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阳台

木石

天气预报说今年是冷冬。果不其然，刚交二九，一股强大的冷空气从北方袭来，气温骤降至最低零下摄氏七八度，室外寒气逼人，室内凉意浸肤，坐一会就手脚冰凉，这种情况在江淮地区好多年都不曾见过了。此刻最需要的或许就是温暖吧，除了空调，我自然想到了家里的阳台。

我住七楼，朝南的阳台呈长方形，长四米多，宽一米多，东西两端靠墙各放了一个洗衣机和盥洗池，落地窗和玻璃移门罩住了它的南北两面，沿窗的地上摆了几盆绿色植物，顶上吊着一个长长的手摇金属晾衣架，地上放了一个新买的躺椅。

这几天虽然气温较低，但寒潮后的阳光不错，一清早，一轮红红的太阳从东方露出圆圆的脸，瞬间，阳台上充满了橘黄色的朝阳，一缕一缕的，柔和、温馨，晾衣架闪着梦幻般的光泽，那几盆植物也睁开了眼，欣喜的朝着晨光展示自己油亮的绿色；不远处的平台上，两只可爱的灰色斑鸠在啄食——那食物是我前一天放上去的。它们翘起蓝灰色的尾巴，频频点头，欢态可人。偶尔，一只展开翅膀，扑拉拉飞到一边的楼顶上，发出“咕咕”的叫声，另一只回首张望，也起身飞去，它们一起停在楼顶的转角处，眼睛朝着我的方向，大慨觉得我不会伤害它们吧，不一会就又飞回平台，继续它们的早餐。或许是吃饱了，不多时就一起振翅飞去。中午，阳光从南面的方向泻进阳台，明亮、温暖，走进阳台，像似走进四月的春天；傍晚，太阳西斜，柔柔的的光线带来满眼辉煌，夕阳的余晖特别迷人，阳台上伫立，遥望远方，你似乎能够看得见放飞的思绪从脑海里悠悠的飘出来，飘过树梢，飘过楼顶，飘过云端，飘向晚霞灿烂的天边。

晚间，阳台上张望，灯光里，不远处落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枝直刺夜空，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常青的香樟、绿竹婆娑摇曳，给萧索的寒夜增添了一抹生机。色彩各异的灯光星星般洒落在暮色茫茫的大地上，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明灭间楼体的轮廓时隐时现，如果赶上满月，灯光月光相交汇，天上人间相映照，更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望着广阔清幽的天幕，明亮皎洁的寒月，不禁问：此地何人初见月？此月何年初照人？或者，对着远方的亲人默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亦或吟诵“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句。

故乡，哪里是故乡？对于不少人而言故乡可能只是一个概念吧，因为心中故乡的模样早已面目全非，如果不是几件残存的即将消失的参照物的存在，很难想象那是当初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的故乡有一方长长的大杂院，十几户人家住在院内几排起脊的砖混结构的房子里，冬天若是晒太阳，只能端把椅子坐在门前的空地上。这一小片空地就是那时的“阳台”了，晴朗的午后，人们各自坐在自家的“阳台”上享受阳光的温暖，晒暖的队伍里，有的下棋，有的打牌，有的闲话家常，那情景让人过目不忘。若是赶上屋顶上的积雪融化，屋檐滴下的水滴偶尔会溅在晒暖人的鞋子上、裤腿上。进出屋门不小心雪水会滴进脖子里，污黄的水滴冰凉冰凉的。这些至今都还记得，而我的大杂院早已不复存在，那时的邻居、朋友也都星散般各自东西。

再往前，我的童年少年时代，“阳台”便是我家土坯房南山墙的墙根，冬季的晴日，雪后有阳光的中午，常常端起小板凳跟奶奶、妈妈、姊妹们一起墙根前晒太阳。妈妈做针线，奶奶讲故事，阳光暖洋洋的，晒的人直打焉。

我把思绪从遥远的往事中拉回，身子在躺椅上动了动，玻璃过滤后的阳光暖暖的沐浴着我，那温暖不是一下子进入身心，而是一点一点的沁入，只觉得身体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暖和起来，就像小时候躺在春日阳光下的田园里。我隐隐听到了蜂鸣、鸟叫、溪水声，闭上眼睛看到的是青青的草地，草地上细碎的黄花，还有玩伴们一张张嬉笑顽皮的脸。

光阴飞逝，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伙伴天涯海角，姊妹们天各一方。奶奶已经故去，父母也到了耄耋之年。回望过去，心中满是感怀和怅惘。又是冬天晒太阳的时节，但是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起身俯首，虽然是站在二十多米高的阳台上，但左边文化路上黄色、白色的交通标志线仍清晰可见，小车、电动自行车来来往往，路边几个人不慌不忙的行走。远处，高楼耸立，视野里楼群北侧的背光面笼在巨大的阴影中，氤氲着还没完全散开的晨雾。忽然想起最近的窝心事。是的，我不应该再去想它了。高楼阴影里的雾气，随着阳光照过来，或者一阵风吹过，也就很快消散了。我想，我的问题也是一样。

天气预报说明天又要大幅降温，并且伴有大雪。不过，只要雪一停，太阳一露脸，阳台上又会是温暖的春天，那就等着在这一方春天里看雪景吧，粉妆玉砌的世界将会另有一番诗情画意呢！

2021年0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