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的烟火

今夕何夕

1

过了腊八，年味日渐浓稠，时不时就听到有人谈论卫生，有人谈论新衣，有人谈论食材…不停地给我这种生性对逢年过节不屑一顾的人制造恐慌。

别人家都是循序渐进地按部就班地慢慢完成家里的卫生。而我休息日宁可慵懒的抱书喝茶，享受冬日暖阳，身体也不愿意有半分行动，家里的清洁硬是一天拖着一天，然后给自己的懒散安上各种理由。

腊月十八，老妈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灿烂，看看别人家的阳台晒着各种衣物被褥，琳琅满目。想想自己再没拖下去的理由。

大门、小门、厨房、客厅、卧室都要做的……还有玻璃窗，各个房间的窗帘，还有不能忽略的边边角角……老妈的叮咛声嗡嗡于耳，而这些足以让我的内心兵荒马乱，惶恐不安。

老式的住宅，对于人工极其昂贵的年关，请人显然有点奢侈了。一千多个大洋，足足一个多星期的工资，想了想还是捂住了口袋，与其说是节约，到底还是因为穷。

长柄刷、短柄刷、抹布、清洁球…小苏打，洗衣粉，浓缩型的清洁剂，清香型的玻璃水…平时纳入的这些长枪短炮，瓶瓶罐罐，此刻它们都是我的武器。我的战场已然硝烟四起，而我单枪匹马，与它短兵相接。

戴上口罩袖套帽子围裙，全副武装，然后努力挖掘内心深处贤妻良母的潜质。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宠我的男人，包揽全部，许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此后善做家务，必须纳入择偶的条件之一。

大门、小门的清洁就让我武功全废，溃不成军。旧春联，旧灯笼都得撤去，然后刷清准备辞旧迎新。防盗门，铁门，木门……还有门口墙边刷到手软的小广告。

那些总喜欢把小广告贴在别人家门上的不法分子真的让人恨得牙痒痒，这种祸害人间的做法抓到了就该拖出午门，斩立决。

其间与两只躲在暗角的蜘蛛狭路相逢。一只已在自己的网中风化成禅，另一只看我扫把挥来挥去仓皇而逃。眼睁睁看它在脚边溜过，终究是动了善念，放它一条生路。只愿此生我们只结这一段尘缘，今后山高水阔，不必再见。

清洁完三个门及周边墙壁，累到想瘫，已是午后一点，肚子咕咕反抗，才半日，就想缴械投降，好想停战。

是谁说红尘俗世的烟火，多半是平凡或是安心。今日，我只有疲惫，只有烦恼。

2

泡上一壶红茶，摆上几样零食，一边是享受时光，一边思想徘徊在下午是否还继续战斗，心里的两个小人在强烈对峙着。

电话适时而响。在干嘛？是好友良人。

在家做卫生呀。

我来帮你吧，今天刚好有空。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假意推辞的语气一定暴露了我内心的狂喜。

承蒙上天厚爱，给我派来救兵。感觉自己又斗志昂扬了。

连人一起来的还有两箱干红。心里瞬间有暖流穿过。谢谢你了解我喜欢在黑夜里独酌的小小嗜好。谢谢你懂得我一个人独处时想要的狂欢……

清洗天井上的玻璃雨棚和拆窗帘。这是委派给他的任务。

安上水管，接上水枪，换上拖鞋，挽起裤脚……这一系列动作麻利潇洒。

看他专心致志挥动扫把，我说，今天看你怎么特别帅。

遭到白眼。骗我干活请直说。

哈哈哈！小小心思被看穿。

真的真的。像你这么能干的人呀，下辈子我祝你有潘安宋玉之貌，唐宗宋祖之才，再拥有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啧啧啧，这有文化的人，马屁拍的都和别人不一样。拍，你继续拍。

终究不好意思看别人干活，自己一旁欣赏。干点啥呢，我负责洒个水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终于感受了一把岁月静好。

说说笑笑中友人又帮我清洗了两层的外墙玻璃。哎呀呀，开心到脸上灿烂如花。

人生有三两个知己真好。不必常常联系，却一直深藏心里。既然今生注定是友，那就只言悲喜，不诉离殇。彼此懂你不易，知我冷暖。彼此独立，又如同共生。

平日里一声淡淡的早安或晚安。在关键时刻，都会化为一句深深的有你真好。

愿时光不老，愿故人不散。

3

整理衣橱是件大工程。

过季的衣物早就束之高阁。柜子里当季的衣裳每次在洗澡后都要因翻哪张牌被我搅得鸡犬不宁，混乱不堪。屡整屡乱，屡乱屡整。

自有淘宝后，就成了马云背后最痴心的剁手一族。每个月都心甘情愿的给他送银子，且执迷不悟，痴心不悔。

双十一，双十二，年货节……，每个日子都听到银子哗啦啦流出的声音，巴不得自己化身印钞机。买买买，真的能治愈一切。

偏爱毛衣，偏爱各种手感柔软的东西。白的，黑的，蓝的，光红色就有粉红，酒红，紫红，中国红…高领的，低领的，圆领的，方领的，V领的…重重叠叠十几件，排列整齐，像是被选入宫中的秀女，光采夺目，青春可人。

这两年一改之前冬日也着裙装的淑女形象，喜欢上了牛仔裤休闲服，于是短装外套又成了新宠。

人生不易，生活需要时而装淑女，时而变女汉子，时而贵妇，时而风骚……衣服才是生活的战袍。

各种大衣，毛呢的，羊绒的，羽绒的，棉服的，长的，短的……这些都是自己月光的原因。

书上说人生要懂得断舍离。终是整理出几件好久不穿的衣服，每一件都记得当时买入的欣喜，每一件都是我曾经的乍见之欢。慢慢的，这些曾经的心头的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曾经眼前的白月光变成了米饭粒。喜新厌旧，是天性吧。

给衣柜清理出一点小小空间。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新欢又会替代这些旧宠。不满足于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还需要后宫佳丽三千。女人对新的衣物真的毫无抵抗力，为此，自觉凉薄。

整理好的衣柜左一片黑白分明，朗朗乾坤，右一片花红柳绿，莺歌燕舞。

一半烟火以谋生，一半诗意以谋爱。日子在烟火中呼啸前行。写完这些字，腊月十八的烟火已过。

腊月十九。年又近了一天，年味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