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梨歌

荆山

　　当田野里沉甸起希望，梨树上含满丰盈，一排雁阵翱翔在河面上空，在蓝色的画板上描绘着的，就是家乡厚重的秋天。

　　山东的朐水边，关中的渭水畔都是我的家，一个是爷爷的家，一个是生我养我的家，而这两个家却已相隔了一百多年。

　　我小时侯，爷爷常说，院中的梨子开始上糖时，老家的梨子也快熟了。这时爷爷会挑选一个摘下来送到我口中，当我狠劲咬上一口，未熟梨子的涩酸刺激着我的味蕾，脸上的表情变得滑稽起来时，爷爷笑了，随后却陷入了沉思。

　　每年春天，爷爷都会坐在他亲手栽下的那棵梨树下，在小方桌旁喝着茶水望着梨花骨朵一天天变大，而只要挏得像泥猴似的我回到家，爷爷就会把藏在手心里的一块梨膏糖塞进我的嘴里，然后用劲把我抱起，让我坐在他瘦骨嶙峋的肩膀上，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掂着一根枝条让我数有几个花骨朵，还问我花骨朵长大些了没有。

　　而我每次坐在爷爷的肩膀上看一次花骨朵下来，我爷爷总会气喘吁吁老半天，之后就会给我讲那重复了很多次的故事。

　　爷爷说，很早以前，薛国有个国王特别喜欢到老家的山上看梨花。有一次正看得起劲时，有人来报，皇后生了一位面如白雪一样俊的公主，于是，薛王很是高兴，便为其取名为梨花公主。公主因长得俊又懂事，后来被王母娘娘请到天宫玩，她在天宫因吃仙桃而升为仙，被封为掌管天下百花之一的梨花仙子。那年三月，她回到人间，看见老家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梨花仙子将她篮中的梨花种一下子撒了下去，紧接着河两岸的山上出现了一片片望不到边的梨园。

　　清明节的时候，她又带来了成群的蜜蜂给梨花授粉，秋后的梨子压满了枝头且满山飘香。以后，老家的人都过上幸福的生活。每当讲到这里，爷爷看着我嘴角流着的糖汁水，他那沧桑的脸上总会露出笑容。

　　那年的梨花在倒春寒中开放时，我惊喜的叫着，爷爷、爷爷梨花开了！我跑进爷爷的房间，父亲却正在大声的哭泣。梨花开放的日子，最疼爱我的爷爷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年秋季梨子收获后，父亲便在梨树的四周用铁锨翻出一个圆沟来，上足粪，浇水再填埋起来给梨树吃饱喝足，期待着来年梨花儿盛开，鸭梨硕果累累。

　　当春暖花开时节，我都会静静的看父亲养的蜜蜂在梨花上飞来飞去，更幻想着爷爷忽然能够到来，再给我讲那梨花仙子的故事。

　　金秋十月，我娘便会把精挑细选的梨子一笼一笼地挎拿到栎阳会或者阎良镇上去售卖换些零钱贴补家用。

　　伫立在院中的老梨树坚韧而挺拔，在春风里花无言自香，秋雨里硕果累累安然沉静，冬雪里琼枝醉偃浪漫，始终面向东方的老家展现着她的美丽。

后来，因家中的后院盖房屋，那棵老梨树被伐掉了。

　　三年前的清明节，父亲和我们高家省亲团一起回了一趟山东老家，圆了几代人的回家梦，那一刻，老家朐山的梨花正在盛开，父亲的热泪也随着山下的溪水一直流。

　　如今家乡北屯的万亩酥梨园给了我徜徉在儿时院中梨花开的缠绵之中。每当我的家乡雪枝轻颤，清香淡淡扶来，我便会去眼望着花的海洋，回忆着爷爷，想念着父亲，仿佛也看到了爷爷的家乡，梨花仙子正播撒下满地、满山的洁白，自己的心灵也随之去了那洁白的世界。

（高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