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曾是东棉人，便永远是东棉人

刘兴保

此生曾是东棉人，便永远是东棉人
老宝宝

风在吹，雨入泥，天未变，人增岁。不老的青春成为励志的格言似乎有疑，沧桑的脸与皱纹相互搀扶中走过春夏秋冬，由不得我们蹉跎岁月无情，唏嘘中看青春少年才荡起过去的激情。
与家人走在曾经的“广西东江棉纺厂”生活区的路上，坑洼不平，小心翼翼，满眼的残垣断壁，荒凉景象，只有那阴桂树更大了。当年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有三个米粉摊、三个肉摊的小市场，如今半个人影也没有，市场房顶的石棉瓦片破烂悬挂在横梁上，曾经的案台在冷风中闭上无神的眼睛，“街长去了哪”。旁边的篮球场堆满了不知名的中药，电影院兼礼堂台阶还在，房顶的瓦片已挡不住风雨时光。早已失去排队打饭功能的食堂前连往年的煤渣都没有了，烧开水的锅炉房烟囱即将倒下，当年被人偷窥的澡房连风都不想停留万分之一秒。无水管的厕所里，无从下脚。我家当年的住房，窗户上的钢筋已被掰走，玻璃已失踪，蟊贼已几进几出，再无半点让他们感动的藏品，打开的窗户像外婆咧开嘴时的无牙，满屋的故事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隔壁的邻居们早已把大门锁撤走打开，欢迎八方来客，只是“屋在深山无远亲”，空无一物的房屋里热情的主人早已搬离。当年的路被挖来做菜地，粽巴叶子特别茂盛，青菜快乐地生长着，在寒风中特别得意。柳树楼还在，倚栏的情妹妹早已为人妇，或为奶或为婆。当年外面男人趋之若鹭的东江棉纺厂，如今只剩记忆和叹息……市场旁的整个生活区如解放前颠沛流离的难民临时避难所，一条老狗叱着牙想对我们吼几声，但思考了一下，便懒得理我们，无力地卷缩起来。破败而苍凉，惆怅又忧伤。
记忆中的房，记忆中的人，记忆中的故事，此刻无限回忆。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情窦初开的我第一次来到东江棉纺厂，从金城江坐上厂车，见越走越往山里去，心里是失望的，但为了爱情，如赴汤蹈火般义无反顾且誓死如归，在厂商店下车时，看见心中的期盼，虽疲惫仍觉心情愉悦，那时住在“607”的“尼姑楼”，90年代后有了孩子搬到母子楼。后来为了照顾宝贝，调来了厂子弟学校，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又搬到机动楼。虽放弃了大好前程，但家是人生旅途能停靠的最大港湾，前程是一时的，而家是永恒的，所以是值得的。
在学校，四年时光里，我与教师们共同渡过了每一个困难又快乐的时光。我克服困难，无偿无私地训练学校学生篮球队、田径小队员，带领师生参加厂工会组织的篮球、排球比赛，场场观众爆满。14、15岁的孩子们，与他们父辈们在球场上比拼高低的过程中，在我的鼓励或喝叱下，由羞涩少年成为敢于亮剑的勇士，杨纯、陆国华、兰华等，在他们人生成长的道路上一定忘不了当年的激情；训练学生参加河池地区中学生田径运动会，当河池地区体育场广播室报出“罗慧、韦亮、韦金豫、兰耀棉等来自广西东江棉纺厂子弟学校”时，许多教练员、运动员、观众都疑惑地相互问：“广西级的运动员来我们河池比赛？”我们教师组织自己的体育活动，在笑声中推杯把盏，兰武笑得特别开心。西哥、兰老、刚哥、兆明、标哥、远洋、西米、大江、斌哥、两毛五、行主席、正康主任、照周主任、黄校长等，满妹、茜妹、邹妹、柳姐、郑姐、环姐等，大家团结协作，无高低贵贱之分，努力把教育教学工作做好，年年有学生考取地区高中、中专学校。打康乐棋时，汉芬书记水平高，常把我们打败，失败的我们在康乐棋架子下转圈，有时想偷懒被他拿棍子敲头，痛得眼冒金星，于是我们打乒乓球时又把他打败，让他围着乒乓球桌转圈，其乐融融。汉芬书记有着永远的青春之心，从学校骑自行车下坡时也踩得飞快，终于有一次把车踩到医院旁的水沟里去了，乐了大家好一阵子。在学校，我当过最后一届职高班的班主任，在与他们斗智斗勇中相互成长，现在还想起他（她）们青春的容颜，武军、兰洲、永沐、异珍、彩云、柳芬、燕妮、仕蝶、华东、老高等，智凤让我升级快，永沐把玻璃打得脆响，武军那声音可以把1区上空的云都吼跑……。我也做过初中一年级33班的班主任，覃鹏、韦薇、章斌、东柳、温超、桂林两姐妹等，似乎他（她）们稚嫩的笑脸还在……
在日常生活中，邻居们端上碗，在屋外一起聊聊人生美好时光，闲睱时，“七崽、升级、五一、拆建长城”等打蹲的娱乐有几次让我站起来时差点晕厥摔倒。鹏爸、老韦、晶爸、杰哥爸、薇爸、老唐、武哥、小余崽、聂爸、海明、阿啰、忠南等爸们，老奶、米兰姐、鹏妈、薇妈、金娥、菲妈、燕芳等妈们，邻里团结和睦，忍让谦和，相互照顾和帮助，如至亲般，“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是在我女儿发高烧的那次得到最真切的诠释，更在我大学期间邻居对我孩子的照顾中感受到亲情。
在厂里，我被任命为男子篮球队队长，在工会主席欧可立的带领下，和金涛、蒙氏双杰、道长、黄卓、拉须村的兰氏双雄、兰消防等，与马姐带领的女队们，一起“南征北战”，增进了友谊，认识了许多朋友。并与谭跳、田所、建辉哥、恩明哥等认识加为好友。我逐渐继承了毛主席“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教导，与苏进明姨叔等和工人兄弟们一起上山挖淮山，沟里捉黄鳝、泥鳅，阶级兄弟一家亲。
我们的学生中，毕业深造后有远在外地如北京的杨纯、覃俊达等，有南宁的异珍等，也有在近的国华、兰华、春梅、金豫、晶晶、莉莉、勇泽、锦哥、覃鹏、韦薇、安峥等，无论在远或近，没有一个是啃老族，他们在各行各业力所能及地做出努力，闪耀着青春之光。
我在青春之年而来，也在青春之年而离开那里，离开之时，厂还是厂，小河清澈，鱼儿游在水中，美女还是那么美，帅哥还是那么帅，文艺晚会丰富多彩，群众体育快乐无边，朝起暮歇，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
改革的步伐推动历史前进。一声令下，全国几千万国企工人下岗再就业，青春和眼泪绞织着，如孩子失去了母亲般，家散了，心痛了，有的人喜欢，有人的痛苦，有些人咒骂，中老年人更多的留恋和无奈。学校、医院划归地方管理，现在的学校、医院一片荒芜，当年我“逍遥”的球场连拉须村散养的鸡都不屑一顾，记忆的方位还在，但已人云楼空。热闹繁华都成了历史，那些当年圈养的爱情之屋很多间都人去屋空或破烂倒下。
柏拉图说：“人生的遗憾莫过于放弃不该放弃的，坚持不该坚持的。”而我们恰好相反，放弃了该放弃的，坚持了该坚持的。放弃了懒惰，坚持了勤奋！房屋可以倒下，东棉人的精神没有倒下！阵痛过后，如榕树一样顽强生长。除已习惯工厂工艺继续在车间上班的，一些人靠掌握的技艺技能走出山峒场，在金城江或其他地方找到生存的世界，一些人成了企业家，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天地。没有谁被历史抛弃！
一路走来，看着孩子们出生长大，也看着自己慢慢变老。在走的过程中，一些人走散了，一些人因医生也拉扯不及的就永别了，不知不觉中，无法雕刻的岁月让自己正认真而不可逆转地慢慢走向自己人生终点。
人生有很多历程的驿站，东江棉纺织厂，是我人生的重要一站，在这里，我找到了家庭，找到了生命的传承，虽清贫但快乐，找到一些真诚的朋友，苦中作乐乐更乐。
　　快乐时光总是很短，回忆时光总是很多长。一些事，随时间推移，或遗忘，或消亡、或淡忘、或更思念……能够回忆起来的地方，一定是你生命历程中很重要的一个停留，能够在无数次的酒醉后还能回忆起的人，一定是你生命记忆中重要贵客，最终如亲人般的亲爱，超出友情。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儿是年轻的太阳,真诚也活泼。分别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心儿是永远的琴弦, 坚定也执着。”《相逢是首歌》是1996年电视剧《红十字方队》的主题曲，被俞静深情地唱响在世界华人的心头回荡，如乡音萦绕般，永不消失，每次唱起时我都热泪盈眶。我们这一生，注定有很多相逢，相逢一件事，相逢某个人，就让我们的生活多了许多故事。
　　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有些人在出场的一瞬间就是亲近的，即使失散之后也会再次辩认。那种近，有着温暖真实的情怀。我与东棉人就有这种感觉，即使不知道名字，但因曾经偶遇过，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他（她），我也会会心一笑。
　　杨绛说：“时间没有拿走一切，至少记忆还在。”我还是在想，春天虽然会随季节而过去，但永远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人与人的缘源自于前世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擦肩而过，而我们是一万次以上的回眸，换得今生的相识相聚。你在路中随便碰到的一个路人，都是别人做梦都想见的那个人。我们都是梦见的人，因缘而识，我们在酒桌上推杯把盏、相互戏谑，把酒言欢，豪情满怀，忘却不快与痛苦，相约明天的快乐，何尝不是每一次的发芽。
　　岁月无情，人生如梦，蓦然回首，你会发现，大千世界，茫茫人海，相处是一种缘分，不管昨天，今天，明天，都是一份难忘的深情。
　　我们要珍惜今生今世相聚的东棉缘，并且要把这种缘如“记住乡愁”一样传承下去。缘起东棉，缘不尽东棉，此生曾是东棉人，便永远是东棉人。东棉的风，风中有情。东棉的水，绕情而来。东棉的土，滋养了风和水。东棉的山，陡峭高耸，但它挡不住雨，挡不住风，也挡不住情，更挡不住思念和回忆。
　　东江棉纺厂，如一坛甘醇的老酒，酿在我心中，醉了一生！

阴桂树长更大了。

我的窗户关不住故事。

柳树楼己无情妹妹。

粽子叶长得很好。

纺纱楼。

当年的开水房。

当年的小饭堂。

故事已随人走。

无人的故事。

当年的校门己成回忆。

我们坚强。

我们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