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抚孤松而盘桓

杨柳岸

<p>在人们耳熟能详的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中,有一句“抚孤松而盘桓”。我想,在陶渊明住的村庄上,应该有一棵很远就能看到的松树吧。可是,他回到村庄的那一天,真的是站在松树下,举首凝望树梢,用手抚摸着松树而慨叹岁月的艰难吗?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长途旅行归来的陶渊明,估计不会演这么蹩脚的戏。他应该会写一些散文,或者打听一些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事情,或者查看一下房屋的破损情况。可是,这些细节全被省略了。总之,他就围着一棵松树摸来摸去,把那些爱读《归去来兮辞》的读者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抚摸一棵松树上。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离开许久回到家乡的陶渊明,首先看到的是一棵松树,并且这棵松树引发了他怀念家乡的情绪。这或者是在用文学的形式,来表现主人翁当时的情绪。而这种所谓的“文学形式”,也就是“抚摸”了。你要是不好好“抚摸”的话,别后多日对一棵松树的怀念之情仿佛就无以表达。所以,造作就造在“抚摸”这个词语上。这与实际情形相比,在表达的程度方面确实有言过其实的地方。</p> <p>然而,至今我们对中国文学的看法,不还是只限于围着棵松树转圈“抚摸”,而使得自己的心情愉快起来这一点上吗?如果你坚信那种表达是真实的,就算感觉到稍微有些玄虚,却也没有理由断言这种表现就是虚假的。对于这一点,中国人本身也已经注意到了。在现代文学革命的标语当中,不是也在刻意规避那些虚饰的辞藻吗?是的,很多时候,中国人明知道是玄虚的,却还是习惯性地墨守这些陈规。虽然,日本人在读到“白发三千丈”这样的诗句时,会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在有些情况下却并不认为是“玄虚”,而被那些很动人的描写蒙蔽,最后信以为真,误以为那就是中国文学的“真滋味”了。毋庸讳言,我也是那些“蠢货”之中的一员。不可否认,它的确具有像鸦片那样的迷幻魅力。</p><p>当年,芥川龙之介游历中国,他在游记中惊叹道:我访问过一位以清贫而闻名于世的文人,十分惊叹于他极其快乐的生活状态。与其说这是清贫,倒不如说是令人羡慕。即便芥川没有察觉到这是一种“玄虚”,也清楚地表明了他辨明是非的能力。这就是“耳闻”与“亲见”之间的巨大差异。</p><p>这里值得我们深思的一个问题是,自古以来饱受社会动荡、战乱与天灾苦难的中国人,他们在文学中是怎样描述自己的生活的呢?“玄虚”与动荡的生活之间是不是就没有关联呢?如果有关联的话,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用“抚摸”这样一个词语来表达对一棵松树的眷恋,也许并不能对陶渊明思想的价值做出判断,但这种不可否认的精神上的飞跃,又是与持续的战乱密切相连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要想理清这些头绪,可能要比说清楚初夏的纳凉晚会与演员的关系、勤工俭学的男女学生之间的恋爱关系更为复杂。然而,就凭着我这颗突发奇想的脑袋,我断定它们之间是存在着很密切的联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