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父亲的年味

龙语蛇吟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但不知怎么的，除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收到一些祝福话语之外，我似乎感觉不到太多的年味，总觉得这个年与平时的生活没什么两样，心中顿生失落感。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倍加怀念过往，怀念我的父亲，怀念父亲曾经带给我的纯真十足的年味。

年味回忆一：过年前洗澡

20世纪70年代初，我还很小的时候，当地有个习俗，那就是过年前都要去澡堂洗澡。那个时候服务行业普遍很少，一个公社里才有1-2家澡堂。于是每到腊月二十八前后，父亲都会在凌晨四点把我从梦中叫醒，然后搀着我赶到集镇上的澡堂洗澡。买张澡票，脱下衣服，换双木拖鞋，进入挤满了志趣相投人的浴池，泡着并不丰富且有颜色的温水，听着大人们讨论着我并不太懂的农事和年事，享受着过年了才有的特殊待遇。一年到头了以这样的方式辞旧倒也成了我小时候的最基本期盼，期盼着除灰去垢过大年，期盼着穿上新衣过大年，期盼着只有洗澡才有的年味。这样的事倒也持续了好多年，直到我自己可以独立行动为止。

年味回忆二：刻门吊子

刻门吊成了我小学四、五年级和初一、初二时寒假常做的事儿。门吊子，也叫门笺，俗称“过门钱”“过门钱子”“花纸”，是中国民俗文化之一，它有着悠久的民族传统和浓郁的地方特色，也有着浓浓的春节味。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放寒假，父亲开始教我刻门吊子，一来培养我的动手能力，二来让我学着赚钱贴补家用。父亲会用钉子或铁块帮我做成各种规格的刻刀，为我准备刻门吊用的板凳、锤子等，然后让我去集镇上或者邻居家找些门吊模板，再买些刻门吊的红纸。腊月二十四后的每天晚饭后，父亲就会点亮油灯然后给我示范如何刻门吊。等到我熟悉的时候，父亲就会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独自完成凿刻一事儿。腊月二十九和除夕一大早，我就会把刻好的门吊子拿到集市上去卖，一角一门、八分一门、五分一门等等不一，只要除夕中午能卖出去就行。我不在乎挣了多少，我更在乎的是父亲让我感受到了年味，感受到了劳动的快乐，感受到了年味带给我的不舍时光。

年味回忆三：家庭美食

过年前，置办各种各样的年货成了几乎所有家庭的必选。置办年货也是因家庭而异，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家庭基本上都能吃上鸡鱼肉蛋，经济条件比较差的家庭只能望年兴叹。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好，父亲只能用已有的食材做些年货。每到腊月二十四过后，父亲就开始忙活了。父亲首先是蒸馒头，馒头分为去麸的和带麸的，有豆馅的和实心的，鼓鼓实实的馒头装在巴斗里，望望都心潮澎湃。然后开始做豆腐圆，父亲做豆腐圆真是老手，把豆腐切成小丁，然后揉成糊状，放点葱蒜姜等调料搅拌，然后三下两下就搓成了好多圆子，放在盆里，我看着都垂涎欲滴。做膘鸡、素鸡、油炸面饼（方言叫糊炸鱼）一般都是在除夕前两、三天这样。父亲做这个最拿手，尤其是做膘鸡和糊炸鱼。用山药糊、极少瘦肉、面粉等再加些调料再做成糊状方方正正放在锅里蒸馏就成了简单的膘鸡，真是超级美味；用面粉做成糊状放点盐、明矾搅拌，然后小块小块地放在油锅里炸，就像做油条一样，只是油条是长的，糊炸鱼是形态各异的方圆形，香香软软的甚是诱人。父亲做这些是为了确保除夕那天家里有“菜”吃，同时也是为春节期间请客吃饭做准备。所以，做好的这些美食一般都会被放在篮子里吊在屋里的大梁上，一来防狗防猫，二来确保不会变质，我只能在当时做好的时候被略微品尝一下，因为如果提前吃完了，年味就没了。想想什么叫过年？过年就是能品尝到父亲做的家庭美食，就是能站在充斥着腾腾热气的锅灶边深深吸着浓浓的年味。

如今，父亲已离我而去接近两年。过着没有父亲的年，过着没有年味的年，心中的遗憾、孤独、伤感与怀旧油然而生。现在这个时代，想吃的东西随时都有，不必等到过年，真正过年了便缺少了期待，过年也就失去了感觉。但我明白在那个年代，父亲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然而带给我的不仅是简单的触觉和味觉的满足，更多的是充实了我的童年日历，浓郁了我的家庭情怀，厚重了我对故乡的思念，当然了，也坚固了我的年味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