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那碗五豆粥腊八面

神仙老头

母亲的那碗五豆粥腊八面

每当进入腊月，传统的四时八节，接踵而来，地处渭北高原，我的家乡耀州也不例外，以各种各样节日为名的袅袅炊烟，不时飘荡在古老的华原（古耀州俗称）大

地，把城乡年味熏染的一日比一日浓。

第一个节日（五豆节），即腊月初五，俗称（五豆）。按当地的习俗，这天，家家都要喝用五种豆子（黄豆，黑豆，绿豆，红豆，豇豆加麦仁，杏仁等），熬成的五豆麦仁粥。

当日早饭，以此共食之，亘古至今，延续数百年从未改变。然而，就是这一碗小小的五豆麦仁粥，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那么简单，且在那个特殊年代，作房的简陋，食材的奇缺，能喝到一碗浓浓的，香喷喷的五豆麦仁粥，可算得上是稀渣，盛餐。

在我的记忆中，还不到腊月，母亲就开始准备“五豆”的食材，收罗平时省吃俭用，积攒的各种豆类，砸收藏的杏核，由于当时家里贫穷，也买不起象花生一类的食材，就砸一些自家门前的皂角仁，丰富一下五豆的内容。

麦仁是五豆粥的主要食材之一，在我们当地，也把五豆粥叫作五豆麦仁粥，可见麦仁之重要。然而，麦仁要用大麦或小麦粒，去除麦皮制作而成，且大麦作出的味道，要优于小麦，但由于大麦产量低，加上加工的面粉又不如小麦，种植越来越少，后来人们普遍采用小麦，去皮作五豆麦仁粥。

要去除麦皮，变成精麦仁。在那个农村还没机具的年代，全凭手工加工。我只记得，那时若大一个村子，近百户人家，村中间只有一个石窝子，平时主要用于村民加工，食盐（因为当时买到的盐都是青颗盐），辣椒，调料等，由于时间不是那么集中，还不算很忙。

但每临五豆前，石窝子前就越发忙火，因为，无论是大麦，还是是小麦，石窝子是唯一的去皮工具，且石窝子加工后的麦仁粥，味美香口，筋道迷嘴。

农村人厚道，越是这样，大家仍有礼有序，按先后排队，这时候，母亲便早早跑前跑后，带上准备好的麦粒，预约排队等候在石窝子前。

若大的石窝子，几斤重的石硾。是母亲，一窝一窝，一锤一锤的撺去麦皮。又一遍一遍的用箥箕，一下一下将撺过的麦皮分离出去，直到麦皮除净成为精粒。

那时的石堆窝，置于村中间露天，而这时，正是数九寒天，冰天雪地。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季节。衣裳单薄的母亲，硬是顶风历寒，腑冷克难，不就是为了让儿女们喝上一碗，喷香可口的五豆麦仁粥吗！

麦仁加工好后，熬粥更是费时费力，在加上当地“五豆”不见明的习俗，虽然至今我不解其意，但我想这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和意举。

由于有这样一个习俗，加之母亲是个遵规依俗的人，在前一天晚上就拾掇好灶火，添好灶柴和用水，为了是豆子和皂仁，好熬易绽，把这些食材都用水提前浸泡好，便于半夜起来熬粥。

那时不象现在，有燃气灶，有高压锅。既便用灶台，也有鼓风机。而那时，村民们用的全是木风箱加土灶台。有的用不起，甚至用不到煤炭，因大矿煤炭属国家统购。小矿，少之又少。因而，多数人家都用草柴做饭。母亲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把柴一把柴，一下一下拉风箱熬粥作饭，加上家里大小人头近十，尺八大的铁圆锅，光烧一锅开水就得个半多小时。

为了让儿女们，向人家娃一样，过个象样的五豆，这天，熬的五豆粥更多，因为平时多以四流子米汤（隔饭能看到碗底的那种粥）加窝窝头。而五豆，必须让儿女们吃饱，吃好。

就这样，在漆黑的夜晚，冷瑟瑟的厨房，若暗的煤油灯下，炊烟袅袅的灶台前，母亲先是把一锅快满的水烧开，在添上豆类，麦仁，皂仁等食材，然后在烧开，为了是下到锅内的食材，充分绽开易熟，停下来闷一会，在开始小火慢熬，边熬边用勺子扬汤，直到锅内汤红上色，豆胀绽开，待熬到七八成熟时，再将杏仁，红枣等下到锅中继续熬，直至熬稠，熬好，加上适量食盐，调料和提前爆炒好的葱花，揽均勻，整整费了大半夜，一锅浓味十足，醇香艳色的五豆麦仁粥告成。

天才麻麻亮，一往还没起床，渴望难耐的儿女们，这时早已饥不择食的等待母亲，做好的五豆麦仁大餐，好想美美啜一噸！

当我们姐弟姊妹们起来时，热腾腾，香喷喷的五豆麦仁粥，已呈现在我们眼前。这时候，按当地的风俗，亲邻们，你一碗我一碗，开始相互赠送五豆粥，俺家也不例外，而这一任务，当属我们弟妹了。

不要看互送小小的一碗“五豆粥”，除互相比美比味外，更多的是友谊，更多的是情意，更多的是祝福。其共同愿望，只有一个，祈求老天保佑：国泰民殷，无灾无难。五谷丰登，粮丰仓满。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日增月盛，红红火火。春色罗幔，阳光尽现。

然后，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端起一碗碗冒着蒸蒸热气的五豆麦仁粥，其不知心里有多么香稠蜜甜，此时此刻，除饱餐外。内心更多地还是要感谢母亲，感谢母亲能给儿女们，这么美好的风味盛宴大餐。

五豆粥不能一顿吃完，至少要吃到腊八。这是祖传，也是乡俗。寓意为“噸噸福醇，富富有余”。

对于“腊八节”，来历说法颇多。佛家有佛家的说法，道家有道家的解释，皇家有皇家的道理，民间有民间的传说。但对我而言，最有意义的只有儿时的五豆粥，腊八面，这是我们这的习俗。

腊月初八，也是进入腊月年关后，第二个节日。这天，按当地乡俗不喝粥。只吃腊八面。

按当地人说，吃了腊八面长了一大截。吃了腊八面“长寿，康乐，平安，幸福”。还有五豆不见明，腊八不见红（太阳）。意思是，要吃在太阳出来前。

同时，腊八这天，家家户户要安神拜祖，布台献食，烧香祭祀，祈天赐福。经年久续，继古来今。并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仪式。

至于，这些风俗起源于那，本人无从考证，据说历史悠远，日久天长。其寓意是纯洁正能量的，愿望是淘劣期良的。叫我讲，不论千说万传，但更多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与祝愿！更多的是浓浓的乡愁。

记忆中的腊八面，母亲从腊月初七就开始准备臊子面的菜食。把红萝卜，白萝卜切成菱形碎片，那时候也买不起肉，就配些小豆腐块，再加上些葱段，姜沫，花椒，辣椒等，用菜油爆炒好，在加水温炖，一大盆色，味，香俱全的臊子准备停当。

渭北旱原的小麦，秋种夏收，麦子生长期长，再加上那个年代农村的面粉，没有机械加工，基本上，每几家都有自备的石磨子，面粉都是用人推石磨子，一遍一遍磨成。磨前还要用簸箕筛子，一簸箕一簸箕，一筛子一筛子弄净，然后在加适量水入伏好，隔日才磨。而石磨子，磨出的面粉筋道，味美。又不加任何色料，纯正的绿色食品，做出的面条，加上母亲的手艺，那绝对是一流的。

做腊八面，讲究细，长，宽窄有度。面要和硬，而且面要反复揉搓，直至揉搓到面能拉好长为至。

由于太阳出来前，就要吃腊八面之习，所以母亲在前一天晚上，就把面擀好，放在净片上，怕粘连，就撒上些面粉，并用不干的灶布盖起来，待天亮前，在烧水下锅煮。

手工擀面和切面，是个力气活，又是一个技术活。在若大的案扳上，来回多次，均匀不断的卷绽推擀，待面片整体达到，适宜的厚度为至，然后撒上面粉，层层叠起来，用一尺多长的专用切面刀，切出宽窄粗细均匀的面条。这对于一般人来讲，确实有点难，但对于心灵手巧的母亲来讲，三下五除二，不用多长时间，就做出来了！

看到桌子上备好的臊子，净片上擀好的面条。我们姐弟，姊妹，整个晚上都在盼鸡叫天明，心里满满盘算着，期待着，吃“消魂面”的那一刻。

时间真的捉弄人，似乎还没睡多长时间，朦胧中母亲就拽着被，喊我们起床。此时，锅台上己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跟着大人，在摆好面食的祭祀桌前，跪拜敬献。还没等大人许愿完毕，儿女们就迫不及待挑起面条，送到了嘴边，直到父母亲喊，吃饱就行啦，锅里还多着哩！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背上书包去学校，一路上哈出的气，嘴里冒出的味，全是臊子面味。

物换星移，时光飞逝。国殷民富，日新月异。如今，五豆，麦仁超市常年皆售，想喝“五豆麦仁粥”，随时都可以喝上，面条要想吃，天天都能吃到。各种食材，品种繁多，应有尽有。燃气电灯，灶房灶具，新舍新居，俱新俱全。

五豆腊八日日在过，臊子面条天天在吃。而且挡次愈来愈高。但再好，也嚼不出母亲的那碗。逞妍斗色，馥香迷魂，别有风味的“五豆粥，腊八面”。

先尊垂逝，斯人已矣。虽然母亲己离去二十余年，但每临五豆，腊八，母亲的颜容，那碗色香味足的粥，面。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久久挥之不去，抹之不尽。

在临近年关之际，我深深的怀念父母，我更挚爱父母。我衷心的祝愿父母，节日快乐，天苍安好，无病无灾，万事遂意！

弘扬中华民族的节日文化元素；传承祖辈的传统美德；是我们一代一代人的职责，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糟筛糠，涸泽醇精，继往开来，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