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的奇妙人生

金堤春晓（武继明）

原创    杨再文

文革老照片(选自网络)

来运哥，建国前出生，已过古稀之年，身体壮实，性格豁达，与人交流谈笑风声。他青年时期参军入伍，复员后参加工作，踏实能干，一直是小兄弟们的崇拜偶像，我们尊称他老大哥。他的人生经历，虽非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却也一波三折、奇事横生，别有一番滋味值得我们品尝。

老大哥属于老三届，高中毕业时，正值文革开展的如火如荼，虽然他成绩很好，也只能大学成梦，望洋兴叹。

升学无门，回乡务农。年轻人有理想，正是青春似火的年纪，不甘心扎根农村一辈子，心中躁动不已。毕业后，正好赶上国家征兵，老大哥第一个报了名。

在那火红的年代，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青少年穿军装、戴军帽，用木枪练习刺杀风靡一时，能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是每个热血青年的向往。老大哥贫农家庭，父亲是老党员，根正苗红，身体倍儿棒，体检、政审轻松过关。他学历高，机灵中透着干练，领兵的首长非常满意，多次到家中访问，希望老大哥到部队中锻炼，家长非常支持。

老大哥身穿绿军装，胸佩大红花，意气风发，满怀憧憬，在乡亲们敲锣打鼓的欢送声中踏入了军营。

部队的生活紧张而火热，老大哥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在新兵训练中，农家子弟不怕吃苦，摸爬滚打，奋勇争先，训练结束时他各项成绩优异，成为新兵中的佼佼者，引起连首长的关注。

上世纪六十年代，战士文化水平普遍不高，高中学历且文化成绩突出者可谓凤毛麟角。部队不仅进行军事训练，还要开展政治学习和文化补习，老大哥担任文化补习辅导员，是团里的军事标兵。入伍一年后，他入了党，被提拔为班长，并带领全班在全团军事技能比赛中勇夺第一名。入伍二年后成为代理排长，是团里重点培养对象，前途一片光明。

早晨出操，三个排长轮流值日，带领全连战士进行操练。一天傍晚，连长召集连领导和三个排长开会，研究迎接团首长到连队视察的事情。出于对老大哥能力的认可，大家一致推举，明天出操由老大哥带队。接受任务后，老大哥非常重视，将操练的细节，领呼的政治口号，在脑海里反复预演，力争做到万无一失。

第二天一早，老大哥第一个起床，战士们动作迅速，来到训练场地列队，雄赳赳，气昂昂，接受团、营首长的检阅，气氛热烈而庄重。老大哥发布口令，领呼口号，本来要领呼“打倒某某某”、“拥护某某某”，老大哥过于亢奋，情绪激动，思维不受控制，把口号内容颠倒了，整个操练场瞬间凝固，老大哥好似万丈高楼一脚蹬空，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等到恢复理智，人已经在禁闭室中。

要知道，在文革期间发生这种事情，是一个严重的政治事件，如果上纲上线，是要判刑坐大牢的。老大哥蹲在禁闭室中，精神萎靡，茶饭不思，无比内疚，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连长怕他想不开，安排战士轮流值守并开导他。一周后，连长给他谈话：来运同志，团、营首长对你比较了解，年纪轻轻政治、军事素质都过硬，是一个好战士，好同志。这次事件是一个失误，不要有思想压力，振作起来，今后还是有前途的。

事件过后，老大哥回到了原点，不过他变得比以前沉稳了。

老大哥放下思想包袱，重新振作了起来。他作为军事标兵，充分发挥传帮带的作用，多次圆满完成首长交给的任务，得到首长的肯定。半年后，重新被提拔为班长，老大哥又燃起了希望。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他辅导过的战士已有数人提干，老大哥压力倍增，心里着急啊！

1969年，中苏珍宝岛战斗爆发后，国家战备升级，部队加强军事训练，上级首长决定进行野外拉练。部队在南方地区，拉练途中要求横渡长江，全团上下进行了紧急动员，认真准备，务必成功。

部队在拉练途中，还要做政治宣传，各连都携带了木架镶嵌的领袖画像和一些政治标语牌。渡江前，把全团的领袖像和政治标语牌集中装到一只船上，选派老大哥率领全班战士护卫，这是首长对老大哥的重托和信任。老大哥深知责任重大，铆足了劲，力争在这次行动中立下功绩，向首长郑重表态：坚决完成任务！

大军渡江开始，老大哥全神贯注，指挥船只前进，闯过了急流，胜利在即。突然，一股江风袭来，掀起滔天大浪，船只不受控制，扬子江心断缆崩舟，连船带人扣在江中，一番辛苦付诸东流，徒唤奈何。所幸战士游泳技术好，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拉练结束后不久，连首长找老大哥谈话，对他入伍以来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委婉地表示，年龄已经偏大，在部队发展不再具有优势，建议他服从安排，到地方去建功立业。

老大哥带着一丝遗憾结束了军旅生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复员不久，公社给村里分配了一个招工指标，老大哥有文化，又是党员和退伍军人，是最优人选，顺利成为黄河修防段的计划内临时工，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老大哥也收获了爱情，可以说双喜临门，人生美满。他的工作单位离家有三十余华里，每到周末回家一次，工作忙时，一个月难得回家，美满之中稍显不足。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国家提出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家乡附近的工厂扩大规模，，需要招收一部分工人和管理人员。家人和老大哥商量，在修防段工作离家太远，生活不方便，不如回来到工厂上班。老大哥想想也是，都是临时工，工资差不多，回来上班方便了生活，也免去了奔波之苦。

老大哥向修防段领导提出了辞职，领导极力挽留。他在修防段上班一年多，因为文化底子厚，有能力，工作认真，人缘好，已经成为单位倚重的骨干力量，领导不愿意放他走。老大哥决心已定，谢绝了领导的挽留，回家乡成为了工厂计划内临时工。

离开修防段不到半年，上级下发文件，凡是在修防段工作一年以上的计划内临时工，全部转为正式工，工资提升，瓷饭碗变成了铁饭碗。得知消息后，老大哥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仰天长叹，感慨自己命运多舛！

他倒不是惋惜错失这次工作转正的机会，回顾自己的人生历程，深感时乖运蹇。一路走来，锐意进取，付出了超出常人的努力，结果不尽如人意，酸甜苦辣唯有自知。机会多多，失去的也多多，时耶？运耶？命耶？感叹祸福相倚，造化弄人。再想想，如果与同龄人比起来，还是非常幸运的，虽然没有取得大的成就，但是机遇多次眷顾了自己，争取过，奋斗过，虽有遗憾，问心无愧。现在有稳定的工作，家庭幸福，人生如此，也算异彩纷呈，夫复何憾！

老大哥心胸豁然开朗，再无罣碍，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先后在多家企业担任了负责人。

退休后，老大哥心态平和，儿女成家立业，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直到现在，每当我们兄弟相聚，酒酣耳热之际，他就把自己的人生阅历娓娓道来，品悟人生，希望对我们有所启迪。

(文中人物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