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树

如简

一日午后，难得的现了阳光。我上完上午的四节课，从学校走回家，却过家门而不入，因为被多日不见的阳光和蓝天所感动着，就想一直朝前走，走到净瓶山大桥上去。站到了净瓶山大桥上，心里的感动在膨胀着，却无从表达，万语千言都留在了沉默里。于是，也就把所有的心动，交付给彼时抵达的阳光，和眼眸里一汪深情的蓝。 我的心动，还有阳光和蓝天下的树。桥头有苦楝树，树上有苦楝果。苦楝树的叶子快掉光了，枝头上还有些疏疏的叶，也挂着疏疏的果。果与叶似乎都被阳光上了一层金属釉色。秃的裸的枝条，呈现着参差的曲线的美，蓝天白云只成了一幅背景。是那么好看。喜欢淡紫色的苦楝花，那是四、五月间，桥头的一道淡约的风景线。那时候，我站在树下，看风摇着枝上的花与叶，鼻息里摇荡着的是带点淡淡的苦涩味儿的香，总觉得那是岁月的沉香的味道，香在，故乡的梦里，香在，老屋的堂前。 桥头，也有泡桐树。泡桐树的叶子也落尽了，枝上还挂着的，应是泡桐果吧？有些树，落了叶，删繁就简，呈现的，是另一种姿态情韵美。这棵泡桐树，即是如此，它在蓝天的映衬下，尤其丰神俊朗。对着冬天里的这棵泡桐树，想起了作家庆山说的一段话：“冬天适合缓慢收藏，小心整理。悠长的思省，净化往事 。以及对这一切保持静默。” 泡桐树，在桂林市区并不多见。而在我的住所附近，除了净瓶山大桥头有，在我上下班必经的一个厂房区，里面也有好几棵泡桐树。只是，原来的这片厂房区，在这个冬天的冬月里，突然就成了一个大工地。我关心的，自然是那几棵泡桐树。以前，我走过这片厂房区，这几棵泡桐树与我有着一墙之隔。四、五月间，大朵大朵的淡紫色的泡桐花，盛放之后，无风也自落，花儿离了枝，很多就落在了墙外。每次走过，都会很小心，怕踩着了这些花儿。厂房拆了，围墙推倒了，我在一个阴沉沉的日子里，终于看到了这几棵泡桐树的全貌，却是被杂乱的砖石堆拥着，心想它们没被伤着就好。但愿，新的楼房建好后，它们的栖居之所比原来会更美些更好些。有开花的树，在生命里经过，想想就是开心的事情，也值得感恩。我怎能不祝福它们？命运，对一棵树，也有着无常。有时候，人类会主宰一棵树的命运。我呢，我不能做什么，我只有祝福。心里有祝福，心里是寂静欢喜的。我期待，人间四月天时，这几棵泡桐树，依然开出一树寂静欢喜的花儿，我也依然小心地走过，不踩着落在地上的那几朵。 近段时间，除了那一日的午后，难得天晴，其余的日子，是连日的阴冷。山寒水寒，又兼期末工作忙些，基本上是在家校之间往返，没往别处去过。昨日在家也宅了一整天，整理了一些资料。今天决定把工作搁在一边，出去走一走。走过净瓶山大桥，与桥头的泡桐树、苦楝树，彼此心领神会地注目微笑一会儿，继续前行，拐弯至穿山东路，一路上，行道树有黄葛树、乌桕树、桂花树，它们都是我的故识，见到它们，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亲切，这份亲切，无需言语，静默里更相亲相知。桂花树的四季，皆是绿荫如盖，到底什么时候落了老的叶子长出了新的叶儿，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的。只在秋季，它的花开，满城木樨香暖，那是倾城的动静。但是，若不是今天我一棵一棵地路过，一棵一棵地细瞧，我之前竟然不知道桂花树也是结果的。这也不怪我，这一路行来，绝大多数桂花树都是不结果的，结果的实为少见，平时不注意，的确也就不知道了。这结果的桂树，另有名字：结子桂。以前读诗：“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只当“桂子”是桂花，其实说的正是桂树结的籽儿。这桂子像极缩小版的芒果，形状颜色都颇为讨喜，想像桂子自月中落下的情景，那真真是吉祥如意呢。这个冬日，我见到的桂子，虽不是自月中落下，但见之心喜，是一点儿也不逊于古人的。 怀着这份喜悦的心情，我走进了一个小园子。一片小小的林子，树是矮的瘦的，枝是秃的，若不留神，也难注意到秃枝上点缀着的极细小的一芽芽的红。我是注意到了，于是，脚步也随着眼目一并被牵引了过去。原来：园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正是：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人道是：花稀有风骨，半开最雅韵！数枝梅，有些还含着苞，有些已依稀半开，在这冷清的寒冬腊月，含的开的，皆是对过往一年的厚意，也含着开出了对新一年的深情。 我注目着这一芽芽的红，心底有些什么在融化了：不管多严寒的日子，希望永远都在生发啊，极寒之处温暖亦可期；春暖花开，指日可待了！ 过去的这一年，因为新冠，使得一年当中每一件事都成为不平凡。这一路，我们在不断地失去，也在不断地整理与收藏，入乎心境，何尝不是另一番所得？比如伤痛和记忆，比如村庄、人群、花草植物、鸟语虫鸣等等，它们都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多了些淡然，多了些平静，生活可以显得更加丰富。2021年，无论发生什么，相信树木依然是清香的，太阳光依然是温暖的。 这一刻，我心里有无限的欢喜，也充满了感恩。无论是一草一木抑或是一花一叶，所有来到我生命中的，传递出的温暖、香与爱意，都是珍贵的情意！也愿如花草树木一般，单纯、善意地活着，这是给自己的祝福！冬天的树，我同你们一起，迎接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