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狝野趣图——难忘的童年记忆

HU-建-华

秋天是庄稼成熟的季节，也是野生动物最多最肥美的季节，所以也是狩猎者一年中最快活、最繁忙、最兴奋的季节。平原地带野生动物种类很少，最常见的也就是野兔了。当然，这时也是野兔最多、最肥美、最快活的季节。平时它们或出没于庄稼地里、大树底下、野草丛中，或藏匿于田垄之间；或觅食，或休闲，或玩耍，或哺育幼崽，或者谈情说爱，或者我猜还会干些“男欢女爱”的勾当。农民们在地里割草或者收割庄稼，时不时就会无意间惊扰了它们的好事，害得它们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溜烟儿地落荒而逃。只见它们像一阵旋风一样一转眼功夫就跑到了天边，钻进那依稀可见的，像流水一样徐徐流动的，又像薄雾幔纱一样轻轻飘浮在远处的，呈半透明状的，被家乡人称之为“风水”的气流里，旋即又消失在天际线以外不知道什么地方。

在我童年时代，每到秋后和冬闲时节，一些闲下来没事干的农民，一是为了寻找乐趣，二是为了品尝野味，就​临时搭班结伙摇身一变成了猎人。他们也像模像样地端着猎鹰牵着猎狗，浩浩荡荡地奔走在乡村之间田垄之上，形成了一幅别开生面的充满闲情逸致的秋狝野趣图。农村里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每逢村里来了这样的人群就觉得十分新奇，于是就会兴奋异常，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前去围观。甚至还要尾随他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观看他们狩猎野兔的奇妙、壮观、刺激场面。

作为一个猎手首先需要学会熬鹰，所谓熬鹰就是对野鹰野雕之类的猛禽进行驯化，从而消磨掉它们的野性，把它们训练成听从猎人指挥的狩猎工具。为此，猎人弄到一只野鹰之后先让它吃一顿饱饭，然后就一连七天七夜不让它睡觉也不给它喂食，轮番把它熬到精疲力竭，饥饿难耐，把它的锐气几乎消耗殆尽。这样就彻底催夸了它的桀骜不驯的野性。待到七天过后熬鹰者将鹰放飞于空中，然后手中拿一块肉或者用哨子一吹，或者直接呼唤它的名字，甚至打一个手势它就会迅速飞回来，乖乖地落到猎人的手上。至此训鹰即告成功。从此它就甘当猎人的“鹰犬”，老老实实地替猎人捕获猎物了。

平时猎人需要给猎鹰带着眼罩，以防它误伤家禽家畜甚至小孩。在田地里搜寻猎物时猎人则把戴着眼罩的猎鹰端在手上，一旦发现目标就立即给它摘掉眼罩，用力向上一抖它就立刻展翅高飞。这就是所谓的“不见兔子不撒鹰”。与此同时猎人还会把几只猎狗一并撒开，可谓天上地下双管齐下，拉开志在必得的架势。早已蓄势待发的猎鹰凭着一双犀利的眼睛瞬间就能锁定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临猎物的上空，再以闪电般的速度俯冲下去，随即一双利爪猛地向后一扫就把猎物死死勾住。然后煽动双翅腾空而起，顷刻之间就把猎物带到主人面前。这样，一次短暂而完美的捕猎过程转眼即告结束。

猎鹰这种猛禽不但凶猛残暴，而且还有复杂的思维能力和情感反应。它既有喜怒哀乐又有强烈的自尊心和不可一世的傲气和霸气。一双灰黄色的眼睛总是透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冷峻、傲慢、骄横、凶恶的杀气。有时候傲慢骄横的猎鹰并不急于结束这场不对称的战争，它觉得这么简单迅速地收工很不过瘾。于是就先把兔子弄成轻伤，然后再变着法子捉弄兔子寻开心。比如，它可以把兔子抓到半空中然后再把它松开，让它掉到地上再继续拼命奔跑。它则在兔子上空一直盘旋，就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一直悬在兔子的头上。为了吓唬兔子，它还会不时来一个俯冲，给已经失魂落魄的兔子来一个小小的空袭。直到它玩够了，玩腻了，不想再跟兔子逗闷子了，才下狠爪一举将它擒获，洋洋得意地鸣金收兵。

但是世界上任何事物并不总是那么一帆风顺，也不会总是一成不变。矛盾双方有时也会此消彼长。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所以猎鹰抓兔子的游戏也不总是按照一种剧本一成不变地演绎下去。兔子之中也有体型硕大且又性情刚烈者。如果遇到这样的对手，鹰兔之间就会上演一场极其惨烈的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有时兔子经过拼死搏斗，或者依靠自己灵巧的身躯和临危不惧的冷静头脑，通过几个巧妙的急转身竟能摆脱魔爪，死里逃生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更有甚者，有时经过短兵相接的正面拼杀，几个回合的拼死相争，双方竟然势均力敌，打得不分胜负，甚至到最后猎鹰反被兔子弄得精疲力竭，遍体鳞伤。遇到这种情况，猎鹰往往也会审时度势，知难而退。这样，勇于绝地反击的兔子就幸运地逆袭成功，实现了难能可贵的自我救赎。

当猎鹰进攻受挫和被对手弄得伤痕累累，无功而返之时，它也会垂头丧气，神情沮丧，甚至气急败坏。当然，如果这时猎狗及时赶到，双方势均力敌的态势瞬间就会发生彻底改变。兔子就会立刻彻底陷入绝境，在劫难逃。这时兔子不仅瞬间就被猎狗们一举拿下，而且很可能遭到一群猎狗的疯狂撕咬，顿时遭到碎尸万段的悲惨下场。在这种惨烈的完全不对称的战斗中，虽然兔子难逃灭顶之灾和被碎尸万段的惨烈下场，但是它在强敌面前敢于亮剑，敢于反抗，敢于不屈不挠的自我救赎的精神却是值得赞叹的。兔子的英勇不屈的悲壮之举也算是虽败犹荣，虽死犹荣。

想到此，我脑海里一下子出现了古罗马斗兽场上人兽角斗的场面。史料记载，公元80年罗马斗兽场工程竣工时曾举行过为期100天的庆祝典礼。古罗马统治者曾经驱使5000头猛兽与3000名奴隶、战俘、罪犯上场作殴斗表演。这种人与野兽，还有人与人之间的血腥大厮杀一直持续了100天，直到这5000头猛兽和3000条人命自相残杀，最终同归于尽。这种野蛮、残忍、血腥的人兽相残竟能让自命高贵、文明、优雅的皇帝，王公，贵族们从中得到快感。他们竟能在鲜活的生命遭到血淋淋的屠杀、撕咬、撕裂时发出的惨绝人寰的哀嚎中得到快感和发出开心的狂笑。

虽然一只可怜的野兔的生命不能与人类的生命相提并论，但是那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它们也是有血有肉并且有着跟人类相似的敏感神经系统。因而当它被撕咬得血肉模糊时它也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虽然它不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但它也疼痛得浑身抽搐。在面临死亡时它眼里也有极度恐惧、哀怜与绝望的眼神。倘若人类能够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就能认识到这种鹰犬与兔子之间的厮杀，其血腥与残忍并不亚于罗马斗兽场的人兽角斗。

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与提升，罗马斗兽场的愚昧、残忍、血腥的人兽厮杀游戏早已为人类文明所不容。如今平原地带野生动物已经十分稀缺，野兔也已少之又少，生态平衡遭到了严重破坏。人们终于认识到保持生态平衡和人与野生动物和谐相处的极端重要性。所以，现在在平原地区捕猎野兔的行为已被法律明令禁止。偷猎和食用野味者将受到严惩。因此，儿时所见的原野秋狝只能作为一桩记忆尤深的陈年往事流注于笔端，并把这一美好记忆收藏进用文字做成的月光宝盒里。

注：本文图片引自网络，在此向原作者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