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坡——我的村庄我的根

我爱我家

<p class="ql-block">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故乡是爷爷藏在柜底的一坛陈年佳酿,在我心里搁置时间越久,它的味道就越醇香;故乡是奶奶窝在厨房的一罐老酸菜,在我的记忆中它的味道永远酸辣爽口,香味扑鼻……</p><p class="ql-block"> ——题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我生长在一个叫黄家坡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山高皇帝远,距离我们的小县城还有七十里路,很久以前班车是通不到村里的,那辆摇摇晃晃的破烂小班车只能走到我们乡上,其余的十里路得我们自己步行回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村里的人家全部姓黄,就像和我们一条水沟相隔着的雷家坡一样,他们村里的人家也自然全部姓雷。还有那些柳绿花红的其它村庄,譬如:闫家湾、郜家川、马家咀……也是全村人都一个姓,并以自己的姓氏命名村庄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全村人都是一个姓氏,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我们一庄子的人即便是出了五服,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拐弯抹角往上追溯都是同一个祖宗呢?我的本家没出五服的就有三四十户。我爷爷亲兄弟两个,爷爷是老大,爷爷和奶奶生了四子五女,我小爷爷也是儿女众多,而爷爷的堂兄弟们更是多得数不清,所以家族中我的辈分是最小的。除了几位老得满嘴牙掉光,走路摇摇晃晃的太奶奶,太爷爷们外,我的爷爷奶奶们那是很多的,叔叔伯伯们更是排了几长溜溜。因为在家族中排到最末,平时除了我嫡亲的小叔欺负我之外,我那些同样是小屁孩儿的长辈们更是有样学样,经常在巷子口拦住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当然买路钱咱这小屁孩哪里有?大人们通常也少有的。这里的“买路财”是挨个儿的把那些叔伯们齐齐恭恭敬敬滴叫一遍或者好几遍,遇到通情达理的或许就放过了我,而有些难缠的还要难为我,譬如还让我唱个歌或者跳个舞啥的?唉!谁让我人怂辈分小呢…… 当那次本家外的那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一本正经的叫我奶奶时,差点把我的肋骨都笑断了,噢噢噢!我原来还不是最末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这样被叔伯们欺负的时候也是有限的,小时候我的大多时光都是在我家那个高大宽阔的堡子里度过。那时候二叔三叔还没娶亲,小叔才比我大一岁,众多的姑姑们已出嫁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出嫁的待字闺中。平时堡子里人声鼎沸,鸡鸣狗叫,而到了农忙时,就连裹着小脚的奶奶也去田地里干活。弟弟刚刚蹒跚学步需要人照看,这样我就被禁锢在堡子里,大人们走的时候,铁将军把门,把我和外面的欢乐世界隔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然我是很恼火的,伙伴们都在村里玩耍,大家的欢声笑语一阵一阵的传到我的耳朵里,可磨人的弟弟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我的名字“小丽子,小丽子……来把娃娃抱上!”抱什么抱?我恶狠狠地看着弟弟,一把把他从上房台阶上推下去,弟弟的嘴磕破了,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弟弟在那哇哇大哭,我也吓坏了,使劲的抱起弟弟,把他拖到小房台子上,他哭我也嚎,不知道哭了多久我俩都睡着了。睡梦中母亲回来了,打开了大门,我一个箭步冲出堡子,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血!血!”我大叫着赫然醒来,哦!原来是南柯一梦!我看了看弟弟,脏兮兮的小脸蛋儿上一道泪痕,一道鼻涕,“呼哧呼哧”睡得正香。再抬头看看上空,四四方方的天空,恬静得像一块透明的水晶,又像姑姑绣的手帕,瓦蓝瓦蓝的,那悠悠飘来的几朵白云,就是手帕上的白玉兰花。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唧唧”的叫着,轻盈的身子灵巧的掠过堡子墙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忽然大门上的锁子“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啊!大人们回来了,我兴奋地跑到门洞前……可是半天门也没有打开,我透过一指宽的门缝望去,外面站着一个包花头巾的中年妇人,焦黑色的圆脸盘,几绺灰黄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脑门上,手臂上还挎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竹蓝子。“你是谁啊?”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是你闫家湾的姨奶奶!” 姨奶奶,哦!奶奶的妹妹,闫家湾我还去过,我惊喜极了,遂上前一步,身子紧紧地靠着门框…… 忽然我想起母亲给我讲过野狐君的故事,野狐君会扮成妇人的样子骗吃小孩的。我立刻提高了警惕,往后退去,“姨奶奶,把你的手伸进来我看看!” 一只布满青筋,骨节粗大的手赫然展露在我眼前,好像和奶奶的手一样,没有长毛哦?还有,还有,“姨奶奶,你转过身去,我要看你的狐狸尾巴! “岁怂女子,你把姨奶奶当成野狐狸了!” 姨奶奶“嘎嘎”大笑着,轻快的转过身子,哎!也没有尾巴。可是,可是,母亲说野狐狸鬼得很,会把尾巴藏起来的…… 忽然一块油饼从门缝里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看着那块黄灿灿,油漉漉的小油饼,我的口水不争气地流下来,我也顾不上野狐狸了,一把拽过油饼,就塞到嘴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说堡子里是我的小天地,那么堡子外则是我的大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黄家坡是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的。在村庄的西南角有一个小院子,那是我们村的政治经济中心。院子四周用土围墙匡着,院子里有一排房子,那是我们的大队部和供销社。大队部占了两三间房,供销社占了一间,还有一间库房。在这排房子前面有一根又高又粗的木杆子,顶端用麻绳绑着一个大喇叭。平时大喇叭都是悄无声息的,只要有重要的事情,那只大喇叭就开始聒噪起来,先是放一些慷慨激昂的歌曲,紧接着队长那洪亮的声音就响彻在黄家坡的每个角落。当然平时紧锁的大队部房间这时也热闹非凡,穿着四个兜的乡干部穿梭其中。而那间供销社却是天天开门大吉,朴实的乡亲们虽然贫穷,但有些必需品是必不可缺的,譬如一盒火柴,一斤盐巴。 理所当然在那个年代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可吃香了,永远是衣服簇新,满嘴流油…… 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那个供销社工作人员也许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虽然后来供销社撤销,但是他的生意没有没落,由“公”变成了“私”,反而生意更加红火。后来他的儿子继承衣钵,生意越来越大,又开商店又开药房,永远占领着我们村的生意场,他的女儿在乡上开服装商场,妥妥滴大老板一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小院子出来,隔壁是一间又高又黑的大房子,那是我们村的磨房,还是全村的“变电所”。大人是不让我们小孩子进那间大房子,所以我平时都是退避三舍,偶尔好奇,会把着门框向里面张望一眼,里面黑古隆冬的,面粉灰尘笼罩着,看不清楚。我不知道这个光线昏暗,黑漆漆的房子到底有多重要,反正在八十年代初我们村就已通上了电。虽然家家户户那盏15瓦的灯泡昏黄、灰昧,却是我心灵的明灯,在每个漫长凄冷的冬夜,就着昏暗的灯光,我读完了一部又一部的小说,小屁孩的我和中外的大师们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的灵魂对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高房子的东边是我们的大戏台。每年到了冬季农闲时间,尤其是正月里,村里的娱乐活动就热乎起来了。我们陕甘地区是唱秦腔的,村里的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能吼一两嗓子的,这个大戏台自然就是乡亲们展露拳脚的好地方。大队部没钱支持,村民们自发组织,自己筹钱。演员当然是村民们,戏服自己做,妆自己化。而我们家里的人就在这里显得至关重要。奶奶针线活好,她带领着全村的妇人们缝制戏袍,父亲能写会画,在戏袍上显露身手,父亲绘画的龙袍和莽袍,还有给演员们妆扮的“花脸”乡亲们都是赞不绝口的。我的四姑则是梳头的好把式,她照着墙上古代女子的画张,梳出一个又一个别致新颍的发髻,曾艳羡了村里的一众女子。我呢?可别小瞧!我可是小演员,客串了几次秦香莲的娃儿,过足了戏瘾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村子的西边是我们村的小学。它和那条水沟紧紧毗连,是我们村的文化中心。而这所学校的创始人就是我的爷爷。我的爷爷黄怀璧先生年少时读过私塾,是我们那个偏僻落后山村少有的文化人之一。1955年,爷爷和黄世杰先生发起创建我们方圆几个村唯一的一所学校——民办初小,并且担任老师。那个时候刚刚解放,百废待兴,在我们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山村,汲取精神食粮,对贫穷的村民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开明的爷爷和黄士杰先生竟然排除万难,勇于创先,尝试第一个吃螃蟹。我想象不出当时他们是怎么样自己筹措资金,开天辟地,建设校舍,又是怎样招收第一批学生。总之,学校在没有政府的帮助下,竟然办起来了。当时,黄士杰先生担任校长,学校有全日制学生,有半耕半读学生,晚上还有夜校扫盲班。1960年黄士杰先生卸任后,爷爷担任校长,直至65年年底。1968年民办小学被政府接管,改为公办完全小学。“朝来暮去淘不住,遂令东海变桑田。”经过60多年的历史变迁,我们的村小学不仅办得越来越好,培养了2000多名毕业生,更是为我们当地的文化水平提高,经济发展起到了不可描述的巨大作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毋庸置疑,有这样开明的爷爷,父亲他们兄弟姊妹都是受到了良好的文化教育,父亲兄弟四人都是从这所小学毕业,并且都读完高中。也许是冥冥中天注定,爷爷是这所学校的创始人也曾力任校长,而如今现任校长是我的三叔。受爷爷的言传身教,我的家族是妥妥的“书香门第”,教师世家。我的父亲黄发明是我们县城中学的优秀教师,一生热爱教书事业。我的胞弟黄少华是专业学校的老师,在兰州任教。我二叔的女儿黄雅丽,三叔的女儿黄艳丽在我们县城小学任教。我的三叔黄映明扎根乡村教育35年,在教坛勤恳耕耘半生,2018年荣获马云乡村教师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斗转星移,时光荏苒,人到中年,家乡我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今的黄家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的大队部已撤销,供销社也不存在了,那个院子早已变成村民的田地。但我们的戏台依然存在,并且越修越排场,正月里村民们唱戏的唱戏,表演节目的表演节目,当然跳广场舞的大妈更是独领风骚。我们的村小学更是在黄家坡的舞台上经久不衰,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曾经我的家族是黄家坡的领头羊,今天更是引着大家朝前飞奔…… 黄家坡——我的村庄我的根,我的骄傲,我心灵永远的栖息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父亲兄弟姐妹们。前排左边是父亲,右边是四姑父,后排从右至左依次为三叔、四姑、小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三叔黄映明,我们村小现任校长,2018年马云乡村教师奖获得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们村小学的变迁史以及历任校长,图片中留胡子的老者是我的爷爷黄怀璧先生,村小的创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