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节日一个人的家（晓歌原创）

晓歌

这些天Amy要留在老家照顾老人，我只好一个人回到北京的家里。轻轻敲了敲门，自然是没人应的，掏出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的依然是熟悉的、温暖的家的味道，却没有熟悉的、温暖的人迎送。 没有人的家，有点儿空落落的。 自打Amy退休以后，每次回家，我都不肯自己用钥匙开门，有时故意扮作快递小哥，很用力的敲门。一般门一开，Amy照例是一通数落，但语气却总是喜悦的。 这是每天都要重复的小仪仗，却有熟悉的、温暖的家的味道。我总觉得，所谓家，不就是一扇随时能够敲开的门，一个永远在线的电话号码吗？ 有一种小确幸，叫家里有人。 装修中的家 　　这种小小的幸福，极大的侵蚀了我的工作热情。我从来不是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当一个人四处流浪到过天涯海角以后，当我们带着满是伤痕的盔甲，在残酷无情的杀伐中冲锋或撤退，看着高高飘扬的别人家的旗帜，能够抚慰我们的，唯有家，唯有亲人。 记得刚来北京的时候，请一个书法很好的同事题写一幅自撰的楹联，“品茶聊天晒太阳，读书写字做文章”。当时无非是惺惺作态，故作脱俗的样子，好像已经参透了生活。同事却说我太消极，我只一笑了之。十年过去了，朋友写的字早已不知何往，而这幅对联，却悄悄地刻上心头，成为一种愈来愈清晰的执念。 我天生是个属蜗牛的，背着重重的壳，流了一路的泪，依然有一颗透亮、清澈的心。在易碎的壳里，家是我柔弱的保护，而Amy是为我擦拭眼泪的人。 路还很长，我得细心呵护这种平衡，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蜗牛总是走得不慌不忙。 在上游水岸，与黄河手拉手 一棵长满叶子的老树背靠太阳 　　去年夏天，在黄河上游青海的水岸，与妻子手拉手。第一次看见黄河的水如此清澈明亮，第一次与黄河亲密依偎，发现Amy也是水一样清澈的女人，有时温柔善良，有时也凛冽湍急，但总是澄澈如水。而我是岸边一棵浸泡在水里的老树，树干上刻满岁月的痕迹，像我长满皱纹的脸，而心却常常被温情的河水融化，生出满枝桠墨绿的叶子。我们相互依偎，相依为命，一起背靠着黄河、背靠着大山和太阳，为蜗牛的家画个素描。 河面有夏天热情的风吹过心头，暖暖的，一起唱“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往上爬……” 也许是老了，一个人的家里，有一点孤独，想起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思念就盈满所有的空间，哪哪儿都是你的影子。 三十多年前的我们 十多年前的浪漫 如今的我们 家人们 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孩子们的幸福 　　幸福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挣脱故乡的拥抱，走过山，走过水，涓涓流淌。 日子过得飞快，三十多年前，Amy成了我的家人，两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几年后，我们一家人相跟着，不离不弃，从家乡的黄土高原，一起到天涯海角流浪，在鹿也回头的天之角，感动落泪。后来，岁月是一首信天游，在星城长沙的圣爵菲斯山下，在美丽的月亮湾，我们一起见证了孩子的成长，度过了快乐的十年。08年8月8日，在北京奥运会开幕的那一天，我们送孩子远渡重洋，放飞了一只原想呵护一生的鸟儿。从此幸福变成一面照片墙，思念远隔千山万水。如今，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幸福，我们却就要老了。 难道是我的理解错了？也许幸福本来就是一棵要分叉的树，终归要向不同的方向长出牵挂的枝，在挂满思念树叶的枝头，结一树幸福的果。又或者，幸福也是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路，有遇见的惊喜，有牵手的温暖，也有离别的苦难，终于要重逢时，又看见了一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向我们招手。 岁月越走越远，青春越走越远，亲人越走越远，我们甚至来不及准备一句告别的话。只留下错愕的我，一个人在路上。 Amy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 西雅图华盛顿湖 在那桃花盛开的季节 纽约街头 红叶 　　Amy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我却带着她四处流浪。 此刻，在一个人的家里，窗外的阳光慵懒地照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我躺在床上，不想起床也不想上班，享受一个人的自由、也享受一个人的寂寞。 和Amy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她总是在每一个清晨，早早起来，浇花种草，温酒烹茶，准备可口的早餐，香喷喷的味道引诱我离开舒适的床榻，然后，在轻柔舒缓的音乐声中，开始每一个个被幸福充满了的日子。白天，我上班，她去公园跳舞唱歌，回家后画画弹琴，生活得快乐充实。傍晚的时候，Amy会邀我一起，到书房欣赏她的画作，批判我的涂鸦。Amy心灵手巧，学什么像什么，让我自叹弗如。周末，我们很少呆在家里，北京城大大小小的景点，无处不曾留下我们一起走过的脚印。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平淡无奇的日子有满满的幸福感。 一晃眼，又过了十年。 结婚十周年多了一个第三者 二十周年帅气的儿子抢了我们的戏 　　过几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我一直在想，送什么礼物给妻子呢？ 记得我和Amy有过约定，每隔十年，不管我们变成什么样子，都要去照一套婚纱照，纪念我们相濡以沫的日子。十周年的时候，我们在海口照纪念照的时候，儿子夹在我们中间成了可爱的第三者。二十年周年的时候，我们在长沙，在美国留学回来的儿子帅气逼人，又抢了我们的戏。去年是三十周年，疫情突发，儿子在国外回不来，Amy的兴致就淡了许多。后来我们定了邮轮去旅游，也因为疫情未能成行。今年，泛滥的疫情，仍然让我们一家人天各一方。 生活中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变化，打乱了我们原有的安排，生活是遗憾的艺术，在一起的日子，快乐也罢，忧伤也罢，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把握。 阳台上的长寿花开得娇艳 　　早晨，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浏览着手机上的照片，指尖划过岁月的痕迹，是生活刻在心上的烙印，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平凡而亲切，原来回忆也是一道美味佳肴。突然发现，曾经偷偷期盼过的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味道。试想，就算我拥有了全世界最美丽的景象，如果没有与亲人们一起分享，我的快乐，就像晚上的弯月一样，孤独寡味，有残缺的遗憾。 今年，我和Amy注定不能一起度过我们的节日。两个人的好日子一个人的家，我有些无奈。 用什么来纪念我们的节日呢？于是，我写下了如上的文字，有点儿酸，可辛酸不就是活着的滋味吗？ 客厅阳台上的长寿花开满枝头，鲜红的娇艳，粉红的柔媚，是个好兆头。 谢谢你Amy，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这么远。祝我们节日快乐。 2021年1月15日写在结婚31周年纪念日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