃完没有了，就老嚷着奶奶还要，奶奶就另外再拿一个碗里放几个在我前面。

年初一会早早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奶奶会给我们每个小孩两毛钱的压岁钱，五个糖蛋蛋，20个小鞭炮，拿着拜年的收获一遍一遍地数着手里的东西开心极了。

奶奶生活十分节俭，我经常看到的是其他人碗里是酸粥而她碗里是稀饭。奶奶说他们要干活要长身体得吃好吃饱点，我就在家里院里少吃点没啥。做饭的锅都要涮两遍把饭渣渣都吃掉，炕上铺的苇蓆破了都是奶奶用高粱杆皮皮自己补，补过的苇蓆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好看一插一插的，只是颜色不一样了。

奶奶还有一个好手艺就是做猪血碗托子，那个年代家家都养猪，一个猪的血都要收集起来然后做成碗托。奶奶做的尤其好吃又软又香，切成薄薄的片再放些调料或炒或蘸的吃都是非常可口好吃的，吃上一次就回味无穷终身难忘。

　　爷爷奶奶一生育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大爹参军光荣了，我父亲是老二，还有三爹和姑姑，由于家贫四爹生下来就送人了，但奶奶为了生活又给别人当奶娘奶了一个女儿。

由于我是长孙，我受到爷爷奶奶的特殊关爱。我记得我经常是骑在爷爷脖子上的，爷爷维持戏场秩序手里拿着大烟袋我就骑在爷爷的脖子上，揪着他的耳朵，抱着他的头，听着他大喊一声前面的坐下就看着大烟袋已经落到了那些不守秩序人的头上。

小时候的我体质不好，经常肚子不舒服，我记得爷爷奶奶常常给我揉肚子，让我趴在热炕头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不嗦，两不嗦，肚子舒服往下搓，一屙屙下一婆罗。”就这样搓一搓、揉一揉，肚子也就舒服了，迷迷糊糊的就枕上爷爷奶奶的腿睡着了。

每年的腊八节便是爷爷的生日，奶奶会很早就起来做腊八粥，这一天我也会早早醒来，赶紧到爷爷奶奶家去，因为我知道爷爷奶奶一定给我准备好了又香又甜又大的红枣。那个年代能吃上个红枣也是感觉心里美滋滋的事情，一碗腊八粥里最多也就3—4个枣子，爷爷奶奶都舍不得吃掉，把它夹出来放在另外一个碗里，等着我去吃，每每想起这些就难免双眼湿润模糊。

我现在也是有两个孙子的爷爷了，每当我的孙子挂在我的身上，让我抱，和我玩，揪我耳朵，问我要吃要喝的时候，我就很容易触景生情想起我的爷爷奶奶，在我小时候亲我疼我的一幕一幕，那个亲孙子啊真是发至骨血里的爱和情，也就更加重了对爷爷奶奶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