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殇

我爱我家

<p class="ql-block">偶尔看了一篇文章“尼泊尔的月经小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说起小屋,大家眼前就会出现这样一幅美丽的景象:清晨的山林,淡淡的薄雾还未散去,慵懒的日光,柔柔地倾泻下来,郁郁葱葱的叶子顿时呈现出深深浅浅的绿。远处的山坡芳草萋萋,不知名的各种野花,一丛丛,一簇簇,星星点点,点缀在沾满了露水的草地上。树林深处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围墙,缕缕炊烟袅袅婷婷飘散在空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多么美丽的世外桃源啊!如果是我,我愿一辈子呆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喂马劈柴,话语桑麻,一箪食一瓢饮,过着春栖山林夏隐石,秋冬只愿伴山老的避世生活。可我这里要说的“月经小屋”却没有如此诗情画意的浪漫气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尼泊尔的“月经小屋”充满了泪水和残酷,是多少尼泊尔女孩的噩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尼泊尔的印度教有一个习俗。他们认为,女性在月经期间及产后是不洁的,会给人们带来厄运。因此在那特殊的几天,女人不能与家人接触,不能进厨房做饭,不能去厕所去浴室,更不能进入寺庙,甚至不能照到阳光,所以她们就会被送到偏远的小屋。这样的小屋子被叫做Chhaupadi(朝泊蒂)。而小屋的环境却异常差,除了地板和墙壁、屋顶之外,什么都没有。女孩们终日照不到阳光,只能蜷缩在暗无天日的小屋,与自己的粪便为伍。而小屋多半和牛棚建在一起,夏天酷热难耐,冬天天寒地坼。许多女孩不是被冻死,就是被蚊虫、野兽咬死,甚至被坏人侵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到这里我泪眼婆娑,因为我是女性,因为我们这里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陋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13岁之前,我对自己的生理特征是懵懵懂懂的,甚至觉得我和男孩并无多大差异。在那个贫穷而又快乐的童年,我和男孩一样去上坟,祭奠祖先,抢着吃坟上香喷喷的祭菜。春节去庙上烧香,偷窥那些面目狰狞的神仙,而这一切都在那年戛然而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是小学毕业考上初中的暑假,和往常一样,一个莺语燕啼的清晨,我和母亲从山上劳动回来。我兴冲冲地去上厕所,刚要提上裤子时,发现内裤上有点点淡粉色的血丝。我有点诧异。哪里受伤了吗?我仔细的检查了整个大腿,好像没有破损的地方呀…… 忽然脑回沟火光迸射,电闪雷鸣,“嗡”的一下,眼前刹那间仿佛飞满了恼人的蚊蝇,莫不是“那个”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慌慌张张的去给母亲哭诉,没想到平时绵软温柔的母亲却一反常态,恶狠狠地的抛下一句话,“自己去找卫生纸!”……没有安慰,没有解释,好像我是瘟神一样。我手足无措,紧张的撕了一块巴掌大的卫生纸垫在内裤上。整个中午,我哭哭啼啼,自怨自艾的躺在炕上。只觉得小腹部有一把很钝很钝的刀在来来回回的割,还间歇性的狠扎一下。啊啊啊!我在不停地流血,我是不要死了…… 期间反反复复的上厕所,那块巴掌大的卫生纸被我一泡尿早冲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幸好四姨下午来了,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四姨。四姨温柔的给我解释,耐心地教我怎么叠卫生纸,生理期应该注意什么…… 恐惧感渐渐消失,压在心头的石头慢慢挪开……噢!原来每个女孩都会这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个月就在这种惶恐和兵荒马乱中结束了。新的学期开始了,我升上了初中。新同学,新老师。乡下小孩的拘谨和胆怯也慢慢在我身上消失殆尽,学业虽然艰苦,但最终在我的勤奋下不值一提。最让我烦恼的是那每个月如期而至的“大姨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因为我身体健康,血量充沛的缘故吧?每次的经量特别多,八十年代我们的生活又那么拮据。一包卫生纸一毛几分钱,我一个经期要用好几包。为了省钱,我常常把写过字的作业本撕下来,揉搓得绵绵的,夹在卫生纸中间使用。可傻傻的我何尝不明白,作业纸根本不渗水,所以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我是那么的狼狈不堪:裤子上经常有一块一块暗褐色的血渍。课间不敢出去玩,整天待在教室里。放学时拿一本书遮挡住屁股,像做贼似的,躲躲闪闪的跑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过比起母亲来我可是幸福多了,我还有卫生纸用,而母亲好像从来都没有用过这奢侈品。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和村里的妇人,都是用肮脏的旧棉花做成月经带,做好几条交换着使用,等月经期结束,洗净晾干,下次再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孩子的烦恼和忧虑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就像那挂在树梢上的风,转瞬即逝。除了那几天,其余的时间我照样活蹦乱跳。可母亲的谆谆教诲又把我打入无尽的深渊:经期不能去庙里,不能去上坟,更不能走家串户,贸然去别人家。因为在母亲的眼中,女人是卑贱的,女人的月经是肮脏的。如若冲撞了神灵,轻者身患小疾,重者家破人亡。这并非源于母亲没有文化的狭隘理解,而是在于她的母亲(我的外婆),以及她母亲的母亲从小根深蒂固的谆谆教导。母亲每次郑重其事,一遍一遍的嘱咐我,我终于理解了母亲在我来月经时的不耐烦和呵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随着渐渐长大,我们生理课的开设,以及我书读得越来越多。我觉得母亲和村里妇人的这些理论,简直不可理喻:女人来月经不是很正常吗?没有女性的这种生理,哪有人类生生不息的繁衍。女性不是应该更值得被尊重,被敬仰吗?怎么还说反了?还有女人们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指望着男人给我们地位,优待我们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于是那个少女的我,经常和母亲以及七大姑八大姨、村里的女人们高谈阔论,给她们讲道理,摆事实…… 然而最终我并没有说服他们,反而在她们眼中我成为了另类:这娃,瓜滴很,脑子莫不是受了刺激了?昨那么像规规子和矩矩子兄弟俩(我们村里的傻子双胞胎)。村里人开始对我敬而远之,甚至还防着我,害怕我冲撞了神灵,导致神灵迁怒于我,甚至连累了他们。害怕我那肮脏的经血玷污了他们的门户,让他们遭遇噩运…… 而母亲则担忧我的惊世骇俗会使我遭受磨难,甚至灭顶之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面对我的“叛逆”,母亲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歇斯底里,甚至还动手打我…… 在母亲无数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教,声泪俱下的威逼中,我终于低头了,缄默无言。开始遵守那些荒诞的规定:经期坚决不去庙里,不去上坟,当然也不会贸然去别人家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东流逝水,叶落纷纭,荏苒的时光飞逝如电。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参加工作,远离家乡。村里的陋习,母亲的所谓教导也离我渐行渐远。而那些磨不去的从前,也被一阵时隐时现的风,吹得七零八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愈来愈苍老,我再也不会像少年时轻易的和她据理力争,正面冲突。虽然每次回家,电话通知母亲,母亲总会询问:是月经期吗?如果是别急着回来,缓几天?虽然反感会油然而生,想撂下电话,甚至不想回家。但最终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