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听老人说:人去世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地上有多少个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因此我从小就喜欢仰望浩瀚的星空,在繁星点点中寻找我梦中的那颗星星。 </p><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又是一年清明时节,该上青山岭看父亲了。“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境放,恨不能遗忘。又是清明雨上,摘菊来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父亲长眠青山与松鹤为伴已经五十四年了,父亲,您在天上还好吗? </p><p class="ql-block"> 沿着时光的藤蔓前行,不知不觉已夕阳满天,最近老是喜欢回忆过去,写了一篇回忆外婆的文章分享在朋友圈,发小姐姐看后留言;“明子,写写你父亲吧!他是个应该被记得的人,我小时候他对我的好,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我看完留言不觉悲从中来,我出生八个月,还没学会说话,父亲就撇下我们母女三人去了遥远的天国,我懂事后有关他的一切信息都来源于几张发黄的照片和母亲、长辈、亲朋之口。我曾经无数次想用这些信息拼凑出父亲的音容笑貌,可是脑子里永远都只有几张相片的模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拿什么来写?夜深人静时,发小姐姐留言总是像芒刺一样扎着我的心,我冥思苦想、我欲哭无泪、但又欲罢不能。 </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说:父亲的老家是山东菏泽,历史上黄河泛滥常常受灾的地方。父亲幼年时,一次地震失去了母亲,爷爷带着五个年幼的孩子逃难来到菏泽东明县,父亲的童年很苦,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吃野菜、睡谷草,给有钱人当长工。后来有一家人看上了长得标致的父亲,要带回去做上门女婿,父亲坚决不从,15岁那年,他趁八路军部队路过老家之际,跟着部队跑出去当了骑兵。部队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跟随部队转战南北,父亲也成长起来。聪明好学的父亲自学文化当上了卫生员,得到部队首长的好评。 </p><p class="ql-block"> 时光到了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命运把父母联系到了一起。父亲随部队到了甘孜藏族自治州参加当地民主改革、平定叛乱、征粮剿匪。母亲,一个当年的“热血青年”,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用现代语言说就是个“学霸”,每期都稳稳地考前一二名那种,响应祖国号召——“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也来到了甘孜州。那个年代的甘孜州藏区,社会不但落后而且还动荡,有些地方还是蛮荒之地,刀耕火种;高原缺氧、日照强烈、夏天冰雹肆虐、冬天滴水成冰;交通闭塞,没有一条像样公路直达内地,运输全靠马和牦牛;物质极度匮乏,几乎没有大米、水果、蔬菜,除了煮土豆就是烧土豆、牛羊肉长蛆都拿来吃,没有亲身经历完全难以想象当年的艰苦。平叛工作可以说是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土匪在暗处战士在明处,藏族土匪很凶残,向战士打“排子枪”,所谓“排子枪”就是几个土匪集中开枪打一个人,非死即伤。常常一个排的战士出发,留守的战士饭还没吃完。出去的战士就被打得血肉模糊抬了回来。 </p><p class="ql-block"> 即便如此,高原的风霜雨雪依然弹奏出激情燃烧的乐章;七彩绚烂的格桑花依然描绘了锦绣芳华。在一次军民联谊篮球比赛上,女队队长被球场上风度翩翩、身手矫健的男队队长吸引了。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那个看重家庭成分的年代,母亲的地主出身连累了父亲,部队领导找父亲谈话,让父亲在家庭和事业之间二选一。 </p><p class="ql-block"> 于是父亲转业到地方,怕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生活,父亲主动提出回母亲四川老家,六十年代初,父亲随母亲来到川南县城,在县医疗系统防预单位担任领导工作。两个女儿出生时,父亲用“东明县”这浓浓的乡愁给女儿取名,大女儿“东”,小女儿“明”。山东人的耿直好爽的得到四川人认可。单位同事、邻居、亲戚朋友都点赞父亲。父亲自己因为家里穷没上几天学,特别鼓励老家侄儿侄女和妈妈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多读书。自己平时省吃俭用舍不得添置一件衣服,一直都穿部队上的军装,却每月准时寄去生活费和学费。我家住的大院孩子特别多,邻居家孩子都很喜欢这个可亲可敬的山东口音的叔叔。我家有一台当时少见的“熊猫牌”收音机,父母亲欢迎小朋友天天来家里收听,家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谁家孩子犯错被父母“收拾”父亲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孩子。给我留言的发小姐姐就是其中之一,她说父亲对她如女儿般疼爱,她有一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父亲曾答应带她去防预站看显微镜,可父亲早早地走了,留下遗憾。邻居姐姐对我说过,她现在面点做得好,技术还是父亲当年传授的,父亲给她说和面要“三光”即“盆光”面光”手光”姐姐觉得好笑,调侃到,和面还用上了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哈哈。记得我刚工作的时候,来储蓄所的一个白发老婆婆,得知我是朱站长的女儿激动地对我说“你爸真是个好人啊!文革时我从乡下来,女儿女婿因故拿不出五元钱给我看病(当时工资每月就十几元)还是你爸给的,可惜啊!你爸好人命不长哦”…… </p><p class="ql-block"> 父亲 到四川后没几年,文革开始了,批判“当权派、走资派”的大字报满天飞。父亲被关进“牛棚”劳动改造,天天挨批斗,写思想汇报。经历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中挺过来的的汉子,被没有硝烟的政治运动打垮了。本来父亲在部队转业到地方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就因公受伤。那是一次重大车祸,几辆军车掉入泸定河,死伤无数,缺医少药的藏区就只有父亲一个军医去护送三车重伤员到内地治疗,硬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刚到目的地父亲就累垮了,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从此身体就留下隐患。后来老伤加上郁闷的心情,雪上加霜,身体健康极速下滑。当年母亲陪父亲去泸州医学院看病,可医院里人去楼空,专家教授都被抓去开批斗大会了,母亲说她当时就预感到老天爷不留父亲了。父亲带着千般的不舍万般的牵挂撇下我们母女撒手人寰、英年早逝。留下遗言劝年轻的母亲再嫁但孩子不能改姓换名。 可敬的母亲 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母亲选择了坚强,含辛茹苦独自一人抚养我们姐妹长大。如今八十多岁的母亲高寿健在,笑对人生。 </p><p class="ql-block"> 父亲好学,母亲说父亲部队上的津贴多数都用来买了书。留下一大箱繁体字精装版的医书,还有很多精美的笔记本,上面有他用蝇头小楷做的笔记,工整的笔迹永远刻在我脑海里,触摸书本似乎还可以感受到父亲温暖的气息;家里还有一把半人高的骑兵军刀,寒光闪闪,诉说着父亲当年南征北战、金戈铁马故事;情趣高雅的父亲还喜欢吹箫,悠扬的箫声似乎还在萦绕从未飘远;父亲还喜欢摄影,一台带闪光灯的相机,留下瞬间美好成为永远的纪念;父亲喜欢打篮球,高大挺拔的身影永远是篮球场上的亮点…… </p><p class="ql-block"> 一捧带露的菊花轻放在墓前,香烟袅袅链接阴阳对话;火烛莹莹融化悲伤流淌。我问天问地!问四川“天府之国”又富又顺的地方,为啥不善待父亲这个耿直豪爽的山东汉,让他福寿双全、儿孙绕膝、享受天伦;我问苍天为啥要上演人间悲剧,别人家父母双全椿萱繁茂,我家却疼失亲人,让我来不及喊一声“爸爸”就和父亲阴阳两隔!父亲的早逝永远是我心中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疼。虽然对父亲没有印象,可身上流淌的血液让我时刻与父亲的灵魂相通着。所幸我继承了父亲的相貌和耿直豪爽与人为善的性格,认识父亲的人都说见到我就看到我父亲的影子。五十多年来,是父亲在天上为我消灾免难,我安稳平静地生活都源于父亲冥冥之中的保佑。 父亲短暂的人生如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抹绚烂美丽。 </p><p class="ql-block"> 夜深,静坐,深呼吸,思绪袅袅点燃一炷心香,思念伴着忧伤升腾,我用“明”字点亮一盏灯,照亮父亲回家的路。一支拙笔,几行祭语,几多相思,几度让我仰望浩瀚的星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