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杀年猪 曹先强

云南.曹歌

散文: 杀年猪 曹先强（阿昌族）

岁末年尾，过年杀年猪，吃杀猪饭，是乡土中国美好的乡村记忆。滇西中缅边境地区阿昌族民间年俗，进入农历腊月后，特别是步入年边，腊月二十四小年夜后，户主开始杀年猪，舂过年粑粑。腊月，是农历年中的最后一个月，处于新旧交替的时段，数九正寒，人心向暖。当我们迈进这腊月的门坎，日子就过得更快了，人们开始忙年忙春，山村炊烟袅袅，家家户户，正忙碌着办年货，写春联，杀年猪，辞旧迎新，迎新春，过大年。

年俗活动，在许多民族风俗习惯中大同小异。乡土人间烟火，广大农民过年最快乐的事情，一年到头最有成就感的一件大事情，就是把自己辛辛苦苦精心喂养胖了的年猪杀了，大大方方地邀请一下好亲好戚聚拢来，好酒好菜好喜气，和颜悦色，满足地吃一坉杀猪饭。老百姓最讲人情世故，最简单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了愿还愿过了一个丰衣足食，丰收吉祥的大年，再许愿以迎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国泰民安，幸福安康，充满希望寄托的来年。

腊月里来杀年猪， 是阿昌族社区族群里春节重要的年俗活动。腊梅报春，国泰民安，政通人和， 普天同庆，神州喜迎新春佳节之际，我起步从中国西南边疆城市春城昆明，驱车八百多公里向滇西中缅边境地区的故乡，一路西行，回家过年。时至年关，村村寨寨，年味正浓，农村普通人家正忙碌筹备年货，准备杀年猪。

春节前夕， 杀年猪活动，在故乡很热闹。腊月里，家家户户，杀年猪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在故乡，杀年猪是男人们的工作，就在家门口，挖一个灶坑，埋上一口大铁锅，用草团点燃木柴，烧开一锅开水。再抬一张四方形木桌子来，把猪捆起来放到桌子上。如果能够被户主人，请你去杀年猪的男人，在乡邻八舍，最荣耀，最有威望。

小时候，我家杀年猪，我妈妈抱着木柴块来，烧开一锅烫水，等着叔伯们杀年猪烫猪毛用几把博刀刮白。我们小孩子，围着等着捡猪棕毛上交农村供销社五金杂货店，卖得几分钱零碎钱，去买文具。妈妈听到她喂大的猪当年猪被杀时的尖叫声，非常难过，她几天都吃不下饭。她说，心里辣糙糙的难过。我小姑姑，经常背猪草，挑山药藤，扛芭蕉树来，切碎舂碎，煮熟猪食，倒在石猪槽喂猪，一天早晚喂两饨。当进入年边每饨喂猪食，则加上一干瓢米糠，想催胖年猪。但是，在杀年猪时候，姑姑却舍不得杀，心里更是难过得不住的抹眼泪。

我们小孩子，年纪小，不太知道人情世故与生死观念，也不能够太理解自然界生离死别依依不舍的亲情， 就只觉得杀年猪挺好玩。还特别崇拜与羡慕，掳衣抹袖，出大力气，杀翻大年猪的叔伯兄长。那种男人的气质，力量，征服，威严，吸引着我们男孩子，跃跃欲试，去参与轰轰烈烈的杀年猪活动。哪怕只是帮助大人拉一下猪尾巴，提一下绳索头，我们都非常有成就感，自豪感，光荣感。最难忘把大人给的猪尿泡，腾空，吹成气球状，与小伙伴丢来丢去的玩闹。

乡村小孩，无论男女孩子，那个清贫的时代都玩过这种猪尿泡吹成的气球，在童年留下深刻印象。学龄前小孩，在冬天寒霜雾重夜尿多，睡眠好，会尿床，尿裤子。为此，民间有乡村土方，杀年猪时，取猪尿泡，洗净，加工饨给小孩吃，大多数儿童都吃过这种猪尿泡填充薏仁米，加碎佐料香料的饨药，专门补夜尿多小儿尿床症，吃过几次就不尿床了。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计划经济发展体制僵化，造成城乡物资供应溃乏，民生营养不良，特别是副食品粮油市场供应紧缺，凭票证购买，城乡市场供应不足时期，农民很难杀得了一头胖猪。因为生活困难，买了架子猪，放养成浪子猪，买不起饲料喂养，生猪饿着在乡村附近草坡遍地流浪着自由找草根野食充饥，半饥半饱拖大，都是瘦骨嶙峋，没有多少油水。国家处在困难时期，农民生活实在困难，无力喂养生猪，只有拖大一些将就着免强便卖了，补贴家庭生活开支去了。只有少数人家能杀一头猪，当时农村杀猪，户主需要向供销社上交一半猪肉，还要缴纳一份屠宰税，用于去支援城乡市场供应与国家经济建设。虽然，杀猪屠宰税赋不轻，但毕竟终于在杀年猪时候，可以饱饱地吃一餐油水足油分大的杀猪饭。这是乡村生活里，乡亲们一年到头最期待也是最难忘的一桩民间大事件。往年哪家杀年猪了，有多少斤头，剩多少下水，贯了多少血罐肠。今年哪家也杀年猪了，送给亲家母家一只后腿肉后，还腌了一凉杆腊肉。这些话题很长一段时间，象年边习习春风吹过山乡每一个旮旯，津津乐道，弥久不散。

腊月二十八，这天大清早，梁河县曩宋阿昌族乡关璋村二社村民曹明乐与郎恩柱家，拴着猪，轰轰烈烈，正在按照年俗，邀请寨子里比较亲近的亲戚，合伙杀年猪。

过去几十年，改革开放以来，阿昌族一家一伙，有钱没钱，都要隆重准备过年。杀年猪，是一户人家，在腊月边过节前最重要的乡俗。这次我发现关璋乡村，有好几家都是两户人家拼伙杀年猪。年俗变化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两户人家，而且是一户曹家，一户郎家，拼伙杀一个年猪的事。最近几年来，乡村杀猪饭，饭菜与吃法已经城乡一体都市化，猪价高，肉价贵，杀年猪的人家稀少了，杀猪饭也稀罕了。老家乡村人家普遍出现腊月不杀年猪，在过春节时只去市场割买现成几斤鲜肉来过年。年头街，年尾巴街都可以买到鲜肉，供销两旺，供应充足。这个也是经过新时期农民勤劳致富，特别是新农村建设，扶贫攻坚奔小康，脱贫致富发展变化，倡导移风易俗，励行节俭，淳朴过年的结果。新时代新风貌，新乡俗与时俱进，民间习俗也是发生深刻的发展变化了吧。

春节，是中华民族，普天同庆，万家团圆的传统节日。阿昌族过春节，有许多传统习俗与年俗文化，浓郁的年俗节庆活动。历史悠久的迎新春民俗文化，充满情趣，充满亲情。杀年猪，贴春联，守岁，祭祀寨神，砍秋杆，竖秋架，祭秋神，舞狮子，开财门，祭灯神，玩春灯，演春灯戏，新媳妇拜年，散“国道”，吃春客，唱山歌，放鞭炮。阿昌族山寨，漫山遍野红樱桃花盛开，白李子花飘雪絮。姑娘小伙，穿着节日艳丽盛装，高高兴兴，风雪中踏歌迎春。美丽山乡浓郁节日气氛，弥漫在边疆村村寨寨。

告别旧岁，喜迎新年。让我们怀揣激情，抖擞精神，盼望着象小孩子盼望着杀年猪吃杀猪饭时刻快点来到一样的欣喜，盼望着丰衣足食，除旧纳新，迎祥纳福。惟愿山河锦绣，国泰民安。惟愿和顺致祥，幸福美满。让我们一起向明天，一起向未来。（曹歌 撰文）

春节杀年猪。 曹歌拍摄

春节杀年猪。 曹歌拍摄

春节杀年猪。 曹歌拍摄

春节杀年猪。 曹歌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