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拐子“

何剑鸣

<p class="ql-block">当年几乎所有机关单位都是一个个大院,前面办公,后面住家。好处是方便,抽个空溜个号天王老子管不到。坏处是随便,我们住的防疫站大院就像幼儿园、菜市场一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卖豆腐的,在办公室外喊一声,站里的防疫工作会议只好暂停。有卖敲糖的,卖糖人担着挑子,麦芽糖渗入发面,团团铺得像豆腐,那是孩子们的最爱。小心揭开纱布,我要敲这块大的,你要敲那块小的,吵吵闹闹。不过,这些都算小菜,如果卖破烂的老刘来了,马上清场。</p><p class="ql-block">老刘的吆喝声音高亢,韵味十足,似安徽凤台花鼓,又像泗州戏。“ 鸭毛 ~ 鹅毛 ~拿来卖,破 铜烂铁~拿~来卖!有旧 ~书本 废报纸拿~来~卖!” 声震林樾,时至今日,我仍怀疑他是不是掌握了美声的发声技巧。否则不停的吆喝,他又没扩音器,如何做到圆润饱满的呢?有一回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我也听到老刘的声音,暗忖:“我的妹,这绝不是老刘!” 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宣礼员召唤信众。老刘若出了国,亮这一手绝活就足可以养活自己。</p><p class="ql-block">一听到老刘的吆喝,小伙伴们呼朋引伴,把平素积攒的牙膏皮,鸡内金,旧书报纸,拿去换钱。哪怕一分两分,买支铅笔橡皮,或一粒狗屎糖也就够了。</p><p class="ql-block">大概是整日都在明光的大街小巷穿行,老刘面色红里透黑,身手矫健。隔壁小芬的姐姐杀鸡,手一抖,鸡断了喉管却仍旧逃了出去。站在院子中间昂首阔步,高声示威。小芬和姐姐束手无策。老刘打巧路过,说一句“看我的”。勒好裤腰带,屏气凝神,张开大手,一步步把公鸡逼到墙角。深吸一口气,一把扣住公鸡,拎起一送,真是八面威风。</p><p class="ql-block">这几天俺初中群里刮起了回忆风,先是说卖茨实的大头,不知不觉就谈起了卖破烂的老刘,都是咱家乡的名人哪!我外婆和刘家同是苏北人,我从小就认识四眼井北头收破烂的刘家。老刘他哥叫刘玉科, 跟我奶奶认识,都是老熟人,嘻嘻哈哈惯了,从来也没怕过他。不过,从女生那里却听到了一个颠覆三观的老刘。有人说,“他就是家长口中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老拐子。家长通常在孩子哭闹不止时说:再哭,老拐子来把你带走!哭闹再凶的小孩,一旦听到他的叫卖,都会立马闭嘴。”马上就有人接嘴,“小时候,只要听到他的叫卖声,就魂飞魄散。老拐子来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老拐子来了,</span>拼命往家跑。” 也有说,“他绝对是上学路上的一个梦魇,不抄近道还好,一抄近道准遇见他。越怕遇见越遇见,绝对的墨菲定律”。还有的说,“我记得小时候一听到他的吆喝声,立马躲在门后 屏住呼吸”。更有甚者,老刘还配合家长,装模作样地把孩子往筐里装。真没想到,他还曾当过姑娘们的煞神。想象一下小美女们花容失色,娇喘连连。真不好意思,我有些很不厚道地想笑。</p><p class="ql-block">明光在津浦铁路上,交通方便,真正的老拐子也是有的。只是我们无法知道是谁。当年,贩卖妇女儿童的成本很低而收益颇丰。甚至今日,丢孩子的事情仍会有所耳闻。大人弄个假想敌,给自己的宝贝儿练兵,跟老美打打伊拉克、阿富汗,甚至贸易战的逻辑差不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天下的道理皆是如此。</p><p class="ql-block">只是委屈了那么一位古道热肠的老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