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游福建：2、惠安、泉州和晋江

汤任远

惠安女为泉州惠安县女子的统称，她们以独树一帜的服饰、吃苦耐劳的精神闻名海内外。一首打油诗形象地勾画出惠安女传统服装的特征：“封建头，民主肚，节约衣，浪费裤。”头部被头笠和头巾包裹得仅露出一张脸，是为封建；腰、腹部暴露在外，是为民主；上衣短得连肚脐也遮不住，是为节约；大筒裤的裤脚宽达0.4米，是为浪费。封建与民主、节约与浪费的矛盾统一，就是惠安女独特的审美观。惠安女为何上衣那么短呢？传说一次皇帝南巡要路过此地，地方官吏为显其所辖庶民富足，下令打制银腰带系于女人裤腰上，同时要求将上衣做短。此后，佩带银腰带作为一种财富的象征一直流传下来。 曾梅霞，一位爱好摄影并致力于弘扬惠安女传统文化风情的客栈年轻老板娘，以她开办的惠安女风情园为基地，联络家乡大岞村的一群惠安女，为惠安女民俗风情摄影创作提供服务。由于社会发展，如今传统衣着的惠安女已很少见，因此，这个创作基地为我们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拍摄机会。
惠安女以吃苦耐劳闻名于世，当男子出外谋生或出海打渔时，惠安女成了建设家乡的主力军。1958年为了建设乌潭水库，惠安县出动41,000多人，其中女性达35,000多，成为主力军。总库容1.26亿立方米集防洪、供水、灌溉、发电于一体的国家级大型水库，不到两年时间就完成了，使十年九旱的“地瓜县”变成米粮仓，谱写了“万女锁蛟龙”的壮丽诗篇。为了纪念惠安女建设水库的贡献，后来水库更名为“惠女水库”。
三幅大逆光片子，前两幅为华为手机拍摄，后一幅为索尼黑卡拍摄。取景时眼睛看到的都是剪影，华为P40pro因有AI摄影大师功能，居然能拍出暗部色彩、层次丰富的效果，使我感到意外。强大的人工智能用于大逆光拍摄，对于暗部的感光能力事实上胜过人眼。 惠安女风情的拍摄到此结束，近两小时里曾梅霞的安排按程序进行，惠安女的表现专业而敬业，对我们的要求有求必应，从她们身上也使人感受到惠安女令人佩服的可贵精神。
拍完惠安女已近黄昏，顺便拍了个日落，后一张为手机拍摄，海滩的色彩和纹理尤其令人满意。 惠女风情园里有个小小博物馆，展出了惠安女的各种服饰。其实，惠安女的服饰并非一种，在历史长河中是不断演变的，而且惠安县各地也有所区别。

洛阳桥为中国古代四大名桥之一（其他为广东潮州广济桥、河北赵县赵州桥和北京丰台区卢沟桥），位于泉州东郊的洛阳江出海口，是北宋泉州太守蔡襄于皇祐五年(1053年)主持建造，历七年之久，耗银一千四百万两。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跨海石桥，其“筏型基础”和“种蛎固基法”是中国乃至世界造桥技术创举。洛阳桥长八百三十四米，宽七米，有桥墩四十六座，全部用巨大石块砌成。结构坚固，造型美观，今天仍在发挥重要作用。

桥旁如今建有泉州太守蔡襄的巨大石雕像；桥头两边各有一座古老的五层石塔，每层都有浮雕佛像，因年代久远皆已模糊不清。 桥头两边还各建有一座石亭，亭内石雕武官虽已被岁月磨损，但他们近千年来始终默默为民众护桥，尽忠职守。 泉州开元寺始建于唐垂拱二年(686年）,为福建省最大的寺院，全国重点文物单位。寺中镇国、仁寿两座宋代石塔(俗称东西塔）是泉州的象征，其高度为全国之最，建筑技艺令人叹为观止。经明万历年间泉州八级地震和多次台风考验，双塔仍屹立不倒。 东塔高48.24米，建于唐代，由外而内分为回廊、外壁、塔内回廊和塔心八角柱四部分，通过巧妙的设计、精确的计算和缜密的施工连成一体，因而重建700多年来历经地震风雨，仍坚不可摧。我们见不到内部结构，但是外部塔身每一层有如此精致的雕像令人叹为观止，全塔上下无数精工细作的仿木斗拱构件也如此逼真，让我惊叹不已。东塔于1997年入选中国四大名塔邮票，被誉为“石塔之王”。 西塔高44.06米，重建年代稍早于东塔，外观与西塔基本相同，除了塔身上的浮雕佛像和神像，基座也布满十分精美雅致的石雕纹饰。
西塔旁的“麒麟壁”建于乾隆乙卯年，是上世纪70年代为从泉州城北大城隍庙前迁移过来的。壁心这只硕大的交趾陶镶嵌神兽，一说为麒麟，取吉祥之意；另一说是“贪”，为一种生性饕餮的神兽，吃遍珍稀财宝仍不满足，还想吞太阳，结果坠下东海而亡。这就是“贪心不足吞太阳”典故的来历，山西襄汾县丁村的明清民居上就有“贪吞太阳”的木雕。古时以“贪”的形象作影壁，为的是警示人们戒除贪念。 壁心左右两面为砖雕吉祥图案，包含丰富的寓意：吉祥，如意，清平，封侯，高升，松鹤延年，喜上眉梢，鹿含芝兰（自有书香）等等。
影壁两侧则为唐代著名诗僧寒山和寒山寺住持拾得。寒山手拿扫把，边上有一只蜻蜓，寓意清扫庭院和内心；拾得拿着芭蕉扇招来蝙蝠，寓意家大业大和福到。可见，一座影壁蕴含了人们的全部美好愿望，可以满足各种祈求。 泉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宋元时期曾是世界第一大港，因而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早就知道泉州有很多阿拉伯、波斯和中亚的穆斯林定居，这次有机会亲见当年创建的六七座清真寺中仅存的清净寺，重温了10-14世纪泉州海洋交通繁盛、多元文化和谐共处的历史，深有感触。清净寺，阿拉伯文艾苏哈卜大寺（意为圣友寺），是我国四大伊斯兰教古寺之一和“中国十大名寺”中唯一入选的伊斯兰教清真寺，创建于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元武宗至大三年（1310年）侨居泉州的艾哈迈德·本·古德西出资重建。清净寺如今留存主要建筑为门楼、礼拜殿、明善堂等部分。
清净寺门楼高12.3米，用纯辉绿岩和花岗岩砌筑，分外、中、内三重，仿照叙利亚大马士革伊斯兰教礼拜堂的建筑形式。门楼顶部为望月台，是斋月里阿訇登临望月，决定封斋和开斋日期的地方。南墙尖拱之上有一列石刻阿拉伯文《古兰经》，北墙相对位置则是元代重建的阿拉伯文纪事。原来在望月台上有望月亭，四角有伊斯兰风格尖塔，明万历卅五年（1607年）泉州大地震时被震毁。 与门楼相连的奉天坛遗址，曾为礼拜大殿，占地面积约六百平方米。奉天坛坐西朝东，西墙为朝向伊斯兰圣地麦加的方向。 寺内的院门和伊斯兰风格石塔。院门两石柱顶部有中国传统风格的石刻雀替，额枋上则是伊斯兰图案石刻。 寺门内北面围墙正中，镶嵌着一方完好无损的明永乐五年（1407年）石刻《敕谕》，是明成祖朱埭颁发保护伊斯兰教寺院的文告。碑石高100厘米、长160厘米，四周边框绕刻浮雕龙饰。
明隆庆元年（1567年）穆斯林在寺内西北角增建一间小礼拜殿，泉州太守万灵湖题匾曰“明善堂”，在众多的伊斯兰风格的建筑中别具一格，是砖木结构的闽南古民居特色的小三间建筑形式。明善堂前矗立着一座精雕的宋代“出水莲花”石香炉，原是奉天坛的旧物。香炉用寿山石雕制，其上部是一朵盛开的巨大莲花，花心凹下以放置香料，大莲花周围还有一圈小莲花；往下是各有特色的莲蓬或含苞待放的花朵，底层雕刻了动荡的波涛。香炉寓意“清净”与“洁白”。伊斯兰教忌烧香祈祷，只在礼拜时焚烧檀香以调节空气。
明善堂初为阿訇居住生活区，后因万历年间地震礼拜大殿塌毁，这里改作礼拜之用。 寺内建筑随处体现多元文化的和谐相容，闽南红砖厝的色彩和燕尾脊风格，门上却是伊斯兰风格的石拱和图案。一间小展览馆，让我对于宋元以来两种文明间的密切交流有了进一步了解。“缠头赤脚半蕃商，大舶高樯多海宝”，夸张地形容来泉州穆斯林商人占有半城人数。宋元时期，他们多围绕清净寺周围聚族而居，尤以黄、马、夏等姓氏最为集中。明清以后，穆斯林家族后裔逐渐分散出去，在各乡村形成宗族组织。今天，居住在清净寺周边的穆斯林依然传承着伊斯兰风俗习惯，保留开斋节、古尔邦节、圣纪节等节庆活动。其他迁居乡村的穆斯林后裔，以蒲、丁、郭三姓人数最多，在本土化过程中保留着伊斯兰文化的历史记忆。在泉州市区的东面有座小山被称作“圣山”，最早来泉州传教的穆罕默德弟子三贤和四贤就葬于此山。每年的开斋节，泉州的穆斯林们就会在阿訇的带领下来圣墓前祈祷扫墓，缅怀先祖。
2008年，由阿曼苏丹国王全额捐资，在寺东边添建了一座新礼拜堂，可容纳500人。我们刚到时里面正在做礼拜，等了大约半小时才让入寺参观。 泉州关岳庙香火极盛，主祀关圣帝君，附祀岳王，故名。关岳庙始建于宋代，原祀海神，明太祖朱元璋下令改建为关帝庙。现在的关岳庙经过民国三年(1914年)大规模重修，由武成殿、崇先殿、三义庙三座并排的庙宇组成壮观的建筑群，装饰精美的木雕、石雕和泥塑，特别是屋脊剪瓷龙雕，造型生动繁复，色彩绚烂艳丽，其间配有花鸟走兽，体现闽南古建筑的独特艺术风格。北方人可能难以想象庙宇竟会建得如此花里胡哨，但这正是闽派传统建筑独树一帜的特色，我们一路上在大小城镇和乡村见到的全是如此，就连当年在台湾见到的庙宇也是这样的风格。 主殿武成殿，面阔三间、进深五间，正位左祀关圣帝君（关羽），右祀岳武穆王（岳飞），以张飞、赵云等历史上24位名将从祀。左旁崇先殿，祀关帝曾祖光昭公、祖裕昌公和父成忠公。右旁三义庙，祀刘备、关羽和张飞，配祀诸葛亮和赵云。想想真有意思，建庙者考虑如此周到，祭祀关羽，连同他的结义兄弟、军师、战友甚至三代先祖都有了。不过这也说明中国传统文化重视集体的作用，重视孝道。 红砖厝是闽派传统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汲取了中国传统文化、闽越文化和海洋文化的精华，成为闽南文化的重要体系。“红砖白石双坡曲，出砖入石燕尾脊，雕梁画栋皇宫式。”这是对红砖厝建筑特色的形象表述。“红砖白石”指石材与片砖插花砌筑的墙体和山花与入口的红砖贴面，“双坡曲”是指屋脊两边的瓦面呈弧形曲面；“出砖入石”是指利用形状各异的石材和红砖交垒叠砌，“燕尾脊”前面已有提及，我国古代有敬天的思想，视屋脊上的“鸟”为通天灵物，燕尾脊由此而来；“雕梁画栋皇宫式”是指按皇宫式样建造的大厝，木雕、彩绘、石刻、透雕、泥塑、剪贴等民间手工艺精品随处可见。

我们在属泉州代管的晋江五店市传统街区见识了红砖厝的独特风貌范，大开眼界。这是旅菲华侨郑焕彩的旧居，始建于1900年，2012年迁入此地，建筑门路石雕古朴，水车堵灰塑、陶作精细，木作多镂刻，是典型的清末闽南大厝。（注：“门路”当指门两旁位置；“水车堵”又称水车垛，水与闽南话美同音，车与斜同音，指屋檐下一条倾斜的漂亮建筑装饰，高约20公分，由于位置高故做成向下倾斜，以便观赏。）

这座中西合璧的小洋楼应也是某位华侨的旧宅，从“眉山衍派”的匾额看可能祖上来自四川。洋楼的外形，红砖厝的风格，完美地统一到了一起。 朝北大厝为旅菲华侨庄朝北的旧居，尚未完工时赶上抗日战争爆发，这位爱国华侨毅然将积攒的资金全部捐出用于抗战，以致再没余钱用于木作油漆和铺设门前石埕，为这豪华大厝留下永久遗憾，不过，也是这位令人尊敬的华侨的永久光荣。（注：石埕为闽南宅第门前铺设的石板场地。）
晋江自古有民谚历数泉南著名祠堂：“塘东崎，檗谷大，庄厝祠堂盖南门外。”后一句说的是庄氏家庙为泉南首屈一指，它不仅是指其建筑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也是指庄氏人丁兴旺，仕宦人物众多。庄氏家庙始建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经历代重修，建筑面积925平方米。三川脊顶，高低错落的屋脊各立燕尾，堆塑卷草，装饰彩瓷剪粘花鸟。堂宇轩朗宏敞，荟萃砖雕、木雕、彩画、髹漆等多种建筑工艺。内外悬挂“状元”、“进士”匾额数十方。三通大门，平时中间的朱漆大门关闭，一尺高的石门坎上再加二尺高的木坎，要到祭祀祖宗的日子或迎接极尊贵的客人才打开。
祭祖的厅堂称为孝思堂，供奉着庄氏一世祖古山公的画像。梁枋间除了一列“进士”、“翰林”匾外，还有民国政府、民国海军上将、泉州人民政府、菲律宾锦绣庄氏宗亲总会、台湾彰化庄氏宗亲会和金门庄氏宗亲会献的各种匾额。自明成化十年（1474年）至崇祯年间，庄氏家族出了进士13名，举人14名，贡生4名。在清代，又有进士2名，举人5名，贡生4名。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明嘉靖八年家族中有庄用宾、庄一俊、庄壬春三人同榜考中进士，人称“一榜三龙”；明弘治十七年（1504年）到明万历28年（1600年）科举考试中，五科中庄氏10人中进士，称“五科十凤”。可见，“庄厝祠堂盖南门外”的民谚名至实归，家族的辉煌成就也值得修建如此气势恢宏的家庙。 蔡氏家庙建筑始建于宋代，同样气派豪华，只是因时间有限我们未及参观。蔡氏在1000多年间也是人才辈出，而且“五店市”地名就来源于蔡氏。唐开元年间，蔡姓七世孙5人在青阳山下开设5间饭店以方便行人，因饭菜飘香，声名远播，被誉为“青阳蔡，五店市”。自此，“五店市”成为当地的地名。 布政衙，系明朝进士、浙江布政司左参政蔡立敬的故宅，建筑面积498平方米。但其外观比起那些富商大厝就寒酸多了。三落为书房，栽有梅兰菊竹，有梅花石、凤髻石参差堆积，号曰“凤鸣书室”。前铺青阳最大石埕，称“书斋埕”，俗称“一门厅、书斋埕、三十六天井”，乡里迎神赛会活动多在此举行。 “无欺心自安求无愧于天地 有容德乃大留好样与儿孙”，蔡立敬是一名清廉正直的官员，难怪其官邸建筑如此平常。他担任浙江清史司主事的时候，因哥哥也为官，父母年龄年事已高，他上疏乞求回籍养亲。皇帝恩准告假，并赐了一块“禄善崇亲”牌匾。后升为浙江参议，蔡立敬忠于职守，大力整治贪官污吏，因辛劳过度卒于任上，年仅55岁。浙江的百姓称赞他为“蔡慈父”，为他勒碑纪念，崇祀于名宦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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