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乾隆年制桑叶型笔舔

书夏

这只笔舔初看似乎是仿唐三彩，但却是黑瓷胎。由于整个笔舔外是玻璃釉，三彩在下，底只有三支钉痕，故只是从支钉痕迹中判断胎体。轻敲亦显清脆瓷声，判断为瓷器。笔舔造艺精湛，桑叶器型栩栩如生，色彩处理绿、浅绿、黄三色相融。外相玻璃釉开片斑驳交织，或岁月沧桑，时光磨砺，显得色彩斑斓，朦朦胧胧，古意盎然。笔舔内一蚕宝宝正卧叶觅食，桑叶脉络也很清楚，叶柄很奇妙的设计为“s”型，又巧朔成叶柄贴在叶上，使得这只桑叶笔舔虽小，却显得神采丰溢，器型亦很沉稳，古人真可谓是独具匠心了。

笔舔玻璃釉底底下“大清乾隆年制”黑色篆书款遒劲有力，很有锋芒。应该是土沁寖蚀或又经日月精华，笔舔釉面显得光波陆离，多许细小蚀孔不规矩分布。玻璃釉开片下或经岁月磨砺亦有明显土沁痕迹。

笔舔长15厘米，宽8.5厘米，高2.5厘米。是我八十年代在地摊淘到的。那时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企业下派，当时收藏刚兴，早晚上下班小巷里总有许多南来北往的藏家或当地喜欢收藏的人弄点藏品摆地摊，有说收到的，有说家传的，反正信不信由你。或是家风影响，见到这类东西总爱多看几眼，喜欢的便买下了。有一老者是辽宁的，几次打交道有些熟了。记得是一春日上班的早晨，老人从怀里掏出这个当时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让我看。确实，见到这个绿莹莹的树叶状小东西第一眼我就喜欢了。当时在晨的光里东西显得晕光缭绕，特别是那柔和的斑驳陆离颜色相融相拥真的让人爱不释手。没还价，就到厂里借了几百块钱收藏了。那时我一月好像才挣五十几块钱。但却没吝啬，觉得物有所值。虽然我当时还只能算一个刚刚入门的爱好者。我有一个感觉，凡是好的东西，比如一件艺术品，或者是一件物件古董，第一印象必须是美，何谓美？就是看着舒服。古人喻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物亦如此。这只小舔初衷收藏第一眼认定便是器型窈窕，二是造艺精湛，三是器底的“大清乾隆年制”底款。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瓷器及收藏的更多奥秘，但决断能力还是有的，喜欢就要拍板。其实给这枚树叶状的小舔真正定名为“笔舔”也是我多年以后才做到的，当时只认为是个笔洗。有时间或闲暇之余，或更喜午夜心静，喜欢捧出这只小小舔赏鉴。但也是走马观花，粗略一、二而已。光阴似箭，转瞬告老还乡，闲敷在舍，竟也时间充裕，有了空闲，得以细识鉴赏了。

绿，浅绿，黄应是这只笔舔的基本色彩，而玻璃釉的敷盖更显得这釉色自然相融，生动活泼，宛若天上云朵倒影水中，水天一色，万千气象。关于玻璃釉起因有资料记载是非常悠久的。清许之衡在《饮聊斋说瓷》中言，从宋代到清代初年，但凡带有玻璃釉的瓷器，其釉质虽然清脱透明如玻璃，但总有一种浑厚熔融的质感，而自然形成一种特别的色泽。就好比琥珀水晶等，虽然也像玻璃那样清澈透亮，但是和真正玻璃的质地相比的话，终究还是有所区别的。那些新造瓷器的釉质，则无论釉面的厚薄，其色泽虽然也类似于玻璃，但终究不能达到那种熔融的质感。并感言玻璃釉器则尤为珍贵。这只笔舔釉颜色虽不多，却雍容饱满，美轮美奂，足显造物者匠心独具之技艺。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只笔舔支钉露胎处细觅，可见黝黑胎体痕迹，再加上小扣轻音，感觉胎硬质坚，且规矩有度，才使得笔舔其形惟妙惟肖，传承多年，仍不失雅俊。笔舔的玻璃釉上布满自然开片，迎光纵横交织，纹片微翘，古意盎然，内蕴深沉，更显气韵生动，也佐证绝非赝品。

《古陶瓷识鉴讲义》言，瓷欲精小，亦竭智巧。至理也。佛典有谓：狮子博象用全力，博兎亦用全力云，正可比喻窑事。事实，小作功夫颇存雅道，传器盖非俗手所为。《景德镇陶歌》吟道：“坯干不裂更需车，刀削圆光不少差，此是修身正心事，一毫欠缺损光华。”斯器之体性得自陶人心性。固然。而鉴家于精微处窥匠意高妙，亦属当然。夫瓷林品物巨细，异彩殊性，精粗巧拙由来邈矣。欣赏著者议论，藏家渊识博见，大小别体解其攸宜，不啻识趣卓然，亦且竞争取胜有道矣。

《古陶瓷识鉴讲义》另有一段文字颇有教益：要之，历朝瓷器彩绘，命笔敷色功夫素稔，或珠圆玉润，或气韵充沛，各显气质特殊，至于赝制则常见笔墨失态；鉴家体察周密，渐达悟境，于是经眼望气，判决了然。此非谈玄，实情乃尔。

亦引十八世纪英国休谟论审美以趣味説见著，其文《论怀疑派》有说：“人与人在内心部分还比在外在部分显出更接近的类似。……但是这种一致性并不妨碍人与人在美的价值判断上有相当大的分歧，也不妨碍教育、习俗、偏见、偶然的心情及惯有的脾习，经常能改变这种趣味。”是矣，人与人往往说理可喻，说趣却无窍可通，是亦相关各自修习也。

鉴赏藏品其实是在收藏藏品中的一个飞跃，或者能见证一个审美学者的见地。我记不得是谁了，好像把智慧生命升华为四阶段：欲望，生活，精神，审美。这似乎是浅而亦见的道理，但如真能锲而不舍的踏实还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