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安成念，煦暖流年

若清浅

周末回老家帮婆婆年蒸，我们老家乡下过年有年蒸的习俗，不过现在年蒸的人家少之又少。主要年轻人大多不爱吃，也不会弄，年蒸是件很繁琐的事儿。

婆婆每年都要年蒸，今年是跟大伯家一起年蒸。说好是某人和他堂哥俩回去帮忙，结果老公临时有事要去省城，堂哥也有事，说一早来不了，这可把婆婆急的不得了。我说，不要急，不行就我回去帮忙呗，某人问我会不会包包子？我说我在我妈妈家包过的。

自从嫁到婆家，我就没参与过年蒸，一直以来都是婆婆兄妹三家一起年蒸，也不需要我们帮忙。那时候公公婆婆还年轻，年蒸的所有准备事宜及馅料都是公公婆婆弄好了，他们来帮忙包包子，然后各自拎着一大袋子包子回家，其乐融融。

现在公公不在了，婆婆年龄也大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心安理得来拎包子了，索性也就找各种理由不来帮忙了。可是我不能看着婆婆被兄妹冷落的落寞，必要时我要做她老人家的坚强后盾，回家帮忙年蒸义无反顾，以圆婆婆年蒸情节。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不到我就到老家了，果然婆婆特别开心，说这一大早我家丫头都回来帮忙了。要弄早饭给我吃。我说不吃，等回儿吃包子就可以了 。但见婆婆和二凤姐把各种馅料都已经做好了，有糯米饭，萝卜丝，马芥菜，青菜香菇的，还有黑芝麻糖的。那个香味哦，乐丫头说隔屏在南京都闻到了，她说她也想吃奶奶蒸的包子。

二凤姐扳碱，我包包子，婆婆烧火，我们三就这样先忙开了。不一会儿，八十多岁的大拍来帮忙烧火了，刚好婆婆准备出笼，我们有序忙碌着。

婆婆本来以为我上班没空回去，前晚也叫了舅妈和隔壁的嫂子，她们都表示不确定有空，此刻也都来了。接着唐哥也来了，跟着某人也回来了，年蒸这件事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小时候年蒸的诸多规矩与趣事。比如要给年蒸的馒头点红，以表喜庆吉祥。那时候负责点红的小朋友也会给自己脑门上点上一点红，可爱极了。年蒸这一天，小孩子不允许串门，不允许多话。说话要说好话。年蒸顺利预示着来年顺利，所以大人们把年蒸这件事看的很神圣且浓重，非常有仪式感。是过年家家户户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过年的前奏。

现在年蒸，明显承载更多的是老一辈人对年的情结，是一种精神寄托而非物质需求。其实也吃不了多少，蒸的是年味，要的是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这美好人间呀，咋这么令人稀罕呢。

想起小时候年蒸，我就是那个负责点红的小朋友，欢喜呐，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不点红的馒头。有时候古怪精灵，还把点红的筷子用刀劈开来，把红点成棉花状，可好看了呢。后来大一点，我就和大姐两人负责包包子，那时候叫包馒头，换小妹点红。

印象中在我很小的时候，年蒸时外婆来帮烧过火，庄上的一个公公来帮忙扳过碱。从我能歪七八拙的会包馒头起，咱家年蒸都是我们一家人自己干，要忙一整天，甚至带晚。也喊不到人来帮忙，主要是咱家穷，没有人看得起。那时我包的包子很难看，可是父亲还总夸我包的很好，然后就真的包的越来越好看了。

过去没有好的吃，家家户户都要蒸很多馒头，那时候的馅心也没什么质量，基本是素馅，茶米饭和白砂糖的居多。我家每年要蒸两大箩筐和一大扁子的馒头，其中有一半是白砂糖的。糖馒头我们是当零食吃的，要吃到第二年开春，甚至有的人家可以吃到夏天。

那时候没有冰箱，保存糖馒头的唯一方式就是把它用锅炕干了，然后放在大太阳下晒脆，就可以用篮子把糖馒头吊起来，晾在厢房的二梁上，要吃的时候大人用板凳站起来拿。这样既防潮，又让馋孩子们够不着，一举两得。不过开学后，妈妈每天会给我两个糖馒头带到学校去吃，小时候我饭吃的很少，很瘦小，妈妈怕我饿着，也是对我的宠爱。

自从有了自己的小家后，娘家婆家的年蒸我都很少参与，他们一般人手够也不叫我回去。三年前我回娘家帮忙过一次年蒸，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差一个人，年蒸就转不过来了，我和小妹都回去了，看着大哥接手父亲扳碱，恍惚间总觉得那个扳碱的人还是父亲，这么多年来，大哥把父亲的手艺学的是有模有样，如火纯青。那一年，馒头蒸的很好很顺利，只是没有父亲的年蒸总是缺少了点什么，肥硕的大馒头就着泪水吃在嘴里全是思念。

今日在老家年蒸，看着大伯在烧火的同时来回指导扳碱，我不竟然地又想到我的老父亲。二凤姐和邻居嫂子在侃笑，而我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年蒸时的情景: 父亲扳碱、试碱、出笼，妈妈烧火，我和大姐捏包子，小妹点红，三妹在旁边一边吃一边欢快拍手嗷嗷叫好，一副人间至景呐。那时候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家里有爸爸，有妈妈，有我们的欢声笑语……

年蒸带给我太多的思绪与思念，糅合着亲情，感伤着逝去，有泪在眼眶里结晶成琥珀。世间万物都可以治愈，唯独对父亲的思念，越来越晶莹。

思安成念，煦暖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