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书法——藏品引出的故事之三

天府头条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何永康</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2019年11月23日,著名诗人、学者流沙河先生驾鹤西去。当天晚上,我应《今晚报》等几家报刊之约,写了一篇小文章《我与沙河老师的文字交集》,表达了自己的缅怀之情。文中主要记叙了与流沙河先生的一次交往。</p><p class="ql-block">1991年,我根据搜集的几件沙河老师给南充相关单位(如阆中张飞庙,南充文联)写的书法作品(内容有楹联、诗歌、题词等),写了一篇文艺特写《流沙河与南充的翰墨缘》。8月17日文章见报后,我给先生寄了一份样报去。8月28日,先生居然给我回了一封信。这让我非常意外和惊喜。更让人惊喜的是,这封信不是写在稿纸上的,而是写在一张对折图画纸上,一面是信的内容:<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永康先生,大作《流沙河与南充的翰墨缘》”一文读了,很不好意思,书法我或有一点点才气,但无根底。好在是外行,易获得宽宥。目前正在改写纪晓岚笔记,稻粱谋而已。恭叩编安。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八日”。</span>另一面则录写的是他正在研究新解的《庄子·齐物论》的一段释文。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先生是用他擅长的行楷一丝不苟地写就,写前还用铅笔打了格子……当时,我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文学青年,一个地方党报的小编辑,而沙河先生早已是声名远播的著名诗人与学者,还是独树一帜的书法家,他对我的厚爱让我感动不已。而我所谓的“大作”,其实是一篇拼凑而成的小文。先生真是礼贤下士,关爱后生啊!</p> <p class="ql-block">近日慢慢整理旧物,慢慢写《“藏品”引出的故事》。有朋友说,流沙河给你的信,也是珍贵的藏品啊,也该写写才是。先生离世已经一年多了,但他的音容笑貌随时都会闪现在记忆之中,我虽然已经写过忆文,但也觉得还有话要说。于是,我又翻出先生的信来,慢慢地复读,慢慢地反刍,慢慢地品味……</p><p class="ql-block">在这次清理中,我意外发现了一张先生的照片,是他1987年7月寄赠于我的。这张照片,是先生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团团长,在年初率团访问菲律宾时,在马尼拉南郊美军墓园拍摄的。这个很大的墓园让他在震撼之后感慨良多。一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墓地,二是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墓碑上一律都只有姓名、籍贯、部队番号、牺牲年月日。先生于是顿悟:将军也好,士兵也好,那是活着时的一个身份,死了后在上帝面前都是普通人了,再无等级军阶之分了。这一经历,先生在日后曾多次提及。</p> <p class="ql-block">照片上,沙河老师盘腿端坐在墓园的草坪上,右手抱着一个十字架墓碑。他神情肃然,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深切悲悯,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凝重,凝重的还有他正在运转的思想。我不知道他具体在思考什么,但可以料想是与人类命运、战争和平、民生福祉相关。</p><p class="ql-block">照片的背后,先生用他独特的字体工工整整地写道:</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永康同志惠存&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九八七年一月摄于马尼拉城郊二次世界大战美军坟场,有墓葬一万七千多,十字墓碑刻烈士姓名州籍番号战死年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唯此墓葬无名烈士碑文特异,三行译如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长眠在崇高的光辉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位武装同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只有上帝认识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流沙河敬赠。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三日”</span></p> <p class="ql-block">还是一以贯之的谦逊和蔼,一以贯之的认真严谨,一以贯之的悲悯情怀……</p><p class="ql-block">我已经记不清楚这张照片是出于什么原因寄给我的,这之前,我与先生并无交往,在1987年夏天(这张照片寄来前不久)省作协在大邑县一个叫“大飞水”的风景区举办的诗会上,我才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在文学讲习班的结业典礼上,会一完他就走了,没说上话)。诗会间隙,我和几位年轻诗友到他房间去拜见他,他与我们聊了一会诗歌,也摆了一阵闲龙门阵。这中间我说我母亲的老家在中江,与沙河老师的家乡金堂隔得不远。他点点头说,算是老乡。后来我揣摩,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诗会的名册上找到了我的地址,把照片寄给了我。</p> <p class="ql-block">很多人都喜欢沙河老师的字,包括书法界人士,而我对他书法的喜爱几近痴迷,这倒不是因为他给我留下了墨宝,而是他的字本身就很对我的胃口。国画界有文人画,书法界也有文人字,我以为,沙河先生则是中国文人字的代表人物。虽然他自谦“无根底”,是“外行”,但明眼人是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家学渊源和临帖功夫,亦可谓师承有序。所以他也不得不承认“书法我或有一点才气”。这才气从何而来,当然是从多年历练与积淀而来。</p><p class="ql-block">字如其人,他的书法如他人一样清瘦而不失力量,如他人一样老辣而不失天真。于纯正中可见静气,于古拙中可见灵秀,实实在在地透出一股中国纯真文人独有的高古雅正、冲淡平和之大气象。</p><p class="ql-block">眼下,我把先生的书法作品推送给我的读者朋友,愿你们与我一样喜欢。当然,我更希望人们能通过这名家手迹,看到一个中国文人独特的人格魅力和丰富的精神世界,还有博大的襟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