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荞麦香

大漠独行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地位卑微,却有助人之德;面相丑陋,却留下恒久的人间大美。荞麦,亲亲的荞麦……</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题记</b></p> <p class="ql-block"><b>  几年前,不知怎么了,突发奇想,到市场买了荞面,买了驴肉,到农村高姐家吃了一顿驴肉荞面大铁锅蒸饺。高姐很有经验,在荞面中加入白面,蒸熟的荞面蒸饺,既有韧性,又不失荞麦的面香,加上驴肉食材的新鲜,我们吃了一顿升级版的荞面驴肉蒸饺,那个香啊!在味蕾日渐麻木的今天,还能吃出久违的乡味,实在是荞麦的功劳啊。</b></p> <p class="ql-block"><b>  在乡人的心中,荞麦占不了重要的一席之地。原因很简单,荞麦并不高产,加上本身的韧性差,面色发黑,味道算不上最佳,吃过后增加肠胃排气,算不上大雅……如此众多原因,荞麦地位可想而知,远不能和小麦相提并论,四十年前,除夕夜谁家吃的是荞面水饺,那是生活拮据的表现,那是乡人茶余饭后的谈资。</b></p><p class="ql-block"><b> 关于荞麦有很多传说,这些传说表明,虽然荞麦容貌丑陋,味道不佳,但是乡民还是对荞麦充满感激之情,敬畏之爱。细细看过各地关于荞麦的传说,大多数都是与情欲有关。多数的时候,荞麦都是一个善良漂亮不幸的女子,或是被泼皮无赖陷害,或是被浪荡男子勾引……最后自然是悲剧结尾。众多传说中,男主人公都是一个叫“寒露”的狗盗之辈。这倒符合客观事实,荞麦的生长期很短,寒露一到,生命便走到尽头。六叔的传说别有新意,说的是玉皇大帝听信灶王爷的上奏,惩罚凡间坏人,操作失误让好人蒙冤。知道真相后,玉皇大帝把三灵草撒到好人地里,意外获得大丰收,那户行善积德的人家过上了好日子。这个传说是六叔讲过的,六叔所以喜欢这个传说,是因为他的心中有惩恶扬善,普渡众生的情怀。</b></p><p class="ql-block"><b> 小村有一年遭遇冰雹,部分地块几近绝收。情急之下,八叔号召大家种荞麦。“一伏萝卜,二伏菜,三伏过后种荞麦”八叔说荞麦六十天还家,只有种荞麦,到了秋天还能有个收成。那一年,小村虽然遭遇冰雹天灾,但是,农家人没有饥饿之苦,都是荞麦的补救。那一年的春节,荞麦食品成了小村餐桌上的主角。许多年后,小村人都会说起那个特殊的春节,念念不忘荞麦救命之恩。</b></p><p class="ql-block"><b> 关于救命之恩,小村里还有一个故事。小村里有一个黄姓村民,因为皮肤泛黑,小村人都叫他黄大黑。黄大黑的后人都有了出息,搬离了小村,去了城里,如今的生活安逸幸福,不知他们记不记得当年就是一顿马肉蒸饺,救了爸爸一命。说那一年小村闹饥荒,黄大黑家由于孩子多,是重灾户。由于饥饿,黄大黑闹水肿,几日不食,赶忙和孩子们交代后事。生产队死了一匹马,家家分了点马肉,九奶听说大黑的情况,翻出家里的陈货,包了荞面马肉蒸饺,由于荞面性寒,九奶特意多放了姜丝,多加了几把火,让荞面马肉蒸饺更易于消化,并且第一时间给黄大黑送过去,一碗荞面马肉蒸饺,救了黄大黑一命。后来冯大鼻子的荞麦丰收,给黄大黑送了一袋荞面,黄大黑发动孩子弄一些野菜,荞麦糊糊汤帮助他们度过了难关。</b></p><p class="ql-block"><b> 小村人喜欢荞麦皮,用它做枕头里的填充物——枕头瓤子。小村人睡觉安稳踏实,耳聪目明,没有颈椎病痛之苦,乡民对荞麦心怀感恩。六婶的儿子搬到城里,生活富裕了,但是,睡不惯蓬松棉的枕头,好像在云里雾里,没有踏实之感。睡眠不好,脸上常带有几分倦怠之色。有一天,六婶的儿媳妇突然想起结婚时,六婶送的荞麦皮,赶紧给丈夫换上,六婶的儿子的睡眠有了很大改善。六婶的的孙子结婚时,六婶的儿媳妇特意从小村二嫂那里弄了一袋荞麦皮,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让六婶孙子这一辈人不忘荞麦之好,安稳入睡,幸福地生活。</b></p> <p class="ql-block"><b>  少年时代,小村的东北角,在通往水库的路上,有一块边角地,有好些年都在种荞麦。关于这件事,曾问过父亲,他说那块地贫瘠,种别的谷物没有收成。在小村生活时,每次经过那里,都要看几眼荞麦,那块贫瘠的土地里,荞麦却长得很健壮。所以几十年后记得那片荞麦地,是因为赵姓的两个人。</b></p><p class="ql-block"><b> 赵蛤蟆,我的少年时代,他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老人和善,每次见到小朋友,都喜欢停下来,不大不小开几句玩笑,逗逗孩子们。如果遇到顽皮的孩子,他们就会和赵蛤蟆搞恶作剧。突然大声喊,“看,你脚下有个蛤蟆!”赵蛤蟆就会很夸张地抬起一只脚,再抬起另一只脚,两只手上举,像是要投降。并且,面部表情更为夸张,做出惊恐万状的样子。问起原因,孟老姑说,有一次在荞麦地里干活,有人和他开玩笑,把一只蛤蟆放在他的草帽下,他去取草帽时,看见了草帽下的蛤蟆,大叫一声,跑回家里,从此见到蛤蟆他就惊恐不已,小村的孩子都叫他赵蛤蟆。每次回到小村,走在水泥路上,都会想起赵蛤蟆,仿佛听到孩子们当年的声音“看,你脚下有个蛤蟆!”赵蛤蟆夸张的表情,又会在眼前舞之蹈之。当年是土路,赵老前辈踢踏起的尘土,像往事那样悠悠飘过……</b></p><p class="ql-block"><b> 赵蛤蟆,赵前辈有个孙子辈的孩子——赵二儿,是我的发小,我们在一起玩了十几年。那片荞麦地,就是我们天大的乐园。我们在荞麦地里捉蝈蝈,赵二儿捉蝈蝈比我有经验,他寻着蝈蝈的叫声,慢慢靠近蝈蝈。紫色的荞麦茎上,一个翠绿的大肚蝈蝈慢条斯理在振动翅膀,蝈蝈的叫声像小溪的流水,我们像两只在溪流中游动的蝌蚪。赵二儿慢慢伸出双手,两只手慢慢靠拢,手掌中空,突然两只手掌合拢,大肚蝈蝈就在赵二儿的掌中了。赵二儿小心地把蝈蝈捏在手上,然后捲在裤腿上。找鸟窝赵二儿也很在行,鸟窝在荞麦地边的草原上,我们一同盯着空中悬停的云雀,慢慢地,慢慢地,云雀落下来。云雀落下时不要立即跑过去,要等一会云雀到了窝里才可以,这些都是赵二儿的智慧。待草原上一切都安静下来,赵二儿带着我突然冲刺向云雀落下的方向跑过去,云雀受了惊吓,迅速从窝里起飞,我们跑到云雀起飞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是云雀的窝。找到云雀的窝,我们就会天天去看,到了云雀孩子出了蛋壳,拿回家自己喂养。去年,我们去平安姜家甸草原拍白鹳,路上惊起一只云雀,宋小子下车寻找,很快找到一个云雀的窝,里面有四个蛋。看来,宋小子也像赵二儿一样,是找鸟窝的天才。当我和他们说起过往的那些故事,引发了大家的共鸣。</b></p><p class="ql-block"><b> 玩累了,也渴了。赵二儿到荞麦地折下几段荞麦茎,剥去皮,酸酸甜甜的味道流淌在唇齿之间。有时,我们也会在沟渠边找到野生的荞麦,那是农民播种时意外撒下的种子,或是上一年的荞麦种子在风的搬运下走出荞麦地。赵二儿用野生荞麦秧编了两个花冠,戴在我们的头上,凉意顿生,荞麦粉白的花让我们变成了两个“美少女”,芬芳的花香,在发丝间游曵。蜜蜂来了,赵二儿说不要乱动,这样蜜蜂就不会蛰人了。我们静静地伏在草地上,成了绿草中两朵特别的“花”。这一幕,定格在了许多年我的回望中。</b></p> <p class="ql-block"><b>  小村里的老六叔,今年八十七岁了,老六叔说他要拿小村的长寿冠军。小村人都说,老六叔晚年生活幸福,都是当年种下的那片“荞麦”。家境贫寒,老六叔快四十岁了才成家,六婶带着三个孩子。九奶说过,什么亲生的,还是他养的,只要处好关系,到老一样借力儿。老六叔辛苦养大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进城了,老六叔也进城了。和城里的老人一样,老六叔穿着光鲜,和退休的老人一起打扑克,谈养生之道,论国内大事,看世界风云……小村人都说,老六叔那片荞麦种得值,小村里,老六叔活得最潇洒,小村人都这么说。</b></p><p class="ql-block"><b> 为了读书,我离开了小村,离开了那片荞麦地。为了生活,我一路跋涉来到城里。夜深人静之时,常常想起那片荞麦地,想起儿时的玩伴——赵二儿。有一年冬天,赵二儿找到我,说是可以把荞麦地边上的忘忧草的根挖回来,种在花盆里,过年的时候可以看到忘忧草金黄色的花儿。我们去过了,但是天寒地冻之时没有找到忘忧草。读师范时,在赵二儿家的园子里看到过忘忧草,长势不错,我知道赵二儿心里一直装着忘忧草。记得我有一本散文集就取名《忘忧草》,这一定和当年的那片荞麦地里生长的友情有关。</b></p><p class="ql-block"><b> 赵二儿也离开了荞麦地,离开了小村。我读师范时,赵二儿得了幻想型精神病。小村人说他们常常能够看到赵二儿在那片荞麦地边转悠,好像丢了东西。我不知道赵二儿去那里干什么?但是,当年荞麦茎的酸甜,荞麦花的芬芳,还有荞麦地里的大肚蝈蝈,还有头戴花冠的两个少年……这一切,一定在他的心中走过。如今,赵二儿成了小村的一朵云,去了天边,也有二十个年头了。荞麦花开的时节,我常常想起儿时最好的玩伴——赵二儿。</b></p><p class="ql-block"><b> 科技的发展,自然灾害的减少,荞麦失去了补救之用,荞麦也离开了小村。小村的孩子们没有几个能叫出“荞麦”的名字。有一年过年,我给高姐送了几小袋荞面。是物以稀为贵?还是乡民和荞麦的情结?高姐很高兴地接过面,让我们有时间过去吃荞面蒸饺。是的,前几天同学送了十斤驴肉,春节时,我们再回到农村,吃一顿荞面驴肉蒸饺。</b></p><p class="ql-block"><b> 我们要带着孙子一起去……</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致敬养育生命的那片土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2021.01.19</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