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圣杜甫，死于贫穷

谢善浩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一一臧克家 （一）成都浣花溪，百花潭北，万里桥畔，一所新建的草堂别具一格分外显眼。万里桥头，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手提行李往草堂处缓步走来，草堂是他的新家。因为公务繁忙且工作地离家远，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家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爱妻和宝贝儿子了，他沉郁的脸上露出了点小兴奋，抖擞了精神小跑进家里。中年男子叫杜甫，时值安史之乱的唐肃宗年间。 （二）家人团聚，自然是一番热闹和欢喜。而在一片欢喜祥和的气氛中，杜甫脸上却有一丝隐隐不安。儿女们都还小，当然看不懂父亲的脸色，而这一切，却被妻子杨闺秀看在眼里。孩子们闹笑一阵后便相约外出玩耍去了。草屋里只剩下夫妻俩默默相对。良久，杜甫从袖口里摸出几块碎银交给妻子说：“喏，老婆，这是这两月的工资。”杨闺秀接了碎银掂了掂，揣兜里，不动声色问道：“你，又辞职了？”杜甫努力挤出一丝笑对妻子说：“呃，呀呀，我滴乖乖，老婆大人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看着丈夫一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样子，杨闺秀又气又无奈，只好苦笑摇头叹气道：“你呀你，就是太任性了。以前你嫌乡政府副主任（注：杜甫曾任河西蔚）官职太小辞职不干，后来上级部门考虑实际情况，给你升了职，你不懂得吃拿卡要，工资太低养活不了一大家子，害得把我的大宝也饿死了…呜呜呜…”提到伤心处，杨闺秀不禁呜咽起来。 （三） 抽泣一阵后，杨闺秀接着说：“工资低也没办法的事，我也不怪你，但你好歹得努力工作养家啊。好不容易得了个职位，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后来吧，承蒙皇恩，皇上调任你去监察部，眼看家人跟着风光了，你却乱站队帮宰相说话惹得皇上不开心…”“官场的事你一个娘们懂啥嘞！”沉默许久的杜甫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妻子的话。“是，我是不懂。你动不动就辞职不干，搞得一家人跟着你颠沛流离四处流浪，来到四川，幸好有高适高书记帮忙，还有严武严书记出手相处，政府帮扶给咱们建了保障房，严书记还让你去给他做了秘书，眼看着日子要好起来有奔头要迈向小康了，你却为啥又不干了呢？”妻子的一番责问，让杜甫无从辩驳，他内心也在反省自己，是啊，毕竟我是家里顶梁柱，要挣钱养家，都不惑之年了怎么能如此任性呢？想到这，杜甫不禁涌上一阵愧疚，他轻拍着妻子的双肩安慰道：“小杨啊，莫慌莫慌，天无绝人之路，面包迟早会有的。”杨闺秀嗔道：“工作丢了我看你靠什么养活这个家。你会写诗有什么用？诗又不能当饭吃？还面包，都吃土吧！”“一切会好起来的！挣钱养家要，诗和远方我也要！”说这话时，杜甫用坚定的眼神朝窗外望去。 （四）自从杜甫卸任政府秘书一职后，没了薪水，家庭境况愈发窘迫起来，幸好有严武严书记的精准帮扶和亲朋的资助，一大家口人得以勉强维持生活。期间杜甫也时不时写写诗，但写诗所得的稿费实在是太少，这点钱甚至都不够他拿去换酒喝。他太爱喝酒了，和他的好哥们兼偶像李白一样，既是诗人，也是酒鬼。喝最烈的酒！写最绝的诗！！！ （五）转眼到了八月。这一年成都的秋风来得有点早。秋风狂起，浣花溪畔的高大树木在劲风中猛烈摇摆着，似乎要折了腰。百花潭也吹起了阵阵浪波。万里桥边，杜甫的新家，一座用茅草铺成的屋子，在秋风肆虐中瑟瑟地抖动着。失业后一身是病的杜甫拄着拐杖走出草堂门口，望着摇摇晃晃的草屋忧心重重。“靠！风咋那么大！怕是要把草屋给整塌了。”杜甫喃喃自语道。话音未落，狂风大作起来，咆哮着，如发怒的猛狮，从草屋顶上穿插而过。屋顶顿时被狂风撕开几道口子，茅草顿时漫天飞舞，挂在了溪畔树梢上，飘向了潭水处，屋前庭院也洒落一地。 （六）一群顽劣少年看到洒落一地的茅草竹条，吹起唿哨跑来哄抢。杜甫顿时怒火中烧，提起拐杖冲少年们喝斥道："住手！你们这是明抢！”为首的少年站出来用中指指着杜甫挑衅道：“明抢又怎样？老头，来，能动手就别瞎吵吵，不服就干，生死看淡！”杜甫气得一阵炫晕，赶紧拄着拐杖倚在门口旁，心想干嘛跟一帮熊孩子较劲呢，何况一堆破茅草值几个钱？他们要抱去就让他们拿去呗。想到这，杜甫心情一下舒展了许多，便装模装样地吓唬这帮熊孩子说：“抢劫啦，我要报警！” （七）熊孩子们已然把杜甫当成空气了，不大一会，洒落一地的茅草竹条被他们一抢而空，人群也顿作鸟兽散。风渐渐停了。茅屋被秋风狂虐后，变得似乎破败不堪，屋顶似乎被开了几道天窗，屋内倒显得敞亮了许多。屋内，小儿子小宝显然被刚才的场景给惊吓到，不停地大哭起来，妻子杨闺秀在一旁不停地哄着小宝，大一点的几个儿女都懂事了，都帮忙着料理家务忙活起来。杜甫看到此情此景，悲从心起，同时又涌上万重的愁绪，他习惯性地抓起腰间酒壶，酒壶轻飘飘的，他摇了摇，真脑火，空的，没得酒！他想起了他的老铁兼偶像李白说的话，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酒，不喝也罢。 （八）屋漏偏逢连夜雨。天黑时分，开始下起了绵绵秋雨。雨水从茅屋裂缝处滴落下来，把被子都打湿了，小儿子小宝又不会睡觉，把被子蹬着破烂不堪。寒风冷雨夜，拖着病体，盖着潮湿的烂被子，杜甫彻夜难眠。这他、娘、的是什么苦、逼生活啊！ （九）阵阵寒意从杜甫的心头涌起。他想起了年少轻狂的日子。想当年，他也是富贵子弟，快马轻裘，过着富足无忧的生活，那时的自己胸怀着远大的抱负，自比尧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后来进京应考，自恃雄才，以为登科及第小菜一碟，无奈奸臣当道，他和很多饱学之士一样，得不到重用。北漂一漂就是十余年…他又想起和李白高适一起纵马围猎、饮酒赋诗的高光时刻，太白兄现在何处？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漂浮不定吧？而高适却仕途得意，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自己现在还要靠他的接济维持生活，真是物事人非造化弄人啊！ （十）阵阵寒意让杜甫跟本无法入睡，他索性起身，来到一旁的破书桌上铺开一张纸，看着熟睡的妻子，曾经粉嫩的小脸被粗粝的生活打磨得写满苍桑。他最对不起的就该是老婆孩子了。尤其是妻子杨氏，出生名门，农业部长的千金，从小养尊处优，嫁给自己后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颠沛流离，贫困交加。杜甫不禁愁悲交集，是自己无能吗？还是环境造就？自打安史之乱后，国家的动荡不安让多少黎民百姓生灵涂炭？让多少能人志士得不到重用？而我杜甫只是这些千千万万在底层挣扎的人们的一员，我又有什么值得去自怨自艾呢？ （十一）想到这，杜甫顿时涌起一股热血，心中寒意霎那化开，他把纸用手又铺了铺，提笔蘸墨，飞快地写道：《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十二）若干年后，贫困交加的杜甫死在了随波逐流的一艘孤舟里…一代诗圣死了，而他的文章却流传千古，他的家国情怀之魂却延续千年！杜甫死了，但他一直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