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本荡那片盐碱地

司雨

作者：刘晓思 题记（摘自朱小玉的一段话） 海边的大片盐碱地，曾挽留了我们的青春年华，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有过美好的憧憬，也有过失望的沮丧。我们对兵团艰苦枯燥的劳动生活烦恼过，厌倦过，但更多是忘我劳动的默默奉献和艰苦创业的奋发昂扬。我们在这里看到过人性的各种展示，但更多的是感受到同学、战友之间真挚情感的温暖美好……，有那段日子垫底，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们既能在逆境中调节自我，也可找到自得其乐的生活情调。虽然我们走出了那片盐碱地，但那片土地永远也不会走出我们的心境……。 　　江苏生产建设兵团四师二十二团原址是江苏南通环本农场，知青赋予它诗一样的别名“环本荡”。环本荡在大海边上，那海是黄海，海那头就是浩瀚的太平洋。 大海蔚蓝吗？是不是碧天白云，海浪卷起朵朵浪花，海鸥悠然在翱翔？ 田野辽阔吗？是不是风吹麦浪，庄稼丰收在望，拖拉机在田间突突突地奔忙？ 谁能回答我，我想追寻青春梦想。 环视四周已是晚上 五十一年前三九寒天，汽车在土路上颠簸，天幕已经披上黑装。在莽莽空旷天际下，隐隐约约显出连队几排矮矮的房。房子之间相隔较远，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那光飘飘忽忽，这不是电灯，是煤油灯或许是蜡烛，只有它们才会有那样的光亮。 有风一阵吹来，连打了几个寒颤，海风？这是什么地方？ 想象中的黄海之滨，浪漫的星空，皎洁的月光，不知去了何方？ 极目远方茫茫荒凉 天终于亮。 天似穹庐，苍盖四野。 这片土地到处裸露着盐碱斑迹，像久治不愈的癣紧紧的敷在地表上。田地里尺把高稀稀疏疏的棉杆，在海风的肆虐下摇曳着。茅草、蒿草倒是长的很旺。 看到海堤了，远远地高出地面数丈。海堤上长满杂草，堤外是一片空阔的留下海水痕迹的滩涂，空空荡荡；堤内是大片大片泛白的，灰蒙蒙的土地，无数条水沟把它们分割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条田状。 住的屋顶用茅草铺盖，两根大毛竹交叉压住，怕被台风掀起，下面挂两个桶，水装得满满当当。墙壁、房门都是芦苇编织，睡的也是芦苇编的芦笆床。 吃的是加进杂粮的糙米，少油少肉，只有38斤粮。 没有自来水！河水又苦又咸，饮用水开始用水车拉。水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行走，水箱把车轱辘压的变了形，拖不动了，只好挑河水，食堂都配了大水缸。 打起精神人生起航 南通是全国著名产棉区，可是当下这片盐碱地，棉花亩产十几斤！我们就将在这块不毛之地上耕耘，将在这里播撒希望。 暴雨袭来 黄海边的暴雨总是让人胆战心慌。天边初始远远露出巴掌大的乌云，慢慢越来越大，刹那间整个天就被乌云遮挡。刚刚还是白天立刻变成黑夜，鸟儿惊恐从头顶上叫喳喳地飞去，因为前方还有一些亮光。狂风瞬间大作，飞沙走石，闪电、暴雨呼啸而来。刚刚还在田里干活的知青，来的及的能跑回宿舍；下地远，来不及往回跑的，只能站在被暴雨打得翻起白沫的盐碱地里任风吹随雨浇，雨水伴汗水一起往下淌。 炎热难耐 棉苗要一株株移栽到大田里，那时几乎天天要披星戴月。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要给棉花灭虫，两个人抬着一个笨重的木桶，一个人拼命的压气，一个人一株株喷药，头顶烈日烘烤，脚底湿气熏蒸，农药刺鼻的味道避也避不掉。打棉花赘枝、摘顶心时，棉花已长半人多高，在密不透风棉田里，露水可以湿透你，太阳可以晒晕你，躲无处能躲，坐无地可坐，手指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只能坚强地一步步不停的走，地头肯定在前方。 六、七、八月，大地被晒成一块刚刚出炉的大饼，人的汗水不住滴下，立刻无影无踪，早已融入盐碱地上。 寒风刺骨 海边气候潮湿，冬天显得更加阴冷，难见温暖阳光。天空常飘着细细的小雨或碎碎的雪花，西北风凛冽地刮着，往往还带着尖啸的音响， 入冬了，割芦苇、修水渠、挖河泥场场都是硬仗。冬天的水沟里，还剩下少许的河水，气温低时，会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那时哪有高帮雨鞋，只能卷起裤腿赤脚站在冰冷的河泥里干活。下到沟里的人必须咬紧牙关，迅速果断地站到淤泥里，这样能够起到“保温”的作用。其实哪是什么保温，只是避免被北风像刀子一样割伤。每次收工上岸，双脚都是冻得通红通红，麻麻的，仿佛脚已不在自己的腿上。如今只要想起都不寒而栗，那时怎么如此坚韧勇往！ 难得空暇 兵团初期少有文化生活。那时大批判、小评论、小喇叭把每个人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上工收工时都唱“革命歌曲”，后来偶尔有电影可以欣赏。印象特别深的是团部宣传队到东场演出，一首朗诵《标点符号的启示》，五十年来一直没忘。 那时最开心的是好友们聚餐。记得在好友那里，他拿出刚刚从树上采来的黑木耳，边炫耀边弄给我们吃，虽说寥寥无几，这也是一直没忘。 没有事，喜欢上海堤，无美景，但面对大海美美的舒展一下，可以深深地呼吸一口。日落时分，天地水一色，黄黄苍苍，极目处一线白浪滚滚而来，却悄悄的消失在远处滩涂上。漫无际涯的海边让我想起了家乡。黄昏下天色朦胧，我在痴痴的等着明月跃出，星云粲然；可是等到的只是风来、雨来或雪霜！ 收获之喜 棉花种植（有的连队为改良盐碱地土质，改种水稻）从播种、间苗、松土、除草、排涝、施肥、抗旱、整枝、除虫等繁杂的工序中迎来了收获。棉桃开满枝头，许多急不可待地露出雪白的花絮，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在阳光下比肩明亮。收获总是给人喜悦，全然忘了曾经的辛苦与劳累。人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兴奋，是满足，是舒畅。 经过两年的努力，全团皮棉亩产超百斤（粮食亩产500——600斤）有的连队达到200斤，这在以前真是难以想象！ 多年以后还有一种收获，风雨同舟，相濡以沫，成就许多知青成对成双。 深情回眸一生难忘 五十年后的环本荡变了很多。虽然一些房屋已经很破，但那片盐碱地，如今已可以长出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它已不再是当初那么荒凉。过去常去的海堤荡然无存，围垦造田又将海堤往东推进到难以目及的地方。不远处正在建设中的通州湾，海水碧蓝，雪白多姿的游艇扬着白帆，一阵阵海浪拍打着坚固的堤岸。 岁月静静地流淌，可是一有点小小的触动，哪怕它走的再久远，也能唤醒我们心里对那片土地的情结。那些人，多少事总是铭心刻骨！总会情不自禁，深陷过去难忘的时光，不管是酸甜苦辣，都会慢慢的回味，细细的品尝。 很奇怪，当初是那样的想离开环本荡；如今，却一次次对环本荡产生深深地眷恋。在那片盐碱地上，我们体会到了生活的滋味、人生的甘苦、世间的炎凉；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性格上受到了锤炼，学会了坚强，懂得了知足。知青那段历史，有失去的，也有得到的，一言难以尽，不是吗？ 此文就当做环本荡故事第三章吧。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只有历尽世事，才会明白，我们眼前拥有的，才是真正应该珍惜的。因为：远处是风景，近处的才是人生。 说明： 朱小玉（题记部分引用作者）是我的同班同学，同在一个兵团。这段话是她当初在我写的《环本荡的炊烟》中的留言，她的话让我很受触动，便以《环本荡的那片盐碱地》为题，继续“环本荡”的故事，想讲一讲我们曾经为那片土地做了些什么，那片土地又给了我们些什么。在此，谢谢小玉！ 文中录用了知青回忆往事的部分情景，在此也一并谢谢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姐妹们！ 大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