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腊八

郝好好

　　 忆腊八
　　陕北从古至今文化底蕴浓厚，尤其是乡村过节更有其独特之处，腊八节是陕北人的一个重要节日。过了腊八就是年，一年一岁一团圆，每当腊八节来临之际，让我不由得想起逝去的老母亲……我的母亲和大部分勤劳的陕北父母一样，为了家人们能过好节、特别是腊月的几个大节日，起早贪黑地忙碌着……

　　冬月末，父亲便四处寻找做腊八串串的主要材料，干草、黑豆和枣，到了月尽也就是腊月初一的头一天下午，劳累了一天的母亲脸上还挂着慈祥的笑容，吃过晚饭便坐在煤油灯下开始给我们做腊八串，先用针和麻绳串上五色布，再串蒜，然后分别将枣、干草和煮熟的黑豆依次间隔串，枣的数量随意，母亲在串前就挑出新的大枣并洗好，每串惯用双数六、八、十二、十六颗枣，按我们姐弟的身高各给串两串，串好后缝到我们衣服背后的左右肩头，不会走的小弟只给串两颗枣，但五色布布、干草、蒜和黑豆不可少，然后将做好的袖珍腊八串缝到小弟的枕头角上。

　　腊月初一早晨起床，孩子们穿着像扎两根花辫子一样的腊八串衣服，跑到院子里和邻居家孩子一起开始显能、比拼腊八串，比看谁的枣大、数着谁的枣多，看谁有干瘪的烂枣没。爱臭美的女孩子提前穿上过年备下的新衣服，配上这彩色喜庆让人看着有了年味的腊八串，遇到有人羡慕的眼神时，便不知怎个显摆才对。伙伴们小手捧着腊八枣串看看闻闻，嘴馋特想吃又舍不得吃，确实有忍不住的孩子吃上半颗、最多吃上一颗枣，努力克意保留着，不吃枣的原因有三：一是那个年代正处在特殊困难时期，就连枣也难找，这俩腊八串算是孩子们的奢侈品；再就是谁衣服上吊的腊八串枣减少了，说明谁好吃嘴馋，会让大家笑话的；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看见父母从早到晚忙的不停，还想办法为儿女穿戴上这、还有一部分伙伴很爱且得不到的腊八串，真舍不得、真不忍心、真想在身上多保留几天。　　 别看一群孩子开心忘我地玩着，无论是跳皮筋、打沙包，还是滚铁环、藏猫猫、滑冰车，在尽情玩耍的同时，时不时地扭头左右看看，用小手摸摸，保护着自己背上的腊八串，生怕玩耍时丢掉或被伙伴把枣偷吃了。也有跳皮捣蛋的孩子，把别的小朋友身上的枣偷抢吃了或者把腊八串弄坏，其他小朋友立马围上来一起训斥他…就这样大家互相照应着，尽量把腊八串保留到腊月初八上午，才把枣摘下来分的吃了，剩下的干草串串，大人把它扔到墙头上。这几天看见谁衣服上吊的腊八串枣最少，小伙伴们共同兴奋地指着、喊着“好吃鬼、精比嘴、好吃鬼……”，因此、腊八节也是孩子们相互斗嘴而又开心快活的日子！

　　腊八串串也是陕北农村传下来抚养孩子的一种特殊理念，传说蒜能避邪，五色布能驱魔，干草和黑豆是驴吃的料，长辈们期盼孩子能象牲畜一样贱养、皮实(好养育)，腊八串伴随着孩子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成长，直到十二岁成人。
　　接下来的这几天得准备做腊八焖饭(腊八粥)的主要食材，也是陕北人过年淘糕蒸馍用的米，看见大人们把秋天收割回来的糜子和谷子分别用梿枷打下，倒在炕上翻晾烤干，用石碾子把糜子外壳碾出，再用簸箕把糜糠簸出，呈现出金灿灿的看似大点的米叫黄米，拿黄米做黄酒(米酒)、油馍、黄馍和枣糕年糕，用同样的方式把谷子碾出来，看着小点的叫小米，小米的营养价值很高，拿小米做米糊、米粉、熬米汤(小米粥)，小米粥有“代参汤”之美称，因此小米是陕北月子婆和幼儿们不可缺少的辅食。用新黄米和新小米做的腊八焖饭，不仅软黏甜、味道也很香美，特别的好吃。

　　腊月初七晚饭后，家家户户先炒瓜子、炒豆豆，这叫炒腊八，然后把锅洗净，开始做腊八焖饭，锅中倒入冷水放入红小豆、豇豆、枣、花生、芝麻、核桃等凑够八种料，先用大火烧开中火熬半小时，再用小火熬上半小时，然后将备好的六成新软黄米和四成新小米淘洗一遍，新米洗的多了不仅米的颜色不黄，米香味不浓，还会让营养流失，把洗好的米倒入正在煮豆子的锅中，一块再用中火熬上半小时，然后用煤沫把火压住，记着不要揭锅盖，就这样焖着，所以叫焖饭、有的地方腊八饭用枣和米做，也叫枣焖饭。　　条件好点的家庭用羊肉做腊八饭，先将羊肉切小丁放入冷水锅中，肉锅水快烧开时把血沫撇出，然后放入葱姜花椒辣椒盐，中火熬一小时，再把同样备好的六四成新米洗一遍倒入锅中，大火烧开小火熬上一小时，也不揭锅盖焖着，我们把这种腊八焖饭叫肉丁丁饭，香喷喷的腊八焖饭就这样做好了。

　 陕北流传着一句谚语：“腊七腊八冻死哈巴(狗)”，这几天也是陕北全年气候最冷的时间，因此留下初七晚上炒腊八做焖饭的习俗。如果遇到初七晚上忙的顾不上做腊八焖饭，也有时在初八早上做，见母亲天不亮就起床，抱些柴去点火做饭，老人们不好意思催促累了一天的主妇起早，传说什么太阳出来做的腊八粥不仅渣的不好吃，田地里成熟了的果实会被鸟雀吃的…朴实持家的母亲自然养成了早早起床的习惯，赶老人和孩子们起床时，早就把家里烧得暖暖的了。　
　　腊八早上，将做好的腊八焖饭先舀(盛)上一小碗敬神祭祖，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舀几碗送给常常互相帮衬的左邻右舍，然后给长辈们舀上，最后给家人们舀的一起食用。腊八饭吃的剩下了是好兆头，寓意年年有余，给附近穷人们接济的吃上一碗，行善积德，把锅里余下的饭用筷子夹些，抹到锅台、门窗、院子墙上，庇护全家老少健康平安，给自家喂的鸡狗猪吃点、树上抹点，以求来年六畜兴旺、枝繁叶茂，这些虽是先辈们传下来的生活习俗，充分体现出陕北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也传承了中华民族勤劳、善良的美德。

　　今年的腊八节巧遇大寒节气，人常说：腊八遇上大寒，来年吃穿不烦。腊八是春天送来的快递，大寒是严冬结束的予期，两节偶遇同日，合力遏制病毒，喜迎金牛、恭送子鼠，少出门不集聚，安心度寒假，平安迎春节！
愿：“山河无恙、人间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