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六月与曾经

　　今天大年初一去二爷家拜年，二爷96岁了！我自己的亲爷爷民国五年也就是1916年岁出生，早在我上高中那年就去世了。照理说我跟自家爷爷亲近才对，但是相反，我跟二爷更近。

我老家在黑龙江绥化农村，爷爷那时候是闯关东从山东巨野县逃难到黑龙江的。爷爷带着七八岁的弟弟，也就是二爷。爷爷没文化也没有钱，娶不到媳妇，后来就娶了死了丈夫的成分不好的地主媳妇，也就是我亲奶奶，奶奶带了个前夫的女儿。后来又生了爸爸 叔叔和一个姑姑三个孩子。在那个寒冷的大东北艰难的生活。在靠天吃饭的农村，土里刨食，没有副业，全凭天意和勤劳，填饱肚子都是奢侈。后来二爷到了十七八岁，政府到农村征兵二爷从拜泉县被应征入伍。从此远离第二故乡。

1950年抗美援朝二爷被选入朝。1953年完好回国，被分配到抚顺碳素厂当厂长。二爷偷改年龄娶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二奶奶，那时候二爷三十多了，在那个年代年龄太大不好娶媳妇了。幸好二爷本人工作长相都不错，即使二奶奶知道被二爷骗了年龄也没有深究，二爷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到现在二奶奶也没有后悔过嫁给二爷。

我为什么跟爷爷不亲反而跟二爷更亲呢？我爷爷在我记忆里好的印象不多，爷爷爱喝酒，在东北比较冷，冬天农村没有事儿做，不是打牌就是喝酒。本来家里就穷爷爷再有这些爱好，日子更是难过。记忆里爷爷腰里有个酒葫芦，无论早起还是半夜，爷爷拿酒当水喝，渴了，就从腰间拽起酒葫芦喝一口。身上的酒气就没散过，我不喜欢酒味，也就不喜欢爷爷。从小到大爷爷从没有抱过我，或许是他曾经试图抱我，被我拒绝了，就再也没有抱过我吧！

爷爷在外面很大方，打牌赢了，随便抽出五元给一边玩的小孩买东西吃。爷爷却没给过我。要知道四十年前那个时候五元在农村不是小钱。我们都没得到过，即使过年，别人家小孩过年都有压岁钱，我从小到大没有过。因为家里穷。所以我不喜欢爷爷。

爷爷喝酒喝多了爱骂人，尤其是骂奶奶，奶奶不爱说话，很少回骂，我觉得爷爷在欺负奶奶，所以我不喜欢爷爷。

唯一让我想起爷爷对他有温暖记忆一次是，我在崇德中学住校时爷爷去看崇德的老朋友时顺便去学校看我，见到我时从怀里掏出两个又大又圆的红彤彤的大苹果。那是我对爷爷最温暖的记忆。

12岁那年第一次来抚顺，二爷去火车站接的爸爸我和弟弟。我们历经13个多小时无座的拥挤的绿皮火车，疲惫不堪。二爷见到我们，左手牵着我 右手牵着弟弟，爸爸在后面扛着一袋子炒瓜子和一袋子粘豆包跟着。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除了父母之外亲人大手的温度，终生难忘。由于旅途劳累我和弟弟都病倒了，到爷爷家被爷爷奶奶照顾呵护，带着去医院，三婶是护士，看完病，开好药三婶回来给我们每天打肌肉针。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人可以这么照顾我。病好了，二奶奶带我去洗澡，在农村条件有限室内温度低，一冬天都洗不洗澡的，夏天很多大人和男孩子都去大河里洗。女孩不好意思就在家烧点热水洗洗。洗完澡回来二爷家二叔给我剪指甲，我再次终生难忘，因为爸爸都没有给我剪过。二爷给我们买从未吃过的小人冰激凌。还记得弟弟那年九岁，在农村的我们很少吃水果，对水果的记忆只有苹果，没见过香蕉，弟弟不会吃，拿起香蕉连皮一起咬。又好笑又心酸！

二爷家有四个孩子，大叔二叔三叔还有小姑。大叔我就没见过。因为一直上学 考研 读博士 开公司 定居日本。二爷二奶奶都没有多少机会见面，更别说我了。二叔在工商银行工作，三叔和小姑上班时在爷爷那个单位。

现在二爷二奶奶年纪大了，自理都成困难了，虽然四个孩子，能在身边常照顾的只有小姑和二叔，三叔性情散漫爱喝酒打麻将，可能遗传了我爷爷的不良爱好，后来跟护士三婶也离婚了。指望三叔照顾不太现实，三叔好赌，经常会拿爷爷奶奶值钱的东西变卖去赌，亲戚朋友都让他借个遍，信任值为负数，已经没人待见他了，所以照顾爷爷也不用他。小姑家女儿姗姗生了小孩，小姑经常去照顾。二叔家儿子海洋今年高三，二叔陪读也不能经常回来，最后只有雇了白班夜班两个保姆，二叔小姑有空就赶紧过来看看。

二叔说，海洋今年高考完事他就得回来全程照顾二爷二奶了。这当中二奶奶被二叔叫醒了，二奶奶夜里已经穿纸尿裤了，但是白天不穿，避免尿床隔几个小时二叔就叫二奶奶撒尿，二叔扶着二奶奶做到带坐便的椅子上，二奶奶拉尿完，二叔给擦屁股。二爷自己基本还能自理，就是腿骨折后恢复不了了，行动不便，坐轮椅，大小便可以自己处理。

二奶奶小脑萎缩记忆力严重减退，今天看见我竟然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很高兴。可能跟我时不时的去看她们有关系，人老了行动不便，在屋子里没有大事基本不出门，经常一呆就是一年半载，所以很希望外面有人能进来和她们唠嗑。但是除了尽义务的儿女会来，其他人是很少出现的。除了病痛，孤独是老人最难排遣的痛苦。

我心脏今年特别不好，爷爷总惦记我的身体，开药也会给我带。我一直感受爷爷给我的温暖，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