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整理照片时,看到了我高中毕业时的合影。照片是黑白的,已经泛黄。仔细端详那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且有些稚嫩的笑脸,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曾经年少,曾经懵懂,曾经的青春年华,曾经最美好的记忆,连同一份温暖叠加在心海,并激荡不已。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同学们中间。那时我们朝气蓬勃,天真活泼,虽然生活还比较困难,在阳谷五中(现在的阿城中学)的两年半中,啃窝头、喝凉水、睡冷铺,但是同学之间相处友好,内心纯真,充满了激情和梦想。四十多年过去了,我知道有的同学英年早逝,有的远在他乡,有的毕业后不曾谋过一面,但是,思念之情难以言表。那一个个风华正茂、朝气蓬勃、好学上进的同学仍如在眼前,那快乐而艰苦的日子就好像是刚刚过去的昨天。</p><p class="ql-block"> 徐大文</p><p class="ql-block"> 1975年腊月28日11点,我和连家等才先后来到阿城街的剪子股,可到12点,徐大文还没有来到。难道是他忘记了半年前我们毕业时的约定?缺了大文的第一次约会,我们4个高兴不起来。在高中毕业后的年底我接班参加了工作,成了一名小学教师。春节后联校开会,我从大文同村的一个同事那里打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大文病了。我约连家才等几个同学赶到了范海柴楼村,见到了手术后用沙布包着一只眼睛的大文,原来他得的是一种恶病――眼癌。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他说医生说了,能过去三年就没事了。他和母亲住在两间土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他领我们在村头的公路上边走边聊,从查出病到怎么看病,说了个清楚。隔了三个月,我又一次去看大文,他的病情已经恶化了,手术后的右眼处长出一个大大的包。他睡在屋当门的苇席上,母亲给他搖着蒲扇降温。我强装出笑脸给大文说话,他几次催我“你还上着班,回去吧,放心,我没事”。我不知道大文内心和身体有多痛苦,只看到他一脸的微笑,或许是怕母亲难受,他把痛苦藏在了心里。没有熬到1977年的春节,大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白静、瘦瘦的、一米七三、头发黑里带黄、嘴角有点上翘、天生的一副笑脸,他就是徐大文。说话后音甜甜的,同学都说他像“大妮”。刚入学,对他带干粮上学,都不以为然。七十年代大家都处在贫穷的状态。带来的窝头到学校的食堂溜一溜,需要一分的火钱,徐大文为省这一分钱,就打一碗溜汤水来泡着吃,可他给同学解释,小时在东北长大的,习惯了吃凉饭。他一学期就穿了条蓝裤子,到周日回家洗洗接着再穿。一次周日回来同学们说,大文换新裤子了。还真是,他穿的那蓝裤子都发白了,这次换了条新的,虽不是很蓝。下晚自习后,他悄悄地告诉我:这条看上去新的裤子,实际上还是那条裤子。是周日回家后,他把裤子拆了,把布料翻过来重新缝制的。他不说,谁也看不出来。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体又不怎么好,所以很多活他都替母亲干。他曾说,一天他能织七尺布。我俩能交心,啥秘密都给我说。才知道他父亲去世早,母亲把他哥俩长大不易,所以他就帮母亲干活,学会了缝洗衣服。因此我对大文更敬重了,觉得他的细心和能干、会干是苦日子里练出来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话真是说到家了。在学习上,更没有说的,大文很用功,又乐于助人。我在夹河上学时,高一没有英语,转到阳谷五中后,英语课已经学完了一册,我需要从零学起。高一下学期,大文就是我的业余老师,从音标开始补,他是那么的耐心、仔细,我边补边学,到高二英语就跟上班了。没有大文的帮助我是做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林纪伦</p><p class="ql-block"> 中等身材,一双有神的眼睛。和大文比,林纪伦的下巴有点尖尖的,嘴唇稍凸一点。林纪伦不大爱说话,几个人在一起,说话最少的当数他了。可他学习没的说,虽然那个年代不评比,不排名。那时作业基本上在课堂上就做完了,下了课在教室里坐下来学习的没几个,可到教室最早的是他,最后离开教室的也是他。林纪伦是最爱学习的一个。我和林纪伦是前后桌,他的课本和练习本的姓名栏中都是只写一个好像是草书的“红”字,仔细看可又不是。我几次问他,他都是笑而不答,问的多了,他就说:“这是个秘密”。他的掩饰,反倒刺激了我的好奇心,问得次数更多了。无论怎么直问,还是旁敲侧击,他都守口如瓶,我到底是没有问出个所以然。高中毕业后一年多的一天,我俩相见了。没说几句话,我就说“到了该解密的时候了。”他会意的笑了,“还记着啊?”他停了停说:“其实,也不是啥秘密,就是232这三个数字。是我考高中时的准考证号,记着它,就是督促自己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我猛然醒悟,拍着他说:“你这家伙,还真有野心啊!考大学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因为我的家庭成份不好,不会让我考的。”他说:“不一定吧,说不定就叫你考呢。”说完我俩笑了起来。还真让他说准了,到年底恢复了高考制度,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看来,机会还真是给有准备的人的。</p><p class="ql-block"> 上高二的时候,到冬季班主任吴新泉老师就让我们几个到他那个厨房去住,那小屋冬天暖和些。我们把晒干的树叶铺在土炕上,五个人一字排开,挤在一起,暖暖和和地度过了两个冰冷的冬天。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早晨醒了,我搖起林纪伦来说:“我梦到去你们家了,你这小子装不认识我,还到东屋里藏起来。”其它几个同学起哄,“真的?假的?”我说:“我说完你们就知道真假了。林纪伦家大门朝东,南墙外有一条小路,路的南边是一个水坑。林纪伦家里四间堂屋,三间东屋。是不是?”林纪伦开始还不当回事,听我说完,疑惑地看着我:“有人告诉你的吧?”我也觉得奇怪,怎么那么准呢?我没有去过林纪伦家,也没有听谁说过。这就是“有缘”吧?要不怎么让我做这样的梦呢?偏偏那么准。</p><p class="ql-block"> 夏吉常 </p><p class="ql-block"> “加油!夏吉常 !加油!夏吉常 ! ”这是高二第一学期的运动会上, 中等身材,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夏吉常参加了男子100米竞赛,这是他的强项,入学后的两届运动会他都是百米冠军。我们高二、二班的同学齐声呐喊为他加油。 夏吉常一路领先,还有几米就到终点了,同学们高呼:“冠军!冠军! 夏吉常!”谁也没有想到,意外发生了, 夏吉常脸色发黄,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后面的两个同学超过了他,最后他只得了季军。同学们都为他惋惜,“ 夏吉常怎么了?”</p><p class="ql-block">原来是上高二后,半年了,他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过去一顿两个窝头,现在他只吃一个了。 夏吉常也是个苦孩子,母亲拉扯着他和妹妹过日子。在生产队里是缺粮户,本来分的粮食就少,还得交缺粮款,就更是雪上加霜了。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半大小子,吃过老子”。刚上高一时,好歹撑过来了。到高二时,家里就更困难了,为了上学, 夏吉常只好减了饭量,饿着肚子硬撑。所以他体质下降,跑不上去了,痛失了冠军。同学们都理解,没有谁埋怨他。</p><p class="ql-block"> 那个困难的年代里,我们班只有两个同学是“非农业”吃供应粮,其他五十几个都是农家子弟,处境相差不大。家中有劳动力的就稍微好一点。四十多个住校生,中午订菜吃的也就六七个人。一顿三分钱的菜,一个星期一毛八分钱。吃的是学校自己种的白菜、荀瓜和萝卜。大部分同学吃一天三顿自己带来的老咸菜,美其名曰顿顿吃“罐头”。谁的罐头瓶里漂着油星,那肯定先被吃掉的。中午喝的是蒸干粮后的发黄的溜烫水,早晚就是能照出人来的面汤。平时渴了,就只能到井台上喝凉水了,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困难的生活,就是一种历练。夏吉常忍受着比其他同学还多的困难,一直学习很努力,成绩一直很好。在同学们心目中,他是一个值得尊重和学习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9年8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