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体诗（5）一一古风（2）一一我学写诗（42）

韩建国

（三）中间换韵

换韵也叫“转韵”。所谓换韵，就是在一首长诗里可以同时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韵，而且平韵、仄韵可以交替使用。换韵一般只用于七言古风，五言的极为罕见。换韵有以下三种情况。（1）两句一换，（2）四句一换，（3）不规则换韵。分别介绍如下：

1、两句一换韵的，例如：

例1：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 • 九月 （唐）李贺。

离宫散萤天似水，

竹黄池冷芙蓉死。

月缀金铺光脉脉，

凉苑虚庭空澹白。

露华飞飞花草草，

翠锦斓斑满层道。

鸡人罢唱晓珑璁，

鸦啼金井下疏桐。



例2：

古东门行

（唐）柳宗元

汉家三十六将军，

东方雷动横阵云。

鸡鸣函谷客如雾，

貌同心异不可数。

赤丸夜语飞电光，

徽巡司隶眠如羊。

当街一叱百吏走，

冯敬胸中函匕首。

凶徒侧耳潜惬心，

悍臣破胆皆吐口。

魏王卧内藏兵符，

子西掩袂真无事。

羌胡毂下一朝起，

敌国舟中非所拟。

安陵谁辨削砺功，

韩国讵明深井里。

绝胭断骨那可补，

万金宠赠不如土。



 以上两例，前一例比较典型。后一例除了两处是四句一换韵之外，其余也都是两句一换韵。这种体裁，颇有点儿像现在的《信天游》的写法，只是《信天游》不限于七言的句式罢了。



2、四句一换韵的，例如：

例3：

金铜仙人辞汉歌

（唐）李贺

茂陵刘郎秋风客，

夜闻马嘶晓无迹。

画栏桂树悬秋香，

三十六宫土花碧。

魏公辖车指千里，

东关酸风射眸子。

空将汉月出宫门，

忆君清泪如铅水。

衰兰送客咸阳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

携盘独出月荒凉，

渭城已远波声小。

《陆游集》中此类古诗亦复不少。叶圣陶的《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出版欣然有作有作》，陈昊苏的《忆导师》，是当代有数的转韵七古。

四句一换韵的古风，不仅有七言的，也有五言的；不过五言的比较罕见罢了。现举一首唐人作品为例：

例4：

石壕吏

（唐）杜甫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山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独与老翁别。

此外，还有五言七言兼用的，例如：

例5：

万松图

赵朴初

着意画万松，夭矫如群龙。

千山动鳞甲，万壑酣圣钟。

中有一松世莫比，

似柳三眠复三起。

眠压冬云八表昏，

起舞春风亿人洗。

喧天爆竹是心声，

共助松涛争一鸣。

枝少氛霾光焰焰，

骨傲霜雪铁铮铮。

为梁为栋才难得，

老不图安身许国。

日月光华华岳高，

愿松长葆参天色。

这种四句一换韵的古风，有的平韵和仄韵交替使用。有的则是连用几个平韵或连用几个仄韵，这都没有硬性规定。这种诗，如果按韵部拆开，就很像是一首首的绝句，全篇就象由若干首绝句所组成的。尽管形式上似乎这样，但内容上却必须连贯，虽然有的地方诗意有所转折，但也必须注意前后相承，不能在转韵之处相互脱节，否则就真象几首绝句的拼凑了。

由于这种古风韵律多变，而且不难驾驭，所以唐代以后不少诗人都乐于采用。但后来由于受律诗的影响，本来是不入律的古风就逐渐变得入律（即采用律诗的句式）了。例如：

例6：

和卢明府送郑十三还京

（唐）孟浩然

昔时风景登临地，

今日衣冠送别筵。

醉坐自倾彭泽酒，

思归长望白云天。

洞庭一叶惊秋早，

濩落空嗟滞江岛。

寄与朝廷当事人，

何时重见长安道。

这八句诗，句句入律。如果中间两联儿用了对仗，就极容易跟七律相混；如果再长一些，就极容易跟排律（或叫长律）挂钩。仅仅因为他是转韵，所以虽然短到只有八句，也是一首转韵的七言古风。了解这一点，对于区别古风和律诗至关紧要；否则就有可能看到八句一首的就误认为是律诗，其实是大谬不然。

还有一点应当注意：四句一换韵的古风，凡转韵之处，首句必须入韵。不论是连用几个平韵，或连用几个仄韵，也不论是仄转平，还是平转仄，都应当如此（诗验证前面所举各例）。否则的话，就有可能给人以突如其来之感，而且韵律也不自然。



3、随意换韵的。

随意换韵是一种不规则，不固定的换韵。可以两句一换，也可以四句一换，甚至还可以六句一换。总之，它可以随着诗人思维骏马的飞驰而随意所之。这种转韵古风，有五言的，也有七言的，杂言古风尤为常见。这里只举一首七言的为例：

例7：

秋萤引

（唐）刘禹锡

汉陵秦苑遥苍苍，

陈根腐叶秋萤光。

夜空寂廖金气净，

千门九陌飞悠扬。

纷纶飞映互明灭，

金炉星喷灯花发。

露华洗濯清风吹，

攒昂不定招摇垂。

高丽罘罳过珠网，

斜历璇题舞罗愰。

曝衣楼上抚香裙，

承露台前转先掌。

槐市诸生夜对书，

北窗分明辨鲁鱼。

行子东山起征思，

中郎骑省悲秋气。

铜雀人归自入帘，

长门帐开来照泪。

谁言向晦常自明，

童儿走步娇女争。

天生有光非自炫，

远近低昂暗中见。

撮蚊妖鸟亦夜飞，

翅如车轮人不见。

这首诗一共换用了八个韵：苍、光、扬，属“阳”韵；灭、发，属“屑”、“月”韵；吹、垂，属“支”韵；网、愰、掌，属“养”韵；书、鱼，属“鱼”韵；思、气、泪，属“寘”、“未”韵；明、争，属“庚”韵；炫、见，属“霰”韵。它的换韵是随意的；有四处是四句一换；四处两句一换。这种不规则换韵的押韵方法，颇可供我们现在身体诗歌创作的借鉴。实际上，不少新诗（尤其是篇幅较长的），已经有了这样的表现形式。

随意换韵的五言古风，这里不再举例；至于杂言的，可参看后面的“杂言诗”。



4、畸零句用韵的。

所谓畸零句用韵，指的是不该用韵的单句也用了韵。这种情况只有古风里存在；它可以出现在诗篇的中间某处。多数出现在末尾。篇中的畸零句较少见。举例从略；篇末的畸零句可以举刘禹锡的一首七言古风为例：

例8：

阴山画虎图（节录）

（唐）刘禹锡

阴山健儿鞭鞚急，

走势能追北风及。

逶迤一虎出马前，

白羽横穿更人立。

（中略）

禽逃兽遁亦萧然，

岂若封疆令晏眠？

契丹戈猎汉耕作，

飞将自老南山边。

还能射虎随少年？

这种末尾用畸零句的诗，在现在七言新体诗创作中偶尔也可以见到（多为七言四句之后再加一句。或七言，或五言）。



三、古风的平仄

古风不受格律的束缚，所以在平仄方面也没有硬性规定。在唐代以前，就五言古风而言，有一句之中连续出现四个平声字或仄生字的，甚至还有全平或全仄的。唐代以后，由于律诗的影响，这种情况较少出现，而且逐渐形成一种风气，既要仿古，又要避免入律。因此，有的诗论家就从前人的作品归结了几条带规律性的东西：

（一）从三字尾来区别古风和律体。古风的三字尾（即每句的末尾三字），大致有以下四种形式：

1、平平平。即古人所说的“三平调”，是古风最显著的标志之一。

2、平仄平。

3、仄仄仄。

4、仄平仄。这种三字尾在律诗中也较常见（详见“律诗”有关部分）。

（二）古风全句的平仄不是交替的，而很多是间隔相重的。就五古而言，往往第二日和第四字都是平声或都是仄声；就七古而言，则是第四和第六字都平或都仄。现举一例略加说明（三字尾用红色表示）：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唐）李白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

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旁，

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

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

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

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

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

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

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

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

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

愿接卢敖游太清。

上联中，符合第一种情况的如：

1、平平平：名山游、遥相望、凌苍苍、吴天长、庐山谣、庐山发；

2、平仄平：青黛光、天地间、流雪山、清我心、无世情、朝玉京、游太清；

3、仄仄仄：绿玉杖；

4、仄平仄：映朝日、动风色、彩云里、九垓上。

全诗二十九句，有十八句的三字尾是符合古风要求的。其中“三平调”占了六句。

符合第二种情况的。五言如“朝别”句。（二、四字都是仄声），“好为”、“兴因”二句（二、四字都是平声）；七言如“庐山”、“屏风”、“银河”、“白波”、“闲窥”等句（四、六字都是仄声）；“金阙”句（四、六字都是平声）。尤为突出的是“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二句都是一连用了四个平声字，而且两句重复用“庐山”二字，这都是律句所不能容许的。



四、古风的对仗

跟不拘平仄一样，古风也不讲究对仗。但是由于受古代骈体文的影响，唐代以前的古风有不少出现对仗的。南北朝时宋代谢灵运的《登池上楼》是一个突出的例子：全诗十八句都用了对仗。尽管如此，古风用对仗仍然是自由的。说他自由，是因为古风的对仗具有以下两个特点：

（一）平仄不对。例如上面提到的《登池上楼》就有这样的两联：“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祁祁伤豳歌，戚戚感吟楚”。用平仄格式对照，他们分别为：

仄仄仄仄仄，仄平仄仄平

和

平平平平平，平平仄仄平

每一联都只有两个字的平仄相对，其余都不对。白居易有一首《伤宅》的五言古风，其中有一联是“攀折摘樱桃，带花移牡丹”，也只有两个字相对。

（二）不避同字。例如前引杜甫的《石壕吏》。有一联是“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上下句就同时出现“老”字。更早一些的古体诗，同字相对就更多一些。例如《木兰诗》有这样的几句：“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鞭”。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四句中都重复了两个字。



文字/韩建国（学习席金友老师的《诗词基本知识》笔记）

图片/网络

音乐/诗词朗诵配乐

编辑/韩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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