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曾在松花江畔

LM

<p class="ql-block">  不知大院子女发现没有,我们这代孩子从小记事起,脑海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记忆就是随军搬家。父母工作频繁调动部队大院换了一个又一个。驻守城市的少,戍边守疆的多。从基层调大机关的为升迁,而从大城市下基层家属不随迁的为提职过渡;如果连家都随之迁出大城市的……那就是下放。我父亲因站错队,下放去了松花江畔的吉林市。</p><p class="ql-block"> 你这前边铺垫有点大了,你就说你老爹下放吉林不就得了。闭嘴!</p> <p class="ql-block"><b>初踏江城家在何方</b></p><p class="ql-block"> 吉林铁路局大楼——45年前,1970年冬天,我与这个大楼曾经有过交集。</p><p class="ql-block"> 2015年专程回吉林探访第二故乡,当时吉林火车站西侧广场正在大规模施工,2016年才峻工。图片上拍的建筑是吉林铁路分局的大楼。1970年初冬,我首次探亲,是部队搞电台实习,路过吉林,我请假比电台区队的大队人马先走一天,领导给假一天,让我先回家看看。到了吉林火车站出口,我两眼一抹黑,哪都不认识&nbsp;,背着背包在车站前找来找去的。当时年龄小,主要是情商不够,转来转去走出一身的臭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1969年底从沈阳的家入伍以后,1970年父亲被贬职下放吉林军分区任职,母亲跟随我父亲从沈阳搬迁至吉林市。分区当年接收了许多和父亲一样的下放干部,他们分别来自天南地北,吉林军分区当时没有新建家属住宅。于是安排这些干部住在分区的招待所过渡。军分区办公楼在哪,招待所又在哪也不知道,这个没用的家伙,鼻子底下长着嘴,不会问路啊?还羞于问路打听。母亲随迁到吉林,安排在铁路工作,出差到部队顺路看望过……哎。去铁路局呀。猪怎么死的知道不?笨死的……闭嘴!</span></p> <p class="ql-block">  吉林军分区招待所一楼一套间——就是我们刚下放吉林的家。&nbsp;而吉林的家安在哪,远在吉林省海龙镇当兵的我,真的不清楚我们吉林新家的门朝哪开。后来我怎么想到找吉林铁路局,找母亲工作单位铁路局基建保卫处,其具体经过一点都没印象了。那天好象是周日,母亲不当班在家休息。&nbsp;值班是一位张姓老同志。当听说我是老纪的儿子,转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他特惊讶。于是非常热情地带我去北京路吉林军分区招待所,找到我母亲。</p><p class="ql-block"> 当时家刚搬到吉林不久,住在招待所一楼走廊尽头东侧把房山一个套间,从沈阳搬来的成捆的书堆放在房间角落里,虽然招待所铺设了地板,但房间太狹小,沒拆封的东西堆放占了不少位置,显得拥挤杂乱。我发现除了我熟悉锅碗瓢盆,两只老式系带的牛皮箱和一个大樟木箱之外,没有一件是从沈阳搬来的家具。我这才突然明白:原来俱乐部大院宿舍里的沙发写字台双人床和饭桌等,都是配备的营房营具。望着用小煤油炉做饭,望着陌生的小套间里里外外乱堆乱放还未归位的东西,我鼻子酸酸的,特想大哭一场。这哪里还是留有温馨回忆的、记载童年少年成长的、梦中思念的熟悉的家呀!但我还是努力控制住情绪,为了不让父母难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这一搬家,才引起我关注父母到底有多少家产。铺的盖的枕的行李生活必需品肯定有的,打包也有好几捆,我们姐弟还有奶奶曾经用的旧被褥,母亲舍不得扔随身发托运带到江城来了;母亲针线活和做菜一样,样样能对付样样都不精,参军时年龄小,过供给制集体生活,沒摸过厨具和针线。被褥可能是我姐还是姥姥来时拆洗缝补的,我当了几年兵也曾帮母亲缝过被褥。当时家用电器有四大件,一是从军区文化站购买的南京产的熊猫牌半导体收音机,一台交流电座式收音机(红灯牌?),一架简易小型座式10吋规格电风扇(带一四方形状变压器),一只1958年产的老式电熨斗。如果算上手电筒,家用电器就凑满一巴掌了。噢。还有一架从分区借来的盒式手摇留声机。父亲时常播放在沈阳俱乐部家属楼被造反派抄家后侥幸剩下几张京剧旧唱片(梅兰芳)。一架缴获的战利品-美军航拍用蔡氏135型照像机,一把跟随父亲近20年的京胡(这两件是娱乐文化奢侈用品。你这么归纳不科学,家用电器和文化用品要分开)。</span></p> <p class="ql-block">  想起来了,还有一台蜜蜂牌缝纫机、两辆自行车……(大哥。咱能不能一下说全了,脚踏缝纫机和自行车在那个年代都是大件生活用品,凭工业券才能购买,很贵重的,但不是家用电器)父母上下班各自骑的26型自行车留沈阳送人了,还是随火车托运到吉林了?年代久远真沒印象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别有印象了,招待所这屋里肯定装不下了,你们家条件蛮不错嘛,"三转一响"一件不少,有句话就是形容你们老洛家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少特么挖苦!(当年一听你家庭条件,准保有不少上门给你说媒的,那肯定乌泱乌泱的)你给我闭嘴!连个安身的房子都没有,军分区招待所每年两季选招飞行员,各县区上来搞体检的男女小青年真就乌泱乌泱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18px;">父母的遗物老物件一只水牛皮的皮箱,左侧床头摆放1965年购买的一台蜜蜂牌脚踏缝纫机(只拍到机罩一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尼古拉一世命令他们的妻子与“罪犯丈夫”断绝关系。只要哪一位贵妇提出离婚,法院立即给予批准。出人意料的是,绝大多数十二月党人的妻子坚决要求随同丈夫一起流放西伯利亚。尼古拉答应她们,但又颁布一法令,对她们限制:凡跟随丈夫流放,不得携带子女,不得再返城市,并永久取消贵族特权。这一法令意味:这些雍容高贵的女性将永远离开宫殿,离开襁褓中的孩子和亲人,告别昔日优裕。但是这一切仍无法阻止她们,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义无反顾地追着丈夫,宁可在卫兵押送下被铁链捆锁行走,也要到那苦寒、野兽出没的地方,坚守在自己的丈夫身旁……</span></p> <p class="ql-block">  当年我读到十二月党人流放的文章,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感动的恸哭!虽然自己父母没有达到十二月党人发配流放那个程度,当年我还是把十二月党人的命运与现实中自己家庭、与母亲联系在一起……现在回想,吉林属于中小城市,在什么都凭票供应的70年代,没有母亲这些关系,如果不会利用政府外事办的职权走走后门,不主动进行商品交换,那么父亲受贬全家下放的生活,一定会过得特别清苦艰难。我理解那时“站错队”犯政治错误的父亲灰暗的心情,也更理解母亲随父亲下放的决定。我敬重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家在沈阳时,什么时候用过煤块做饭?啥时用过劈材引火烧炕取暖?&nbsp;10年的吉林下放生活让我懂得了知足,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来之不易的生活。试想,在那个年代一家人如果被下放到更远的黑龙江高寒地区,你不更得挣扎着生存生活吗?如果从出生我一直生活在吉林&nbsp;,我不会感到生活质量有何差异。但毕竟我们来自辽宁的省城呀。</p><p class="ql-block"> 当年吉林军分区的新建的四层楼团职住宅(四面八方调来的原师级干部均降为团职),按当地风俗在楼房建筑里设计灶台并带一间小屋的小火炕(可以睡两人),每次我从部队路过吉林出公差,都会到楼下的小棚子劈一堆木柴。好让母亲生火做饭烧小炕,为了让从未用过劈柴锅灶点火做饭的母亲省点事,为让母亲省点力气,我还往楼上扛些东西。当然,我三五个月顺路回家一趟,帮母亲干那点力气活车薪杯水……</p> <p class="ql-block"><b>不当家不知柴米贵</b></p><p class="ql-block"> 70年代我返家和回部队,曾经无数次地经过吉林火车站。记得吉林火车站的售票房在广场的南侧,不大点一间房子,我曾无数次排队购车票。母亲调吉林市政府外事办公室以后,建立了很多外联关系,我后来通过母亲认识了票房的XX,购车票终于可以打电话走个后门。</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年我曾笑话母亲,我说,妈你认识不少关系——有卖车票的、有宾馆经理、有宾馆后厨师傅、也有家门口商店卖菜的、有政府车队的司机、甚至还有街边卖油条的小贩。吉林市差不多没你不认识的……母亲闻言只是苦笑。哎。当年少不更事,我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自从当兵离开家,曾沿沈吉线乘火车顺路回过吉林N多次,当与父母拉开了距离,才真正了解父母的居家生活状态。父亲不抽烟很少喝酒,兜里也没啥钱,不过问柴米油盐。父亲不会做饭,也从不伸手下厨帮忙;家里家外全都是我母亲操劳张罗,买菜买粮采购副食买劈材买煤块,搬运东西上楼,与商贩讨价还价打交道。家里的布票粮票工业券副食证购粮本放在哪,父亲一概不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母亲偶尔支使父亲也要等天黑人少时张口:老洛。帮我下楼去倒趟垃圾,顺手带上来点煤……随手递上一只编筐,闻言父亲就不高兴,倒垃圾就倒,干嘛带上点煤?烦什么偏提什么,贬职下放走霉运,倒煤(霉)还嫌不够吗?!</span></p> <p class="ql-block">  初到吉林,军分区无家属房暂时在招待所栖身。父亲会因为一点小事没头没脑地发一顿无名火。一年以后搬进新宿舍,这股火还未消,这时母亲总会让着父亲,下放到东北小城市,又背负犯有"站错队错误"之结论,再被降职处分,没听母亲劝说去机关走廊涂抹大字报上的签名,一念之差祸起萧墙……也难怪父亲来气,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是正团职,在军分区开会总能遇上势利小人用风凉话敲打父亲,父亲赔着笑脸不卑不亢装孙子;而一回家准要找个茬和母亲发泄一通。母亲两年来则处处赔着小心,让着哄着父亲……</p><p class="ql-block"> 老这么消沉的精神状态可不行。母亲想方设法分散父亲的注意力。想法缓解父亲的忧郁心情。官场失意,情场又不能涉足,于是,母亲拽着父亲到处游览江城,欣赏美丽的大自然风光。母亲在铁路系统上班请假扣工资,感觉不爽,于是找关系调到市政府外事办公室,有一年外办拍摄吉林风光画册,冬天拍雾淞,夏天游松花湖拍湖光山色,秋季拍枫叶和鹿场,母亲跑遍了吉林山山水水,也假公济私经常拉着我父亲参观丰满水电站和乘游艇游松花湖,北山的揽月亭也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而自发形成的农贸集市的土特产品蛤斯蚂、蛤蟆油、野生山参,鹿茸……鳌花鱼也都尝个遍。平时节假日身边无子女想去哪逛抬腿就走,工作日父母各忙各的。江城的老熟人不多,感到无聊父亲想办法与北京的、保定38军的、天南地北的老战友写信,给老首长写信汇报工作和生活,唯沈阳旧部被处理复员转业,流落到各地音信皆无;没法投书联络,想念一同站错队的老同志,又怕犯忌讳惹人伤心;几度梦回盛京,不料处处遭人白眼,吃闭门羮,人走茶凉,世态炎凉……父亲梦醒一遍遍骂自己,老司机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脚上泡自己走的。连累老娘,连累妻儿,悔不当初……</p><p class="ql-block"> 母亲没有被生活击倒,姥姥说的对,我二闺女心大,心里不装事也啥都不算事。姥姥这次没说对。下放到江城,心里再不痛快,我母亲也不表现出来,遇风浪她站在父亲前面保护自已的丈夫;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她躲在父亲身后支撑着家庭。母亲每天乐呵呵地出门上班,打点所有对外关系。下班回家忙完家务就给我写信,米格,妈妈学会用煤油炉了,儿子,妈妈去宾馆后厨学了一个菜,你再探家妈给你露一手(我从部队调回父母身边一起生活后发现,母亲从来就不是一位很利索的主妇,做菜没有一道特别拿手);你姐周末常回来,长春离得近,不用惦记爸妈,我们已经适应了江城生活。等你夏天回来,妈妈领你坐游船游松花湖……初到吉林那两年母亲也给阿城娘家写信,给大哥二哥老妹老弟去信……报告生活环境已适应,一切趋于正常,工作已稳定……</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父亲(右3)随分区一行到山西参观</span></p> <p class="ql-block"><b>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b></p><p class="ql-block"> 与楼下邻居聊天,是当年父亲缓解情绪的唯一途径。家父打探别人下放的原因,寻找到些安慰。当代心理学称安慰他人最好办法就是"卖惨",一般情况下祝愿他人“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但私底下自我安慰<span style="font-size: 18px;">都希望他人比自已过得不得意,境况更不好。于是心理就没落差了。你这都什么心理?你父亲这叫心理不健康。这是我后来猜测分析的。哪有这样说父亲的!</span></p><p class="ql-block"> 父母的邻里关系如同沈阳军人俱乐部家属楼的邻居,主要还是母亲在为我父亲设计铺垫,打交道走动均由母亲出面,丈夫间的交往升华感情,也由母亲与几户女主人互相串门,居家过日子送点吃和用的东西。这四户我定义为“老战友新邻居",几家叔叔均为老战友,而家属子女以前不在一个军区不曾谋面,共同的特点是官场不得志,同是沦落人,惺惺相惜或同命相怜;我实在找不到恰当用辞来形容军分区新建的宿舍二单元楼上楼下的邻里关系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对的。这个形容准确。</p><p class="ql-block"> 1971年秋季,军分区干部宿舍落成后,设计二单元1-4层为楼团职宿舍。从北京从浙江贬职下放来的这批干部,从北京路对面的军分区招待所暂住的客房搬入新楼的那些日子,几家纷纷轮流坐庄喝酒庆祝燎锅底,互相增进了解。其实在招待所处邻居,这几户下放干部的家属就已经混熟了。当年就属我家特清静,一儿一女都在外地服役(服兵役)。父亲天天回到招待所临时居所,走廊里与邻居与女兵打个招呼,关上门一句话没有;搬到家属宿舍后,一层层爬楼梯与每层打照面寒暄几句。这四户邻居住楼上楼下,相距最近,彼此凑在一起互相鼓励一番,谁家庭摊上麻烦,互相串门劝慰开导几天,我母亲遇到的人生最大困扰,就是这幢楼的邻居阿姨劝慰开导的。这四家被贬下放户互相抱团取暖……10年为邻结下了深厚友谊……</p><p class="ql-block"> 这楼下几位来自河北和江南的邻居阿姨,随丈夫跨军区下放到东北江城落户,10多年后,楼下小珊珊的妈妈在江畔埋葬了丈夫,一辈子守在松花江边,再也沒走出吉林,邻居阿姨在我心中也堪比十二月党人妻子,她们永久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同样值得我敬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记得一楼同为分区政治部副主任的迟景泰叔叔,原一纵三师宣传队的老战友,后来转业去了长影厂;二楼夏光叔叔,原苏北新四军三师老战友,夏叔的夫人是上海人。我春节探家时,夏家两个儿子还在念书;文革结束后又回南方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color: rgb(22, 126, 251);">迟景泰夫妇与我父母在江边留影。中间那位叔叔实在没有印象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三楼张参谋长家,阿姨好像在外贸工作,张叔从北京跨区调来。大儿子卫权,二儿卫平在读中学,小女儿珊珊小学四年,印象最深的是西哈努克和莫尼克公主来吉林游览访问,张家小女儿被少年宫选中给外宾献花。另外,听母亲说,小珊珊到我家打扑克,珊珊和我父亲一伙打对主,我母亲和珊珊妈妈一伙。我父亲打牌不精,输了以后,小珊珊哇哇大哭,她选错了队友,她沒想到洛伯伯不是一般的笨,她也犯了“站错队"错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薛司令员的小女儿(左)和张参谋长的小女儿姗姗在松花江畔留影</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1971的春节,我请事假探家,与楼下两户夏家张家一起过的初一,一楼迟家回娘家没在,初一夜晚楼下两家邻居叔叔阿姨及子女都聚到我家来团聚,沙发、单人床、椅子和小凳子挤了一屋子,瓜子花生桔子冻梨糖茶,备了香烟,楼下两位阿姨不让两位叔叔抽,叔叔聊天,夫人介绍子女,小孩子表演节目,我姐拉手风琴,后来父亲拉京胡伴奏,三楼的张参谋长唱《铡美案》……邻居初次在新建宿舍楼里搞小型家庭聚会气氛其乐融融。这是我平生16年过的最难忘的一个春节。</p><p class="ql-block"> 2008年我驾车带父母姐姐重访吉林,父母去江南冰球馆那里新建的干休所,特意看望了张参谋长的爱人,爱发怒的张叔叔1978年前后因肝病恶化而去逝。重访得知老大卫权已是旅游局长。珊珊已经奔40的人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吉林江南博物馆参观天上掉下的陨石</span></p> <p class="ql-block">  军分区的何副政委是父亲的老战友。是苏北新四军时期还是东北一纵时期的故交不详,其家不在北京路新建的宿舍,而是距江边不远的军分区领导的老住宅区。我曾随父母去何家拜过年。在沈阳俱乐部居住时,我母亲曾给何家长子介绍过评剧院的小周(前文介绍过红旗广场雕像红卫兵的模特原型)。何家小女儿凤雏1977年好象也是小兵入伍到我所在的部队服役。当年父亲下放江城,与军分区的薛司令和王政委两家也走动比较多,两位伯伯及夫人与父母关系不一般,好象常约打牌,如果没记错,薛司令的夫人还送给我父母一副老式麻将牌(据说是市公安局什么人送的收缴地下赌场赌具)。薛王两家是从沈阳提职调来江城否不详。我在外地当兵偶尔回家一趟,信息不灵。但我与王政委的大女儿结识,是其在磐石221医院,由原吉林分区招待所一女兵引见的。我在海龙服役常去医院会诊泡病号蹭饭,故接触来往较多。姐弟互相关照,她谈对象我找女朋友彼此当参谋。</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父亲与何政委在山西考察武装部</span></p> <p class="ql-block"><b>再多一次烦恼又如何</b></p><p class="ql-block"> 父母下放到江城,心一直没放下省会盛京城。想念老战友老同事,想打听沈阳的运动后期政治部机关和直属队受冲击的老战友,但又怕自己站错队连累他人。母亲也暗自关注沈阳<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文化局和评剧院的人事变动,也不敢与故交老友贸然联系。从沈阳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己是深秋,一夜便知"天凉好个秋",父母深深感受到世态炎凉那份秋寒。下放之后,父母几乎断绝了与盛京省城的任何联系,从不与沈阳故交主动联络,怕人走茶凉人家不搭理,怕自讨没趣,也怕连累他人。很长一段日子怕这怕那自寻烦恼,父母曾一度想过隐姓埋名的日子。断绝一切与外界来往,暗自疗伤-治疗心理创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当年,没有政治框框也不划清界线的往往是些孩子。当时父母下放后,</span>常来吉林拜访的有原一纵首长梁必业的下乡子女,有老部队父亲老搭档李永祥叔叔和柏杰阿姨的女儿,有沈阳文化局老大姐王华阿姨和北京某学院赵杰院长的女儿,也有俱乐部家属楼老邻居王笑竺叔叔和吴金霞阿姨的女儿,她们受父母的委托来江城看望我父母;通过子女来访传递一种关怀的信息。随后来探访的老战友逐渐增多,父母也就放下了自卑的包袱。我猜父亲当时想明白了:已经站错队了,与人交往再错一次能咋的;别人不怕沾包,我一下放干部怕什么?咱不回避也不躲了。人不能一辈抬不起头来,我就站错队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你给我闭嘴!</span></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初期,父母经常陪客人到吉林北山的揽月亭俯瞰江城,<span style="font-size: 18px;">北山揽月亭为吉林市海拔最高点。四季流淌的</span>松花江水绕城区拐了两次湾江道三穿市区,市区因江绕城而划分为江南江北,江北有北方最大的化工厂;驱车江南20分钟可达丰满水电站。吉林这座美丽的江城,位于松花江的上游,是北方寒区美丽的城市,有山有水有陨石……这些导游词印在了母亲跟组跑了一年拍摄的风光画册上,父母每每接待老战友老同事口中念念有词,这些风光介绍我都能背诵下来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自1972年起,每年都陆续有沈阳的老战友,歌舞话杂的老下级率队来下部队巡回慰问演出,不论谁带队率团莅临吉林,几乎都登门拜访看望我的父亲母亲。父亲总是尽地主之谊,宴请文工团的老下属,安排车辆陪同文艺团体一行人游览吉林北山,参观丰满水电站,乘艇游松花湖。俱乐部朱先俊干事调到长春某驻军文化处任处长被派到吉林省体委当军代表,利用打比赛机会来探望我父亲,父亲他乡遇故知格外兴奋;还有禹文淮叔叔率球队到江城参赛,也跑来看望我父母。父亲十分念旧情。父亲对来慰问演出的老下属,对来看望他的沈阳文艺团体的老同事充满了感激,遭受人生挫折处不得志时期有老下级来看望,说明自已并沒被遗忘,父亲在意这份感情也享受这个过程。而分区的土生土长提拔的平级或中层,看我父亲每个月都有接待军区派出的下基层文艺团体的外事活动,都十分羡慕。洛主任人缘真不错,总有人来看望。这老洛在军区机关到底犯啥大错误了,怎么仍有这么多老下级来看望慰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18px;">1974年,朱光斗率部分小学员到吉林巡回演出,一同看望我父亲</span></p> <p class="ql-block">  王振华伯伯李冶春阿姨一家交往最多。从俱乐部搬家时,李阿姨就对我母亲说,老纪。咱们吉林再见,咱下基层过几年开心日子,盛京城过去是皇上呆的地方,乃是非之地。惹不起咱躲得起。王伯伯升任省军区副政委,与我父亲脚前脚后出盛京赴任。一升迁一下放,我想两人的心情肯定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咱到了下边山高皇帝远。李阿姨安慰我母亲这话说得没错。在沈阳两家关系处的好,李冶春阿姨爱玩爱跳舞,父亲总给她留舞票影剧票,而到了吉林与长春老领导交往更频繁。李阿姨娘家吉林口前或黄芪屯?三五个月赶上年节或周末就全家出动来吉林回娘家。在吉林市区活动时,我父母基本就全程陪同。我菲姐和王伯伯的小女儿延平是八一小学同班同学,又是长春吉林医大工农兵大学生校友,我与王家春生、伟民两个儿子和大女儿从小就认识,都是我的学哥学姐。我家下放吉林后,我一直在海龙服役不常回家,王伯伯一家来省亲我很少能遇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color: rgb(22, 126, 251);">父亲拍摄的母亲和菲姐与王伯伯一家人</span></p> <p class="ql-block"><b>有亲戚自娘家来</b></p><p class="ql-block"> 下放江城,最关心的当属娘家阿城的亲戚。当我父母搬入军分区新建成的宿舍后,距阿城路途更近了,于是阿城娘家的亲属纷至沓来。德贤遇上事了,丈夫被贬职出了省城,在小城市过得好不好,全家被下放到寒区生活还适应吗,德贤和洛靖是不是闹意见了,家庭肯定出矛盾了,德贤过得舒不舒心?娘家兄弟姐妹都记得我母亲救贫帮困的好,危难之时都伸出援手想帮姊妹一把。我和姐姐当兵在外,具体情况不详,但我知道阿城娘家的兄弟姐妹们,要么亲自跑来吉林,要么派孩子来江城慰问,记得那一年娘家兄弟姐妹排着队错开时间,轮番看望二妹二姐,看望她二姨她二姑……</p><p class="ql-block"> 二姨二姑攒不下钱,花钱大手大脚救济接济兄弟姐妹从无二话,无以回报的兄弟姐妹,关键时刻都赶来帮我母亲迈过人生这道坎(这就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给我闭……你……就这一句说对了。这就是老纪家的亲情!</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1971年冬,二舅带大儿子和女儿来吉林探望,前排男孩是老姨家二儿子小峰。</span></p> <p class="ql-block">  然后第二拨是二舅家的老大小和,带着全套木工家具,跟随我二舅来吉林,一直住了两个多月,为我父母打了一对木扶手时髦式样的沙发,还有茶几和小酒柜,大衣柜。总算为缺少营具的我家配上了必需之家具;四平的老姨也派大儿子薛凡赶到江城帮忙制作家具打下手。小和与薛凡在我家时还闹点小矛盾,小和埋汰小凡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正好路过家小住,目睹了母亲为一个侄和一个外甥调节矛盾,母亲下班刚进门,这哥俩抢着告状:二姑,我开玩笑说小凡两句他还当真了;二姨,小和他瞧不起我……家里打家俱如同木工房,表兄弟小哥俩每天吵吵闹闹,我父母下班回家,身边有了这小哥俩,感觉重新找到了家的氛围,斗嘴斗气充满了让人继续向前奔的动力,父母的小日子又恢复了生气。看见此情景我返回连队也就放心了。下放吉林,沒有子女在身边陪伴,我的父母下班回家关上门过日子,老俩口实在太寂寞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左为我老姨家表弟薛凡,中为大舅家二表哥诚信</span></p> <p class="ql-block">  第三拨是武汉的我大舅家表哥表姐,一同来吉林当兵入伍,表哥分配到吉林某独立师;李冶春阿姨在沈阳就见过住在我家的诚志表姐,并在俱乐部大院欢送我父母下放一同照过像。母亲托李阿姨帮忙将表姐分到吉林驻军医院,这样,表姐每个周末都能来家改善一顿伙食。后来山东老家姑姑的女儿,阿城娘家的姨家舅家亲戚不间断地来吉林探望……我顺路出差路过家门时,总会遇上一拨来访的亲属,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好多年。直到父亲便血,怀疑肠道出了问题。</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武汉的大舅夫妇到吉林看望儿女时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b>儿行千里母担忧</b></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家人把吉林当成第二故乡。母亲从铁路局调出后,来到吉林政府外事办,市政协工作。与社会窗口单位接触较多,我的战友过路吉林,凡遇麻烦张口,我父母主要是我母亲则尽力帮忙。N多年以后战友聚会聊天时发现,我所在的连队和机关的干部战士有许多造访过我家。父母晚年与我聊天时回忆在吉林下放时,见过的二总站连队的刘达成、李光、李明、辛克江、王殿义和李文学台长、副指导员张泽,总站机关的方股长、黄福生、黄光明、王丘林、邢志安、杨爱学……当年我父母接待安排宾馆住宿或帮助购买火车票,送过戏票,侨办放映朝鲜影片如数家珍。</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母亲与市政府外事办的同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当年,母亲在吉林市政府外事办公室,我以为举手之劳,为了心智发育较晚的我成长进步,帮我铺设营造了与战友与上级首长的人际关系。想想少不更事的我,与父亲赌气耍小孩脾气,让母亲夹在父子中间为难受委屈,真是太不懂事太不孝顺了。母亲总是忍隐着,父亲也尽量满足我的一些过份要求,且一直陪着小心,一句怨言都没有(可怜天下父母心)!<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母亲后来又调入吉林市政协,母亲性格和善又乐善好施,朋友交往真心待人,很快就又交下了一批政协的好同事好朋友,我见过面的有上海知青调入政协的小顾,马立新,李杰阿姨等。</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开政协会时,母亲与马立新(右)和?</span></p> <p class="ql-block">  1979年秋,经父亲申述上访,终于盼来了为父亲落实政策的文件,一纸恢复原职级改任命令下发,任命父亲为分区副政委,分区土生土长的干部纷纷表示祝贺,包括一直歧视刁难父母的分区某些人,也都换了付嘴脸。父亲苦笑道:升什么官,这是我文革前职级。</p><p class="ql-block"> 站错队以后,1970年下令分配到吉林任分区□□部副主任,犯政治错误搞秋后算帐,明明是贬职,但干部部门还找你谈话瞪眼说是平调……请客。当然要请。请分区人防办系统、请分管民兵战备的同事,请机关和人武部的同僚喝酒。酒席上父亲敞开心扉讲述站错队,讲述犯政治错误的教训,也讲述下放10年的收获,因祸得福而结识了基层同志,熟悉了民兵战备和城市人防工作,重要的是交下了许多不嫌弃不势利眼的挚友……父亲不知今后能否返回沈阳,但在酒桌上推杯把盏,一圈圈敬酒时,多少流露出了告别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落实政策恢复原职级命令下达后,有一天父亲吃请还是请客喝大了。记得我正在家休假。父亲回到家就直奔小屋,躺倒在小火炕上鼾声如雷,后来翻身一脚把炕头的小酒柜的玻璃踢碎了。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父亲喝醉了。母亲一边收拾玻璃碎碴一边对我说,你爸酒量大,见过大场面,下部队上海岛和去川西北平叛慰问演出,他与女演员们轮番敬酒,劝酒词一套套的,总能把基层部队的首长喝倒,下放来分区,你爸自从到任就没露过酒量,也没心情敞开喝酒;你爸能喝成这样,分区肯定有人遭殃了……</p><p class="ql-block"> 不久,我家搬入分区新建的师职楼。好好奇怪,新建的住宅楼西侧的街道也叫太原街,与沈阳军人俱乐部大院座落方位一模一样,俱乐部原游泳池西墙外就是太原街,这是个好兆头。</p><p class="ql-block"> 下放江城10年,如果不算从沈阳铁路发运搬迁,父母一共搬了三次家,1971年从招待所搬北京路的团职宿舍;1980年从北京路搬太原街东市场南口;1981年初夏,从吉林太原街搬迁返回沈阳……这次返沈阳搬家,我全程参加了搬运装车,我一边装车,一边在寻找父母下放时搬家的感受。那一天,印象太深刻。我新婚不久的妻子,当时还在吉林驻军医院工作,她站在分区小院里,流着泪目送我装完汽车驶出,我和父母亲乘火车离开江城……</p><p class="ql-block"> 哭什么,应该高兴才对。是的。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了。列车开动了,望着窗外熟悉的山川大地,望着环绕山城的松花江水,我的眼晴不由地湿润了。当年坐在列车上的父母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感恩这座山城,感谢那些年陪伴我们一家人的那山那水那些不断来看望的朋友和亲人……</p><p class="ql-block"> 这个师职宿舍楼,原来是红砖墙面,现在进行了为重新抹了水泥楼面,二楼西侧(右)三个窗户就是我父母在吉林下放最后住了三年的旧居。</p> <p class="ql-block">1973年春节,一家人在松花江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吉林江城,我的第二故乡。父亲于1981年5月落实政策,我们家重新返回沈阳生活。离开吉林后,这几十年间,从2002年开始,我有过多次重访。每一次重访,都有不同的感受,一切都在变,吉林市的变化是我们伟大祖国日益繁荣,经济高速向前发展的一个缩影。而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雾淞……</span></p> <p class="ql-block">2008年夏,重访第二故乡。同样的江桥和人物位置,同样的人,35年弹指一挥间,我的父母把人生最好的时光留在了江城,望着衰老年迈的父母,我不由感慨:人生能有几个10年?</p> <p class="ql-block">  父母下放在江城生活10年,人生命运在历史长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在沈吉线上来来往往,与父母聚少离多,感受第二故乡的时间很短暂,但是,我感恩这座美丽的江城,感恩流淌的松花江水教会了我许多人生道理,江城赐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也孕育了我的儿子生命,吉林的山山水水都装在我的心里……</p><p class="ql-block"> 迄今我总在梦里徜徉在松花江畔,看日出云开雾散,目送树挂殒落,听松花江水潮起潮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