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记得2011年法国行在蓬皮杜艺术中心偶遇蒙克的个展 ,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排队才有幸见到大师的原作,观展的艺术爱好者静穆矗立在蒙克的作品前无不为作品本身震撼。</p> 爱德华•蒙克(1863~1944),挪威表现主义画家和版画复制匠,挪威画家,现代表现主义绘画的先驱。<br><br>爱德华•蒙克的绘画带有强烈的主观性和悲伤压抑的情调,他对心理苦闷强烈的、呼唤式的处理手法,对20世纪初德国表现主义的成长起了主要的影响,其主要作品有《呐喊》《生命之舞》《卡尔约翰街的夜晚》。 <p class="ql-block">在《自画像》(1940)里,艺术家背对窗户,表情严肃,嘴角下垂,两眼锐利而坚硬,像是对早已等候在窗外的死神一种挑衅。此时,战争的阴云正笼罩着世界,死神在欧洲大陆纵横肆虐。</p> 生命中的焦虑时刻,可能没有人比蒙克更能体会。<br><br>他出生在有精神病遗传的家族中,一生都与自己身上的噩梦为敌。而如今他的焦虑,成为我们大多人的焦虑;他在生前最后的几幅自画像里,孤独、怀疑和焦虑一如既往。 蒙克第一件重要作品《病孩》描绘了一个女孩的垂危形象,这是对于姐姐苏菲的回忆,亦是对母亲的怀念,而蒙克本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心情也隐藏在其中。<div>当年,《病孩》以《习作》为名参加了挪威克里斯蒂安尼亚的秋季画展,引起了很大反响,也收获了很多争议。艺术评论人安德雷斯•奥伯特甚至直截了当地宣布:“这幅习作只是摈弃不要的改坏了的草稿。”<br><br>《病孩》所受的指摘长久地伴随着蒙克的创作,粗粝的线条、明显的划痕,这种粗糙的感觉不仅是受到了印象主义的影响,更是艺术家表达内心感受的一种尝试。<br></div> “自我诞生之日,恐惧、悲伤和死亡的天使们就一直站在我身旁。”<br><br>蒙克五岁时,母亲就死于肺结核;十四岁时,姐姐也病死了。更可怕的是家族的精神疾病。他的父亲是个偏执疯狂的基督徒,在饭桌上以地狱恐吓孩子。遗传加上成长环境,蒙克和他的妹妹都常年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 1893年,蒙克最出名的那张画诞生了。这幅捂着耳朵的“鬼画” The Scream,是挪威画家蒙克最有名的一幅画,它代表了画家的精神状态,或许也能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心声。 天空、河流、陆地扭曲变形、融为一体,颜色和线条在疯狂地奔走,孤独的人从远方走来,周围的人事不关己。但在“呐喊”之后 —— 所有实体都被摧毁,变成深渊的一部分。<br><br>这张画是蒙克的爆发,也是蒙克的释放。<br> 当母亲去世时,身为医生的父亲为没能拯救妻子而感到内疚不已。父亲病态的虔敬、对神鬼的痴迷使整个家庭笼罩了一股阴郁气氛。与此同时,少年蒙克始终受到病痛所困扰,不过这也让他没有成为一名工程师而走上了艺术的道路。<br> 《呐喊》诞生的前一年冬天,蒙克画了《圣·克卢之夜》。那一年,他在巴黎求学艺术,收到来自家乡挪威父亲去世的消息,那是离开他的第三个亲人,也是他的噩梦。 <p class="ql-block">艺术是蒙克唯一可信赖的。他拿起画笔,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自己的灵魂得到解答。蒙克试过在当时艺术界大行其道的印象派风格,可那仅仅是视觉层面上的探索满足不了他的追问。</p><p class="ql-block">生命的意义是什么?</p><p class="ql-block">为什么人们一边痛苦挣扎,一边紧紧相依?</p><p class="ql-block">为什么贪恋,又为什么忍受?</p><p class="ql-block">“我们将不再画那些在室内读报的男人和织毛线的女人。我们应该画那些活着的人,他们呼吸、有感觉、遭受痛苦、并且相爱。”</p><p class="ql-block">但这只属于蒙克自己的阴暗风格并不被当时的人理解,特别是自己的父亲,坚决反对如此“伤风败俗”的作品。如同在冰冷的海里漂流已久,眼看着有岸可依,突然更大的浪头打过来 —— 他被推得更远了。</p><p class="ql-block">呐喊终于爆发。蒙克的呐喊成为一种共通的表达,哪里有压抑,哪里就爆发呐喊。</p><p class="ql-block">《呐喊》,《Scream》,共有四个版本。一幅蛋彩画收藏在奥斯陆国家艺术馆,另一幅蛋彩画和粉彩画收藏在蒙克博物馆,另有一个私人收藏的粉彩画和一组印刷版画。</p> 蒙克的人生前半段被一连串暴风骤雨般的死亡所淹没,连续不断的缺失造成了蒙克生命的持久伤痕,死亡也成为他艺术创作的主轴。 蒙克想表达的不是“我”在尖叫,而是“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尖叫。那漩涡状的曲线不是海水和云朵,而是声浪。“我”忍无可忍,无处可逃,不得不用手紧紧捂住耳朵。更可怕的是,似乎只有“我”能听到这巨鸣,而“我”的两个走在前面的朋友却若无其事,置若罔闻。<br><br>蒙克自己对此有一段描述:<br><br>有一天黄昏我和两个朋友一起走路,一边是城市,另一边是峡湾,我突然感到很不舒服,便停了下来,两个朋友继续往前走。我俯瞰峡湾,当时正值日落黄昏,蓝黑色的峡湾与城市上方弥漫着血与火舌,这时,我听到了大自然发出的巨大的、无休止的尖叫。<br><br>这个经历之深刻,撞击之强烈,让蒙克一遍又一遍重复创作这个主题。不仅《Scream》画了好几幅,类似的创作还有这些。 从最初的版本《绝望》到最后的版本《Scream》,画面构图基本没变,但表现手法却越来越抽象。刚开始还可以清晰的看出道路、桥梁、峡湾、轮船、天空和山谷,到最后,所有这些具体的景象都被漩涡状的声波曲线和肆意涂抹的色彩取代了。人的面孔和形态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简化到不能再简化 —— 骷髅状的人脸,扭曲的身体。<br> 《Scream》完美契合了那个时代人的精神状态,它的重要性在于展现和宣告一代人在信仰失落后的焦虑和绝望,同时也是蒙克自身焦虑和绝望的顶峰之作。但在这成功的背后,蒙克也一步步真正进入精神癫狂的状态,直到在1899年精神崩溃,被友人送入精神病诊所。<br><br>医学或许能治疗蒙克的癫狂,但无法消除他对生命本质的怀疑。它越真实强烈,越让人无法安宁,而真正活着的感受也越强烈。<br><br>拯救毁灭的不是麻木,而是痛苦与挣扎给予的力量。<br><br>蒙克想把这力量给世界。 在《死去的母亲和孩子》中,蒙克终于回顾了生命之初的那一场死亡。5岁的时候,母亲躺在床上逐渐失去呼吸,他六岁的姐姐苏菲睁大空洞的双眼,她的双手遮住了耳朵,试图挡住死亡的无声嘶吼。<br> 《死去的母亲和孩子》<br><br>死亡在年幼的孩子心中留下了持久的印记,并将化作对于生命的焦虑感触伴随其一生。当姐姐去世,容纳这份生命焦虑的容器仅剩下蒙克自己。<br><br>在奥斯陆还有一幅《死去的母亲和孩子》(1897-1899)。这幅作品中,母亲病榻的另一边还有五个人,但女孩孤独地落在这一边。父亲已被悲伤所淹没,无暇分担子女的痛苦。身为子女,他们内心的焦虑和悲哀无处安放,无法分享,无法诉说,也无法治愈。人类所有的痛苦,归根结底都重不过一粒小小的海沙。 无论蒙克是否在场目睹了这些生命逝去的过程,他都以粗粝的笔法传达出每一次失去对他心灵产生的刻骨铭心的痛楚,也是他对于自己人生最坦诚的自白。<br> 早些时候,蒙克曾来到艺术中心巴黎参加“沙龙画展”,但他对于当时画坛肤浅浮华的风气不以为然。“他们需要在墙上挂上一些好看的画幅,他们不是为自己创作这些画,也不是为了讲故事。”在他看来,一幅画重要的是要有灵魂,“需要在某个主题打动他时,画出他所看到的真实面目。”他在日记里袒露心声。 红和绿,是蒙克很喜欢用的两种颜色。不一定大面积地铺开来。<br><br>有时候是渗在背景里的,有时候是女人穿的红裙,有时候是男人苍绿的脸,造成一种吃了毒蘑菇一样的幻境质感。<br> “我继承了人类两大最可怕的敌人——肺结核和精神错乱症。疾病、疯狂和死亡是自幼缠绕在我身上的三大恶魔。” <br> 随之而来的画,甚至有了明亮的色彩。一度排斥他阴郁画风的故乡挪威,也开始接受起蒙克改变之后的作品。他的画开始变得好卖;他的日子看上去越来越好。直到战争接踵而至。<br> 蒙克一直和德法两国,有着很深的渊源,法国召唤他年少时的艺术梦,德国给予了他成就的土壤。而当这一切都变成炮火……时代的困局刺激着蒙克,那些没有解决的生命意义卷土重来。<br> 人们评价说蒙克的作品有一种病态的超敏感性。蒙克一度害怕自己成为疯子,他深信疯狂源于家庭。父亲喜怒无常和狂热的虔敬都隐含疯狂,更令蒙克害怕的是,妹妹是精神病院的常客。<br> 作为弗洛伊德的同代人——蒙克比弗洛伊德仅小7岁。他们不约而同地对人的精神状态充满关切,并将之追溯到生命之初。《忧郁》、《绝望》、《焦虑》、《嫉妒》等作品见证了他的深刻感受与思索。 《呐喊》已成为现代人类焦虑内心的永恒象征。在该作品中,艺术家呈现了穷尽心力寻找到的内心苦楚的表达方式——即便只是粗略的勾勒。蒙克的孩题梦魇仿佛“一个巨型爆炸”,震撼了他的人生。自然母亲也在声波中变形,逐渐扩散出去。蒙克的呐喊得到了自然的回应。与此同时,天边如血的云彩暗示了母亲和姐姐咳血而亡的过往,死亡从未远离。<br> 被死亡和精神疾病所诅咒的生命——这样的主题贯穿了蒙克的艺术创作,也铸成了他爱情的悲剧。<br> 蒙克和挪威最大酒商的千金图拉•拉森的爱情迟迟不能开花结果,原因是幼年经历让蒙克对于自己的婚姻充满恐惧。1902年,一次争执中,枪支走火打伤了蒙克的两根手指,这一事故也最终导致了蒙克在1906年精神完全崩溃。 1906年起,蒙克多次因精神疾病、酗酒问题进入疗养院休养,然而收效寥寥。1908年,蒙克进入精神病院治疗。他在雅各布森医师的病院待了八个月,接受了当时很时髦的电疗。<br> 电疗似乎改变了蒙克的性格。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在挪威画坛占有一席之地。与此同时,他的创作也开始从内心转向外部自然。同时,他依然保持着对于死亡的兴趣,《垂死的树干》、《林荫道上的凶手》是这一时期留下的作品。 《青春期》 蒙克声称:《病孩》这幅作品他重画了二十多次才找到表达的方向。而在此后的四十年里,他又多次重画了这个场景,而今留下的油画就有6幅。<br><br>当蒙克的艺术生涯逐渐起步,死神再次莅临,他得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父亲从来没能完全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蒙克年轻的心灵更加难以负担一连串的死亡事件,他需要一生的时间不断回顾、消化。<br> 《玛多娜》 在蒙克生命的最后十年里,他似乎在期待了一生之后,终于可以全身心地迎接死亡的来临。<br> 爱德华·蒙克最擅长的两样主题:爱、绝望。<br><br>爱得温柔,恨也热烈。 相比之前,蒙克的画多了很多层次,不再是抑郁或明亮之分,不再是纯粹的呐喊或相信。而是真正的较量。<br> 比如,《星空》里多了人影——<br> 生命如此复杂,人们与困扰他们的永远在一起。<br> 1918 年,蒙克出版了《生命的饰带》的小册子,想要呈现的是“人们频繁谈及的那个关于生与死、爱与苦难的主题”。这主题曾经是蒙克的噩梦,而如今变成他觉悟,并馈赠于世界的方式。当他给予时,自己也变得宽阔。 一战结束之后,蒙克又来到德国,并买下许多德国艺术家的作品,甚至用自己的所得去资助,鼓励他们在这个乱世中继续创作。<br> 然后他的晚年继续遭受着磨难。从西班牙流感死里逃生后,蒙克又患上了眼疾;所剩不多的亲人相继离世;更错愕的是,当纳粹统治德国,蒙克的作品被定性为“颓废堕落”而被没收。蒙克拒绝和侵略者来往——德国几乎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又一次失去了“亲人”。 蒙克在晚年画了很多自画像,孤独和怀疑一如既往,但他已经接受。医学或许能治疗蒙克的癫狂,但无法消除他对生命本质的怀疑。它越真实强烈,越让人无法安宁,而真正活着的感受也越强烈。<br> 拯救毁灭的不是麻木,而是痛苦与挣扎给予的力量。蒙克想把这力量给世界。他去世后,把所有留存的作品都留给了家乡,如今成了蒙克美术馆最重要的馆藏。 蒙克画里最能展现死亡的,不是黑,不是白,是混乱红、棕、绿。<br><br>人脸也是模糊的。是我,是你,是他/她,是他画的木乃伊。那么模糊的,永远也不会精准地画完人的表情。<br><br>也许,人的记忆,人的内心的荒原,就是这番模样吧。<br><br>但蒙克的画,到了如今,非常神奇的,却有一些对抗焦虑的效果。或者正是因为知道焦虑是全人类共同的命运,那么,就不必再如此执着了吧。<br> 绝望时,是跨越世纪的全人类的空虚。<br> 他所处的世界是夸张的黑夜,深重的黄昏,还是明晃晃的白昼,其实说不清楚。不知道是战争还是和平。<br><br>画的是一些被抽象化的生活,被异化了的人。挪威的天空,海洋,裹不住喧嚣、躁动、绝望。你看得见绝望,沉默的绝望,没有回声的绝望。<br><br>在蒙克的时代,蒙克是叛逆的代表。他觉得画人的内心比画自然重要得多。<br><br>直到一百多年以后,我们这群无知的人,好像还能明白这些绝望,只要生而为人,我们都有过这些时刻。某一刻,人类都在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