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1年1月11日上午,西安的表妹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我的亲娘姨去世了,走完了她86年艰苦、幸福又辛勤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亲娘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出生在动荡的旧中国青岛大连路的家里,当时家境还算不错,做着一个小本生意。但姥姥却英年早逝,撇下了9岁的母亲和3岁的姨妈两个小姐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姥爷再娶后,“后姥姥”带来一个女儿,又生下一个男孩,“后姥姥”便对母亲和姨妈另眼相待,动不动就非打即骂。有时候为了保护妹妹,姐姐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后姥姥”的长烟袋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十几岁的时候,“后姥姥”带来的女儿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背着书包上学,小姐妹俩却要挎着篮子去附近的街道、垃圾场捡拾木柴煤胡之类,如果捡到的数量少,“后姥姥”的长杆烟袋锅就会打在身上。过年的时候,“后姥姥”的女儿和弟弟每人都穿上新衣服,小姐妹俩却还是那身旧衣,姨妈躲到吊铺上不出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再年长几岁的时候,就进了工厂做些零工,先后在卷烟厂、棉纺厂打工。二十岁的时候与在报馆排字的父亲结了婚。出嫁时,“后姥姥”竟不陪送一点嫁妆,母亲为此曾遭到婆家人的白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母亲出嫁搬到包头路上的婆家住了,没有姐姐的陪伴,姨妈经常受到“后姥姥”的责骂虐待,虽未成年,也要去附近的卷烟厂做零工,挣点小钱补贴家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青岛解放后,姨妈在位于水清沟的国棉四厂找到工作,天天都要步行十几里路上下班,每月工资必须交给“后姥姥”。1954年,国家调整工业布局,沿海地区的工厂要抽调职工支援建设大西北,姨妈便自己做主在工厂里报了名,决定要离开“后姥姥”和这个没有温暖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母亲知道妹妹报名去西北工作时,虽然极力挽留,可姨妈去意已决。“后姥姥”对姨妈的离开也不管不问,所以姨妈的行李都是我父母为她准备的,备上日用品、换洗衣服,还缝好被褥买了毛毯等等,打包装好送到火车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经过40多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大西北的西安,姨妈一路上由于晕车,吐得一塌糊涂,浑身毫无气力,被人抬着下了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转入西安的棉纺厂后,住进了厂里的单身宿舍,这里虽没有青岛的碧海蓝天,但也没有“后姥姥”那杆吓人的长烟袋锅。姨妈像冲破樊篱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她努力工作,业余时间还参加了工厂文艺宣传队,唱歌跳舞结交了许多工友。后来认识了也从南方支援西北的、多才多艺的小伙子结了婚,并在“纺织城”安下了自己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姨妈去了西安,可我母亲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六十年代的时候去探望过一次。后来国家的经济条件总是不太好,我家因为兄弟姐妹多,也过着紧紧巴巴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即便是这样,母亲总也挂念着远方的妹妹。有时候父亲从单位食堂里买来些像筷子一般粗细的油炸点心,青岛人叫它“枇杷梗”,我们姊妹每人一根尝尝,其他全部打包给姨妈寄过去。秋天院子里晒好的鱼干,母亲也打包并在一旁念叨着,让我写成一封信塞进去寄到西安。听说姨妈添了孩子,母亲还做些小衣服小鞋也寄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记得我从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开始配合着母亲做这些写信邮寄包裹的事情,一封封信的开头总是“秀英妹:”三个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西安,姨妈和姨夫先后生下两个儿子和三个漂亮的女儿。他们辛苦的工作,把孩子们拉扯长大,一个女儿还上了大学。姨妈退休后还和姨夫一起回到青岛,看看她小时候熟悉的街道和大海。母亲告诉姨妈,闹“文革”的时候,“后姥姥”看到社会上批斗坏人,竟也惶惶不得安宁,天天做噩梦,有一天慌慌张张地跑到母亲家,说姨妈要从外地来青岛批斗她,恳求母亲帮忙劝劝姨妈,不要记恨她,不要批斗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时间如梭,几十年过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知道,今天是姨妈驾鹤西去的日子,我口述这些过去的事情,让老伴记录下来,以缅怀生我们并养育我们的母亲和长辈,她(他)们用自己的心血呵护着我们成长,恩重如山。我们永志不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要对姨妈说:姨妈,您一路走好,天堂那边有姨夫和姐姐、姐夫等你,他们会照顾好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1年1月12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