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足音的美篇

空谷足音（陈洁扬）高中语文教师

【原创】 我钟爱荠菜

陈洁扬 （空谷足音）

写于2015年冬至 修改于2020年元月2日

荠菜，虽是卑微的野菜，但我对她却情有独钟。一年四季，花开籽落，一丛一丛地生，一茬一茬地长，房前屋后、田边地头都有她的芳踪。我常常追寻她的足迹来到原野土冈，剜得一篮，携之同归。一阵忙碌，清香四溢的荠菜鲜肉馄饨便成了我全家余味悠长的口腹之享，而浓浓的家乡味道全然裹挟其中，齿颊生香而香溢身心，脉脉乡情也随之融为了心满意足的幸福感。
我钟爱荠菜，不仅仅因为她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还因为她有仁爱大度之心，有济世救人之德，有纤弱窈窕之姿，有冰清玉洁之质，有清新脱俗之香，还有不惧霜雪的凛然之气。
我钟爱荠菜，因为她曾经作为生命的符号嵌进了我青少年时光的记忆之中：
赤脚挎篮田埂上，

野花引得蜂蝶狂。
春风撩得鬓发乱，

剜回荠菜一满筐。
荠菜绿，荠菜香，

一把荠菜一锅汤。
缺米少油肠辘辘，

全凭野菜度饥荒。
就在上世纪中叶全民饥馑、食不果腹的困难时期，荠菜俨然就是我们江南百姓的救星。在那稀可鉴人的清汤之中，撒进一大把荠菜，便成了难得的充饥果腹之美餐，使濒于死亡之人免于成为荒野饿殍。
我清楚地记得，就在那个年代，有一天，一位饿得形销骨立的宜兴乡邻——本是受人敬重的宿儒袁伯伯，为求一餐而颤颤巍巍来到上海我家，一口乡音，顿使我母亲潸然泪下，赶忙倒出家中仅剩的一点面粉擀起皮子，把我剜来的荠菜加上凭票供应的几块豆腐干剁成馅，不一会儿，飘着清香的荠菜馄饨上桌了。妈妈心疼地看着袁伯伯，嘱咐他慢点吃，别噎着。袁伯伯含泪吃下荠菜馄饨，千恩万谢回乡去了。据说他直到咽气之时，还一直念叨着“盘凤（我妈妈的名字）心肠真好！荠菜馄饨真香！”
啊，小小的荠菜却包孕着悲天悯人的禅心！她不惜牺牲自己而救人于危难之中，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呵！
我钟爱荠菜，因为她上得了富人的餐桌，下得了穷人的锅镬，她从不嫌贫爱富！纵使在现今小康盛世，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们，也还时常想起她这绿色环保无污染的一品时鲜呢。荠菜可以烹调出许多美食，除了包馄饨之外，还可以烙饼、做春卷、凉拌、制羹汤等等等等……
我钟爱荠菜，还因为她药食两用，仁心济世。她不仅营养丰富，而且还有很好的药用价值，“三月三，荠菜赛灵丹”。她具有清热利尿，降压明目，养肝护肝、润肺和中、强筋健骨、止血散结等功效，故而她还有“护生草”之美名呢。
诚然，荠菜是那么卑微渺小，对于那些高视阔步、行色匆匆的人们来说，他们是从来不会注意到路边草丛里荠菜的存在的。然而当一株荠菜掬在手仔细端详她的时候，你会为她的素雅之美而倾倒：碧绿的叶子，纤柔优美的造型是造物主赐给她的“美貌”，犹如小家碧玉似的楚楚动人，孔雀开屏似的羽状叶片边缘带有披针形的波齿，和放大了的雪花相比还有几分形似呢，因而使人自然联想起她定然也有着雪花似的冰清玉洁的品格。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别看荠菜外表柔弱，其实她内心是非常强大的。在万物肃杀的秋冬之际，杂草丛中，荆榛之间，唯独荠菜还在一簇簇贴地而生，傍土而长；而当山花烂漫春色满园之时，溪头、堤埂、坡边、岸旁，她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她依然蓬蓬勃勃，在丛中浅笑。她不择地势，随遇而安，不争地位，从不攀比，俨然就是谦谦君子；她汲天地之精华，敛日月之华光，风雨雷霆浑不怕，霜欺雪压只等闲。一代代，生生不息；一茬茬，继往开来。这就是荠菜清新脱俗的君子气度和顽强抗衡的铮铮铁骨。
我钟爱荠菜。从少年到老年，荠菜的清香始终伴随着我梦幻般的人生，维系着我深切的思乡之情。在小菜场里，我一见到荠菜，就像遇到了久违的亲友，那般亲切，那样欣喜！忙碌半天，全家就能享受到荠菜那独特鲜香的美味了。

花能解语草含情，

小小荠菜有禅心。
舍生取义扶危困，

只为黎民送温馨。

我钟爱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