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

彩虹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一个新兴的市场悄然崛起。一天,我的一个性格开朗的病人看完病后,爽快地说:“李医生,来我们驾校学车吧!”原来她是某驾校的校长。那时候,私家车少之又少,买车这种事想都不敢想,我支支唔唔地搪塞过去。不过虽然觉得这是非份之想,但在心中还是种下了一颗学驾驶的种子。</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驾校如雨后春笋越办越兴旺,学开车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也越发萌生了学驾驶的念头,可是我的工作性质不容我有絲毫的懈怠。我们妇产科是这样轮转的,一年产科,一年妇科,而二线医生就算在妇科的时候,值夜班时也要管产科的事。产科工作繁忙,责任重大,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关乎母婴两条生命的存在,手术说来就来,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急诊手术。妇科相对好些,工作比较有计划,安排有序,多半都是择期手术。所以我选定了在妇科工作的时机去学车。驾校为了方便学员学习,分了三个时间段,有上午班,下午班,还有周末班,我选了下午班,这样可以上午做手术,下午就补休去学车,学期一月。</p><p class="ql-block"> 96年3月,刚过完春节不久,我就迫不及待地报名上车了。那时候的教练车是吉普车,离合器要踩两脚,方向盘重得不得了。我们车上共有5个学员,三男两女,除我以外都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两个法院的小伙子,一个自己做生意的小姑娘,另一个年龄稍长,可能也是个体户,大概三十几岁,剩下就是我了,时年43岁。那年月像我这把年纪来学车的可说是凤毛鳞角,不像现在,五六十岁去学车的大有人在。</p><p class="ql-block"> 上车以后,姓名已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依年龄排序,我理所当然地独霸了“大师姐”的尊称,最小的24岁的姑娘,自然问鼎“小师妹”的桂冠。那个三十几岁的熟男被称为“大师兄”,两个法院的小伙,分别是二师兄和三师兄。师父三十七八岁,自称已经带出徒弟两百多人,他健谈,爱调侃,挖苦起人来也絲毫不留情面。我们下午班是两点开始,我多数时间手术下台晚了来不及吃饭,就在街上买两个麻饼或桃酥,还有一次到驾校太晚,车已经开走了,我只好打的去教练场。</p><p class="ql-block"> 师父有一次看见我啃干饼饼儿,问我怎么没吃饭?我说手术下来晩了,来不及吃饭,他可能觉得我还算能吃苦吧,所以对我从没有大呼小叫过。我们车上经常被师父呵斥的是大师兄,大师兄不爱说话,多数时间保持缄默,反应有点迟钝,一不小心就被师父一顿劈头盖脸地臭骂。后来有一次闲聊中,师父告诉我们,大师兄吸过毒,所以比较木讷、反应迟钝,现在已经戒了。知道了真相以后,师父对他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还有一次师父对我说,“我们校长很关心你哦!问我你学得怎么样?怕你毕不了业。”师父转述着校长的话,然后冷哼一声,拉长声音对校长说,“哼一一你才不要担心她一一哦!你晓得大师姐是干啥子的不?耍刀刀儿的!我们车上她开得最好。”<span style="font-size: 18px;">法院的一个小伙名叫黄柒,大概在家里排行老七,用四川话读“柒”是二声,与“齐”同音,两个字连起来读与中药的“黄芪”发音一模一样,车上所有人的名字连同师父的姓氏都全然不记得了,唯独记住了他的大名。黄柒也说过,“只要大师姐一上车,车速起码提高两档”。这话可能夸张了点,但是提高一档是绰绰有余的。</span></p><p class="ql-block"> 小师妹随和、开朗、活泼乐观,自然是车上备受调侃的对象,那两个法院的小子经常一唱一和地拿小师妹开涮。有一次小师妹想上厕所找不到地方,那俩小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没关系,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在中间,我们围一圈给你站岗,保证别人看不见”,把我笑得前仰后合。师父也爱捉弄小师妹,一次小师妹开完该换人了,他叫小师妹把车停在前方路边有个交通标志的地方,小师妹老老实实地把车不偏不倚地停在标志下,然后师父叫道:“你不怕罚款吗?”原来那是一个不许停车的标志,“停”字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他是故意考我们反应的,应该避开那个标志停下。练倒车的时候师父教我盯准右车尾的一个参照物,这样可以减少长时间回头导致的脖子酸痛,他没有告诉小师妹这个秘诀,看着小师妹揉搓着扭痛的颈项,他则在一旁偷笑。</p><p class="ql-block"> 我们教练车在路上,除了大货车不管不顾以外,其他车辆都会退避三舍,远远地等我们开过才敢小小翼翼地逃之夭夭,生怕教练车上的生手冷不丁来个措手不及。一次黄柒开车,后边来了一辆奥迪,超车的时候突然在和我们车平行的时候猛踩了个急刹车,师父说,“你看你把人家那个‘四环素’吓得垒(一声)尖尖的一跳。”逗得我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们妇产科是女儿国(娘子军还有一个党代表嘞),科室里没有男同胞,不存在男女搭配,很单纯。直到有一天我们科一个临时抽调到外科支援的护士回来了,才给我们带来好多笑料,她给我们讲了许多外科医生和护士的搞笑黄段子(这里省略若干字)。在教练车上的这一个月,也着实把我笑够了。</span></p><p class="ql-block"> 临近毕业的时候,师父带我们去体验坡路,那时候去黄龙溪的路还不是柏油马路,全是黄泥巴路,路面又窄,上坡下坡,很考技术,不是熄火了就是一个老刹车,坐车的人脚趾𧿹儿都抓紧了,两只手死死地拉住车上的扶手,也不能保证上身不东倒西歪。这时候,黄柒就要发声了:“师兄:弄细点儿!”这是他的口头禅,只要是提醒人,他就要这么说。</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练技术的路段是通往花水湾的老路,那里当时还有一个煤矿,看着撒了一地的煤渣,就知道经常有拉煤的大货车在此出没。这段路也是山路,名叫“真假坡”?(谐音?没有考证是否这几个字)路面狭窄,急转弯和连续弯道颇多,遇到雨天,路面泥泞,车轮打滑,很考验技术。</p><p class="ql-block"> 练完了坡路,师父又带我们走夜路,开夜车主要是要熟悉灯光的变换,如防雾灯、远近光灯、前后车灯、刹车灯等等,两车相会时要变远光为近光,避免大灯直射对方驾驶员的眼睛。夜间行驶尽量不使用嗽叭,超车、变道等都用灯光预示。我们经常在天黑时遇到情况还按嗽叭,师父就要笑话我们,我们也马上反应过来,应该用灯光表示。师父说他就喜欢开夜车,晚上车少,只要看见灯光,就知道有来车。</p><p class="ql-block"> 女性的方向感天生比男性薄弱,我和小师妹在练倒车和入库时,经常把车停得七歪八斜,黄柒又开始说风凉话了,“你们这个样子怕毕不到业哦!”师父不时也会来两句“墙都拿给你们撞垮啰”!最終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全员都顺利过关了。我们是上午考试,下午就拿驾照,考试的时候,考官手拿名单,点到谁就谁出列,先给考官敬个礼,然后大声说:“报告考官,学员XX请求考试”,待考官点头同意,才能上车,真正正儿八经的,挺有仪式感。据说现在的驾校学期是3月,而且考试很严格,很不容易过关,驾照也不是当天就能拿到,大概是政府吸取了我们这些被打批发出笼的“马路杀手”的教训。</p><p class="ql-block"> 那天考试完毕后,我们一起在街边的饭馆里吃了散伙饭,庆祝毕业,下午领到驾照后就各自回家了,“大师姐”已然正式谢幕。</p> <p class="ql-block">毕业前4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