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九六九(四)炮楼寻踪

美酒咖啡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进入十月,浮躁的心一直平静不下来,有一件事搁在心头久久放不下,就想到富县去一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在初夏时节,当时我在民办小学临时代理教师,一天管几个年级的课忙碌得不可开交,恰恰在这个时候从富县来了两个小学同学来我这里看望玩儿玩儿,哪有时间陪他俩啊,匆忙接待了一下就让他俩在窑洞休息或到村里自由逛逛,到下午放学回来却遍寻不见俩人的身影,是不是嫌我慢待了他们,不辞而别了?正在疑惑之际,我们一起的王同学发现存放在窑洞的十元钱不见了,那个年代的十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别说是对一个插队学生,就是对一个家庭的生活也会造成一定影响。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有点儿发懵,也十分尴尬,怎么会这样?从那时开始,原来如同春风和熙般的同学关系一下子进入了一段时间的冰点。我的代课营生也很快结束了,加入到夏季农忙时节的艰苦劳作,相继发生了以后的"河畔历险"和"夏收惊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命得以为继,应早些了却心愿,遂跟队长请了假,到东关车站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发车到富县的汽车票。回来与二位同学说了情况,把小闹钟定在四点,收拾一下书包就早早睡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凌晨尿憋的爬起来到外面嘘嘘了一下,回窑用手电一照,坏了,怎么都四点快半了,闹钟没响啊?赶紧火急火燎穿衣服,背上书包与还在梦中的两位同学打了个招呼就跑出去,此时天还黑着,但是我有手电,这回再走渠帮沿就不用怕了。到杨家岭时,天渐渐放亮,路上没有行人,快步走着,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看到个骑车人,快到跟前时我冲他喊:"老乡,把我带上吧!"一边朝他跑去。那人扭头看了我一眼,没答话,嗖的一下从我身边窜了过去,越骑越快。"你跑啥么?"看来我把他吓着了。没奈何,只能迈开大步,跑一会儿,累了再走一会儿,一直 到了东关车站,看到大挂表才六点多,还早呢。旁边有小饭馆,喝碗小米稀饭,来两个饼子,吃一个,装书包一个,还没出门,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可怜巴巴又怯怯地伸出小手,我未加思索掏出饼子给了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延安县城离富县茶坊大概有七十多公里,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下了车经人指点来到洛水河边,河面上有一条摆渡船来回运送路人,艄公是免费服务(真正的为人民服务)。过了河有老乡告诉我,去张家湾公社就沿着这条路走就对了,不过今天你走不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条土路蜿蜒伸向前方,两边是茂盛的树林,叽叽喳喳的各种悦耳鸟叫声不时从林中传来,陪伴着寂寞孤单的我,从上午一直走到下午,途中只碰见对面来过一辆马车,远远只见马拉着车却不见人,走到近前才发现车上躺着一个人,哦,"信马由缰"这个词是这么来的?我扭头目送马车远去,继续赶路,一路上都是平路,没有上坡下坡,省了好多力气,只是行走的时间长了,两只手的手指有些肿胀,跟小水萝卜似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有些饥渴,树木逐渐稀少,终于走出树林,瞅见前方有房子了,虽已近傍晚却像见到曙光一样有些兴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村头的房屋背墙上有白灰写的字,年代久了字迹有些斑驳,但仍能看出是"张村驿"三个大字。镇子不大,一条街而已,不宽的黄土路街,两旁有土坯房灰瓦房交错分布,都很老旧,有供销社、邮电所、信用社,还有个小饭馆儿和一家旅店。饥渴难耐的我一头扎进了小饭馆,没有吃饭的人,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女人像是开票员,问我"吃饭吗?"我忙不跌说:"吃、吃,先给弄碗水喝,渴死了。"一位厨子给我端了碗水,我道声谢,咕噔咕噔一口气喝了下去。“有啥吃的?”我问,“有馍有炒菜。"我要了俩馍一个醋溜洋白菜,开票员收了我两毛钱及四两全国粮票。厨子很麻利,乒乒乓乓切了菜絲,热油爆香花椒,呲呲几下一盘醋溜回子白就端上来了,好久没沾油腥,闻着真香,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半年多来最香的一顿饭(应该是第二顿,另一次是给无线电厂食堂送菜,炊事员给我吃的一顿馒头醋溜白菜,我两个馒头没吃完,一起来的社员把盘子里的六个馒头干光了,菜却没吃,我都看呆了)。厨子说“一看就是个北京学生,在哪搭插队?”我说在延安,上午坐车到茶坊,走过来的,到这里有多少里?他说:"富县到这八十里,俄们常走的,走惯了。"我头一次觉得自已能量挺大的,居然走了这么远的路。“到张家湾公社还有多远?”我问,“还有八十里,今个你只能住这了,外且有旅社,明天再走吧。"他很热情,我很感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饭馆出门天也黑了,旁边就是小旅店,不大的小院两边是房间,都亮着灯,店伙计说都住满了,他说平时沒什么人住的,听说是富县要开知青会,今晚住的大多是去开会的知青。他说还有一间小房平时不住人,里边啥也没有,你要能凑合就住。也沒别的法子,就让他带着进去了,拉开昏黄的电灯一看,果真是家徒四壁,一间小屋半间炕,除了炕席真是啥也没有。他说:“我给你拿铺盖来,不就睡个觉么,凑合一宿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把门栓插上,看书来打发时间,刚看沒一会儿,砰砰的敲门声让我一惊。"谁?""是我呀"是店伙计的声音,"又来个人沒地方住,能不能跟你作个伴儿?也是北京知青。"“男的女的?”我问。“哎呀,男的男的,哦能引个女的跟你住吗?哈哈 !” 我打开房门,一个穿着学生装略显削瘦与我差不多高的学生冲我打了个招呼,我让进了门,那伙计说:"实在没办法了,只有你这是一个人。"我说那你再拿被褥来吧。他却说实在没有了,让我俩凑合一下。我的乖乖呀,一进门就让我凑合,加个人还让我凑合,这、这……,刚来的这个知青倒好说话,"我就凑合偎一宿,没事。"他把伙计打发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俩各自介绍了一下自己,他说在刚来富县插队时去过延安,是组织拉练排队走着去的,打起背包扛着红旗,雄纠纠气昂昂的走了好几天呢!我冲他竖起大拇指:佩服!他笑道:"那我现在该佩服你了,一个人孤单的拉练,更需要勇气!"我向他了解张家湾公社炮楼大队的情况,他说知道,炮楼再往前不远就是甘肃白水县,北京知青和甘肃知青曾经在那里干了一仗,听说把甘肃的打的够呛,警察也介入了,后来双方都不轻易到那里去,相对也平静了。可后来咱北京知青之间却出了杈子,出了好几起打群架的事,有一阵挺乱的,当地社员还把打架的知青绑起来游街。我这是头一次听说,感到有些惊讶。他说这个小旅店也曾经发生过事情,我自然好奇,继续听他说:插队到这里不久,有部队拉练驻扎这里,有个不知北京哪个学校的知青,夜里翻墙偷偷进了这小旅店,从一间屋里偷了一件军大衣,回去以后发现大衣兜里有一把手枪和一份绝密文件,当时就傻了,吓的就把大衣和文件塞灶眼里烧了,在屋里挖个坑把手枪埋了,过了好长时间才破案,还是他媳妇给捅出来的,俩人闹不合打架,他媳妇儿瞎抖搂让人听见给举报了,后来都给判了。喔噻!听的我有些目瞪口呆的起鸡皮疙瘩。聊了半宿,兴奋劲儿差不多也没了也困了,睡觉。我俩也没脱衣服,背靠背躺下,我枕枕头他枕书包,就这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的人,共处一室、同睡一炕、通盖一被,进入不同的梦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清早,我俩到隔壁补充了能量(在那个年代早已经实现AA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之后,我奔炮楼大队,他去富县开会,一夜情缘就此告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路沿着葫芦河边的乡村公路向西,中午时分,迎面走来四位女生,一看穿着就知是北京学生,真有些见到亲人的感觉。走到近前,见一人很是面熟,"刘玉兰"我脱口而出。其中一女生一楞,看着我说"大队长!你怎么在这儿?"真想不到小学同学能在此巧遇,感到十分温暖!我说:"咱叫名儿得啦,别队长了,哪年的事儿了。"“那有什么!我一时只记得你是大队长,哈哈!你上我们队去吧,你还记得侯焕文吗?她在家,你去吧,中午了,她可以给你做点儿饭,我们出去办事下午才能回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按照她指导的路线,我很容易找到她们住的地方,看她能认出我吧,敲开门一看,她一下子就叫出了我名字,看来上中学这两年没变化,还跟小学里似的。焕文同学非常热情地款待我,一边烧水做饭,一边介绍这里的生活,说这边葫芦河两岸种水稻,大米吃的还挺多,就是交通太不方便了,寄封信呀买点儿生活用品啥的都要走好远好远,净练腿了。几年未见似有聊不完的话题。不一会儿,她把热腾腾的大米饭和炒鸡蛋端上来了,喔!连着几顿改善伙食,真是没有白出来一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为还要赶路,吃过饭就与焕文挥手告别了,主席一挥手,千千万万学生下了乡,我俩一挥手,恍恍惚惚隔了半世纪,虽然一直再未见面,好在现代通讯发达,互建了微信联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我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山清水秀,比较原始的自然环境,比延安要好很多,山上是郁郁葱葱繁茂的树林,延安那边全是光秃秃的黄土卯,相距不远却相差太大,走了两天,一辆汽车也沒见到,出行全靠两条腿,像似与世隔绝的世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天越来越阴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把衣服脱下来蒙在头上,地上也慢慢的变的有些泥泞,空旷的路上只能前行。前方终于有房子了,走到村头一间房檐下避避雨,忽听到拐角处有人说话,一男一女,女的一口当地方言,男的话音那么熟悉,转过墙角一瞄,呵呵,熟啊!找到他们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知青点,就三个人在家,挺大一间屋子好大一盘炕,六个伙伴都睡一个炕上。我问:"就你们仨?"带我回来的忠哥告诉我说:"耿哥上富县开会去了,那两个从延安回来沒呆两天又刮了,谁知道丫上哪儿了,一走几个月不见影儿。"他说的耿哥是我们这些小伙伴中年龄最大的,本该考大学了却赶上文革,美好愿望一下子变成了失望,耿哥学识广,人缘又及好,说话做事都能掌握分寸,大家都信任他,只是好人命不长,调回北京后于2000年因病告别了这个纷杂的世界,我们几个好哥们儿只能每年清明去陵前追悼,述说怀念之情。 我要寻找的另外两个即是此次寻踪之人,不在队里也没人愿意去理会,用陕北话来说就是那种"诡个懒贪"的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了两天,耿哥开会回来了,他说知道是我来了,是一块儿开会的知青告诉他的,还说你俩一个被窝睡了一宿,哈哈,这事他都知道了。我说了我队上发生的事,他说这事你也别问了,问他他也不会承认,这俩做事一直鬼鬼祟祟的,你说两句人家也不爱听,咱也管不了那么多,几个月都不照面儿,咱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寻踪的结果也只能这样了,以后知道怎么交人就行了。人的一生会结识各种各样的人,这就是大千世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感谢朋友们能耐心看完!有兴趣的朋友请待下篇:难忘的一九六九(五)知青杀猪。</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