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雪夜狂奔看电影

舞阳书生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 舞 阳 书 生 作 品</b></p> <p class="ql-block">引子: </p><p class="ql-block"> 知青岁月里,不仅难以饱腹,精神文化生活也是极度匮乏,几个月、半年才看场电影是极其平常的事。如今,坐在豪华的电影院里看大片时,总会想起知青年代那个漫天大雪的夜晚,那场来回狂奔了四十多里才看到的露天电影一一</p> <p class="ql-block">  冬日寒夜,雪花在空中肆意飞舞,落地无声,白茫茫的雪覆盖了原野,覆盖了村庄,覆盖了绿油油的麦苗,给漫长而枯躁的冬夜带来些灵气和生机,大地静谧而安静,阡陌小道上一群男女知青迎着雪花在夜色中疾行,他们吹着口哨,哼着小曲,说笑打闹着,把雪踩得吱吱响,他们不是有组织的夜行军,而是自由结合,要去二十多里外的界中大队看场露天电影。 </p><p class="ql-block"> 有电影的消息也不知是哪个老农带回来的,下午便在知青中传播开来,大伙已经两三个月没瞧过电影了,久旱逢甘霖,很是兴奋,不过,在期待中又有些犹豫和迟疑,因为界中大队距知青队有二十多里地,长途夜奔值不值?!晚饭时还未下雪,在饭场上知青们相约前往。成双成对的很有兴趣参加,暗恋热谈的更是积极,这一来一往四十多里,黑灯瞎火的以黑遮脸,拉拉手,靠靠肩,说说悄悄话,岂不是个浪漫的夜晚?没恋爱的更是显得亢奋,男女同去同往,多接触,狠摩擦才能擦出火花不是?! </p><p class="ql-block"> 这一约不打紧,竟有十几个电影迷愿意结伴同往。农村饭晚,吃饭时已天黑,吃罢饭,已近七点,窗外开始飘雪,有人宿舍门外高喊:“下雪了,还去不去?”室内人齐应:“下雪更爽,走起!”一声吆喝几声应,男的不用收拾,女的嗽口换衣搽抹完毕,十几个男女知青们说着笑着唱着就出发了,知青队看家犬阿黑从伙房门口窜过来,也加入到看电影的队伍中。</p><p class="ql-block"> 我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十分不显眼的人,随众人去看电影,纯属凑凑热闹,排遣寂寞,并无磨擦产生火花的非分妄想,而是觉得在这浪漫的雪夜朦胧中男女同行,说说笑笑,打情骂俏,能够享受些男女之间那种微妙难言的心动幸福之感,给孤寂枯躁的心灵上油润滑,好度过这难熬的冬夜……反正总比柴油灯下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地看老鼠爬梁头强。</p> <p class="ql-block">  知青岁月里,不仅时常肚子饥饿,精神也饥饿难耐,肚子挨饿尚可寻些食物充饥,可精神饥饿,选项不多,只有自寻乐趣,解烦去忧,于是,我拉二胡的宿舍,成了知青们扎堆聚集的地方,晚饭后,操起二胡,众人敲盆击碗,男女扯嗓任吼,将近半夜尽兴方止。 </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农村,劳动生产率极低,土地贫瘠,种一葫芦收两瓢,人们每天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在地里刨食,为填饱肚子整日忙碌。到了夜晚,黑灯瞎火,无处耍,无处玩,守着油灯嫌费油,只能早早入被窝,梦里寻欢乐。 </p><p class="ql-block"> 那年代电影是全民热捧和娱乐的主要途经,城里来个新片,能达到全城轰动,在城里演足演够演烂了,才轮到乡下,所以在乡下看到的大都是些老掉牙的老片子,就这,也不是想看都能看到的,一两月、三四个月才能碰上一回是常事。所以,乡下放场电影,是人们难得的娱乐和唯一的精神文化生活。哪儿有电影,乡亲们早早就奔走相告,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聚而往之,那场面简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p> <p class="ql-block">  雪花越来越稠密,远处的村庄隐在白雪之中,大地白茫茫一片,不用打手电,四周清晰可见,雪花飘到脸上,凉丝丝,清爽爽的。男女知青们三两成群,说着笑着往前赶。说笑活跃的,大都是还没处朋友的,想用语言在异性面前来显摆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以搏芳心;那些肩膀似挨非挨、手似有意无意相碰的,都是互有好感,试摸接触的;大方地手挽手,肩靠肩,呢喃窃语的,才是真正的男女恋人。 </p><p class="ql-block"> 外号叫“猴子”的男知青最活跃,十几个人就数他声调高、笑得响,还不时地往队花姬红和娜娜身边凑,别看这家伙尖嘴猴腮瘦得象麻杆,可脑袋灵光好用,满肚子心眼瞎话故事,一路上,就数他声高,段子多,荤素搭配,讲得有神有味,这会儿,他专拣些鬼呀、神呀的神侃,吓得女知青们直喊“讨厌”,往男知青身边靠。“猴子”很得意自己的表现,殊不知异性往往十分讨厌过分显摆的男人,觉得不稳重、不靠谱,靠不住,姬红和娜娜也只不过是与他凑乐增趣而已,并无其他想法。 </p><p class="ql-block"> 路边闪过几个新坟丘时,坟地柏树上传来不知什么厉鸟的尖叫,在夜空中远鸣,大概是“猴子”觉得来了故事背景,顺势便讲起女鬼白衣长发,利牙长舌,如何勾引书生,更换画皮,化烟钻地……讲得生动起劲,绘声绘色,动作兼怪声,集编导演于一身,尽情发挥,吓得姬红、娜娜和女知青们尖叫,撵着他捶胸夯背,直喊“讨厌!” “猴子”美得绕圈跑,可大伙心里有些惊悚悚的,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路上经过两个村子,道上空寂无人,村头老槐树枯枝在风中抖抖索索,庄户柴门里传来几声无力的犬吠,几户人家的窗户里若隐若现地闪出黄豆状的昏黄桔光。</p> <p class="ql-block">  二十多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男女知青们冒雪不知不觉中已走了一多半,再走三四里,过了前面的水渠,越过一条公路,就能看到界中街了。 </p><p class="ql-block"> 来到水渠的小桥上,男女知青们抹去桥上栏杆落雪,坐下休息。飞舞的雪花落在桥下清清的渠水中,翻滚着随之流淌西去,从各个分闸处流向田地,滋润着冬日绿油油的麦苗,给辛勤的农人带来丰收的希冀…… </p><p class="ql-block"> 跨过公路时空无一人,更无车踪,不象现在,到处人如过江之鲫,路上车堵人挤。下了公路,就是界中大队的地界,老远便能看到界中街了。界中街以出产界中醋而远近闻名,醋厂有口古井,有几百年的历史,一条老街南北贯穿,放映场就在醋厂门口的大街上,两根粗竹杆挑起银幕,竹杆上栓有音箱。知青们到时,电影刚开演,演的是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银幕正面已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再往上凑,要么就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字幕,要么就是太偏,看银幕上的人物脸和身子都是扁的。“猴子”看到银幕后面的人不是太多,提议大伙坐银幕后面,虽是反面,也算是正排位,只不过银幕上打出的字幕都是反的,根本念不成,好在知青们大都在城里看过此片,里面的朗颂词和歌曲如《在松花江上》、《大刀进行曲》、《南泥湾》等等都会唱,在这儿享受的是放映场上的氛围,并不在乎其他。男知青脱下鞋子当座,女知青掏出手绢铺在地上,“猴子”悄悄跑到路旁,寻觅到几块砖头,让给姬红和娜娜坐。心细的知青拿出备好的油布伞,给女友撑起,俩人相依相偎,喃喃细语,更显雪中情。《东方红》雄壮的乐曲响起,千人大合唱气势磅礴,震撼人心,一下子就抓牢了观众,知青们都沉浸在精彩的剧情中,手打着节拍,津津有味地跟着小声哼唱 ……阿黑静卧在“猴子”旁边,眼盯着银幕,并不时得意地狂吠两声……</p> <p class="ql-block">  知青们虽然觉得这片子没战争故事片看着激烈过瘾,但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反映的是中国革命和解放的艰难奋斗历程,有诗朗颂、独唱、合唱和歌舞表演,恢弘的场面、强大的演员阵容和精彩的情节深深地吸引着大家,正看得美,不知不觉这一轱辘就放完了。 </p><p class="ql-block"> 那时乡下放电影大都用的是红旗牌16毫米胶片放映机,放映机和发电机体积小,便于乡下巡回演出,发电机噪音大,需放在三四十米远的地方,一根长长的电线将电输送到放映机。放映机象个大公鸡状,镜头打开,一道又粗又明又亮的光柱射到银幕上,机器前后有两个高低缠胶片的轮子,前放后收,一卷放完,打开灯光,从铁盒中取出另卷胶片放上,然后开机继续放映。把换下来的胶片用手摇轮倒一遍,这叫“倒片”,以利下次放映。中间换片需要一两分钟时间,这就使得观众们正沉醉在精彩的剧情中时,突然又被拉回到现实中来,让人感觉不太过瘾。 </p><p class="ql-block"> 雪下大了,飘花飘进放映机射出的光柱中,在银幕上形成许多雪花点,可人们心在剧情,并不在乎这些,更无观众中途退场。男知青们趁倒片的机会,跑到路边僻静黑处小便,场上放映开始,匆忙了事,赶紧回到放映场接着欣赏。</p> <p class="ql-block">  严庄雄壮的《国际歌》声响彻全场,影片已至尾声,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激动无比,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个激情火红的年代……灯光大亮,电影放映结束,人们意犹未尽地搬起板凳离场回家,一路上继续议论着影片剧情,热赞歌舞精美绝伦,兴趣盎然。观众散尽,放映场上也收拾齐毕,随着发电机关机,街上又是一片黑暗。 </p><p class="ql-block"> 男女知青们又踏上二十多里的返队路程,大伙刚瞧完电影,心情激动,很是兴奋,没看过此片的,更是赞不绝口:史无前例,气势恢弘!余音绕梁,仨月不知肉香啊!看过的,说重温仍让人激动无比,大家都沉浸在精彩的剧情中,“猴子”憋粗腔模仿唱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还真有些歌唱家李光曦的味道;小玲银玲般的声音甜美:“五彩云霞空中飘,天上飞来金丝鸟……” 娜娜唱起郭兰英的《南泥湾》引得大家一阵喝彩声,归途成了行进中的音乐会。 </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雪下得更大了,知青们的头上、肩上都已变白,身后的脚印也很快就被飞雪覆盖,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眼前一片白,脚下变得泥泞滑溜,走起来歪歪扭扭,姬红和娜娜走路象扭秧歌,纤细的腰肢如风摆杨柳,看得旁边的“猴子”直了眼。姬红踩到牛车辙印上,脚下一滑,哎呀一声,身子将倾,“猴子”急手一扶,惯性使俩人同时倒在雪地上,“猴子”先着地,姬红歪他怀中,“猴子”怜香惜玉,手一时舍不得松开,姬红嗔怪地推开“猴子”,俩人被大伙扶起,知青们一阵哄笑,说“猴子”是雪地救美女,趁机揩把油,“猴子”一脸委曲,举手发誓:“苍天哪,冤枉好人哩!”其实,他心里在幸福地回味着姬红脸上雪花膏的清香和俩人身体接触时的美妙味道……</p><p class="ql-block"> 雪夜归途,回心似箭,大地茫茫一片白,村庄只能看出个轮廓,道路和田野已难分辨,麦苗在厚厚的雪中沉睡,聚集着生长的力量,麦盖三双被,枕着馍馍睡!瑞雪兆丰年,来年肯定是个庄稼人企盼的丰收年哪! </p><p class="ql-block"> 不知困倦的阿黑在雪地里撒欢,打着响鼻,摇着尾巴,在大伙前后跑来跑去。四十多里狂奔下来,知青们都有些疲惫,脚步也慢了下来,“猴子”望着深邃的夜空,庄严地唱起《东方红》中的插曲:“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众知青随声附合大声唱道:“……迷路里想你有方向,黑夜里想你指路明……”大家唱着唱着,声调明显地低了下来,不由地想起了遥远的家乡,想起了父母兄弟,勾起了浓浓的思乡思亲之情……忧郁企盼的歌声在冬夜的土地上迴荡,在雪花里飘舞,久久难以散去……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1年冬作于金城兰州</p> <p class="ql-block"> (作者于南阳老城墙下)</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8px;"> 图 片:惠选网络(文图无关)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18px;"> 音 乐:惠选美篇乐库</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 谢 谢 观 赏</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