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没有家了

听了个故事

序：【 父母养你，只愿你平安健康。】

2020年7月的某一个深夜，习惯性的打开留言板，一条一条的回复着每一位读者的体会和心情。刷新的时候，页面突然冒出一句 “ 从此，我没家了 ”。

当时的我，心里一颤。但可以想象着一个人在深夜说 “ 从此，我没有家了 ”，此时此刻这个人得有多么的难过和无助。

“ 亲，怎么了 ”

“ 我没有家了 ，从此没有了 ”

“ 你在哪里，身边还有人吗 ” 我试探性的问着，因为怕对方此刻的状态是醉酒。

“ 车里，一个人 ”

“ 方便电话吗？号码发来，我给你打过去 ”

　　电话接通了，听着沙哑的声音，应该是一名中年男子。原来前个星期 ，这个深夜哭泣的男人，母亲因病去世了。办完母亲的后事，一直坚强的他在这个夜里彻底的崩溃了。

　　张先生生于85年，算起来今年36岁了，家中他排行最小，上面有2个姐姐。在农村，谁家有个儿子，就是个了不起的事，所以小时候他是在姐姐和父母的宠溺中长大的。

　　“ 如果，他们都还在，我一定加倍的爱他们 ” 张先生在电话里，嘶哑的声音反复的说着这一句。

　　我已经无法对这个失去至亲的人进行一系列的疑问了，只是在默默的听着他回忆着。

父亲是个瓦匠，母亲种田 。小时候，家里穷，是很穷的那种。但从没让3个孩子饿着、冻着。尽管吃的是菜粥，穿的是补丁。

满文军的（懂你）有一个镜头，是母亲背对孩子舔着孩子吃剩下的碗，这是母亲经常干的事；刘和刚的（父亲）里有一个镜头，父亲坐在田头拿着馒头和大葱充饥，这是父亲经常的将就。小时候不知他们有多苦，放学后，只有姐姐在家里忙着饭菜，等到父母回来，从头到脚都是灰尘。后来一次，拿着从母亲那边索取来的零钱，去小卖部买汽水时，才明白他们为了家里多一份收入，去扛水泥了，一袋3毛钱。站在小卖部的我，愣住了，父亲和母亲熟练的在灰尘里来回穿梭着，浑身包裹着专门扛水泥的衣服，只露出了眼睛，尽管灰尘很大，但那汗水湿透的衣背清晰的让我心疼，记得那可是一个酷暑啊。

看到别人家的父亲手把手的教着骑自行车，着实的羡慕。而我们家没有自行车的同时，父亲更是没有这个时间，他是天不亮就走伸手不见五指时才回，忙完瓦匠的活，又去扛水泥，同时还要做点别的苦力活。母亲劝他注意身体，他说：“ 只要不犯法，能赚点是一点，将来给3个娃上大学 ”。

因为长久的劳累，父亲最终的倒下了。卧病在床的他，不愿去医院，他说 “ 躺一躺就好了，花那钱干啥 ”。可是这一躺就是卧病不起，从此家中的一切重担都是母亲。那一年，大姐16岁，二姐15岁，我13岁。

因为家庭负担不起，姐姐相继的辍学去外地打工。母亲在外面风尘仆仆，回来还要给父亲擦拭身体，换洗被父亲弄脏的床单。短短时间，母亲白发像草一样，争相露头；脸上的皱纹多的像破旧的抹布，皱皱巴巴；双手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像极了干旱的水田，纵横交错。父亲，则躺在床上，暴瘦如柴，生不如死的感觉。几次一个人在家尝试着自杀，最终都被母亲“狠狠”的打了回来。记得一次放学，走到家门前，隐隐约约的听见母亲和父亲的微弱对话。

“ 孩他爸，你以后不可再做这等傻事了，你在，我和娃才有家啊 。”

“ 我不想拖累你们，你嫁给我，一点福都没有享，还要让你承受如此大的重担。这应该是我这个男人该承担的啊 ”父亲费了大半力气的说着。

“ 傻瓜，谁承担不一样啊。你在身边，我就是幸福的。”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只见母亲窝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泪水。见了我，母亲起了身 “ 强子，回来了。妈去做饭 ”。

曾经我当着父亲和母亲的面说：“ 我不想读书了 ”。母亲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满眼泪水。父亲则在旁边指着我用力的说：“ 不行”。

被打的我，心里满是委屈。我想读书，但不想父母和姐姐这样的劳累。记得那一天中午，母亲安排好父亲的饭菜，她背对着父亲和我对面 做，照常的往我碗里夹菜，我偷偷的瞄了她一眼，她那沧桑的脸上挂满泪水，我不敢多说话。当母亲转身拿父亲的碗筷时，她的嘴角是微微上浮的，然后端着碗筷便往外走去。父亲示意着我 “ 去看看你妈 ” 。

走到水井边，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那里，不时的颤颤发抖， 那小小的抽泣声，是母亲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母亲见我，便擦拭了泪水，继续刷着手中的碗筷。我抱住了母亲：“对不起，妈。我错了，我一定好好读书 ，再也不动这个念头了。”

时间很快，我已优异的成绩考了一本。当录取通知书拿到父亲 母亲的面前，二老又一次的哭了，这一次母亲没有拭去泪水，而是和父亲握着通知书，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

那一年大姐和二姐也都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出嫁时我抱着姐姐一遍一遍的祝福着 “ 姐，你要幸福，姐夫欺负你，一定和我说，我一定揍他去 ” 伴随着一家人的不舍，大姐和二姐一前一后都结婚了。姐姐的结婚并未疏远了这个家，经常给我带好吃的，买好看的衣服，我们的感情依然好的很，我们就好比树干，而父母就是我们的根。

也在同年，父亲病情恶化。几年前父亲开始生病的时候，医生曾经说，如不在医院接受治疗，半年也挺不过去。而在母亲的照顾下，父亲挺了5年。当父亲还有一丝气息时，母亲让所有人出去，让我和她给父亲最后一次好好的擦拭身体，换上最后一身衣服。母亲很熟练的将父亲轻轻翻来翻去，她转身更换毛巾，我扶助父亲的同时，母亲也用她的背抵住父亲。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是一遍一遍的说：“ 孩他爸，孩子都长大了，他们都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我了。我这个老太婆，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啊，我就找隔壁王婶他们，跟他们学跳那个什么广场舞。” 父亲的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了，第二天，父亲走了，走的很安详。

父亲离开后，家中只有母亲一人生活，偶尔姐姐会回来看看母亲。 只要放假，我就会回来，但从未看到母亲去跳一次广场舞，一直都是忙来忙去。家虽然小，又穷，但家中从来没有乱糟糟过，父亲在世时，尽管大小便失禁，父亲身上从未脏兮兮，家中也从未有半点异味。

大学结束，开始工作。我要求母亲跟我一起生活，母亲总拒绝：“ 我不想去城里，街坊邻居都不熟，还不如我在农村养点鸡鸭了 ”。

结婚的那天，母亲拿着厚厚的一沓钱，递给我妻子。她说：“ 小圆你是城里的姑娘，谢谢你不嫌弃我家儿，我给不了你们太多，这是我和他爸攒下来的，一点心意。” 我知道，那是母亲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妻子很懂事，她将钱推给了母亲，抱了抱她。但最后还是倔不过母亲，收下了。

婚后一年，有了孩子，母亲这才答应过来带带孩子。孩子3岁的时候，母亲突然说要回老家，想家里了。我和妻子执意的不愿她回去，毕竟母亲年龄大了。但母亲的倔强太难搞了，让姐姐帮忙说话都不行。后来姐姐说，实在不行就让她回来吧，家里她们会照看的。

母亲回到老家，我们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每二三个月回去一次，匆匆忙忙的也待不了几天，每次给她钱，她总说：“ 我有钱花 ”。直到2020年6月，大姐电话里哭着说：“ 妈病了，是癌症。”。

妻子没敢让我开车，一路上妻子安慰着我说：“ 妈肯定没事的 ”。到了医院，母亲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看到我来了，她那蜡黄又偏黑的脸上露出笑脸 “ 你们来啦 ” 。

医生把我们叫了过去，说晚期。那一刻，心里一阵的凉意。怎么可能，之前不是好好的嘛。原来，母亲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所以她极力要求回来。难以想象，那么多个夜晚她一个人承受着病魔的折磨。

　　2020年7月，母亲走了。那一刻，跪在床边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医生撤走氧气罩，盖上白布。听着满屋子的哭泣声，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噩梦而已，可是这个噩梦怎么就不醒了。

给母亲收拾东西的时候，一本不起眼的本子，引起我们的注意 。第一页父亲写着：“ 秀莹，这辈子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母亲在下面一笔一划的字眼：“ 不辛苦，有你在，什么苦都不怕 ” 。翻开前几页，是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对话，越往后翻，就只有母亲一个人的字迹了，本不识几个字的母亲，记录了一条又一条像汇报式的话语：“ 孩他爸，大闺女家，今年又添了一个，儿子哦 ” " 孩他爸，二丫家买新房了哦，不容易哦” “孩他爸，儿子工作了”“孩他爸，儿子结婚了”“孩他爸，我们有孙子了 ”........一直到最后 “ 孩他爸，我病了，可能不久我们就能见面了哦 ”“ 孩他爸，孩子们都成家了，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

本子里还夹着一本存折，里面的数字都是每一次我和姐姐给她的钱。

我自认为我孝顺，可孝顺在哪？无数通话，都是母亲在嘱咐；千万世界，未带母亲走过一处；岁月蹉跎，未多陪伴母亲一点；那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失去以后才明白，太晚了。

......

那一夜，我与张先生通话2个多小时，泪水止不住的流。最后结束的时候，我小心的说：“ 您要保重，您的妻子和孩子需要着您 ” 。张先生说，他的妻子很懂事，是那种通情达理的好媳妇。因为妻子怀着孕，所以不愿意把自己最坏的状态带给她。挂完张先生的电话，我默默的给爸妈发了一条信息 “ 爸妈，我想你们了 ”。

父母在，你永远是个孩子，不论多大，所以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你便再也不是个孩子了，所以你作为孩子的那个家，今生就没有了。

不要到了父母弥留之际，才想起对父母的亏欠；不要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撕心裂肺的想起父母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