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追思

以诺

<p class="ql-block"> 2014年1月14日,永久镌刻在我们的记忆里。那记忆非但不因年深日久而暗淡而磨灭,反倒像一块铜镜,不断地擦拭而愈加日光可鉴。这一天,神,歇了母亲在世上的工,使她荣耀地成为天上的公民。</p> <p class="ql-block"> 规则的墓口敞开着,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在《追思歌》的歌声里,缓缓下落。没有想到可以站得这么近,距离墓口也不过四、五米。泪眼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此生此世最后一次目送。我们从此失去了所有能够激起母与儿女感应的密码……</p><p class="ql-block"> 继母亲蒙主恩召一年半后,我们严慈的父亲,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安详地追随母亲去了他心目中的天家。人们常说,父母的家永远是儿女的家。五十四岁那年,我真正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p> <p class="ql-block">  母亲桑榆晚景的那两年,姐姐生意缠身、哥哥在外地,看护母亲的担子落在了我和妹妹身上。我几乎每个双休日,摆下手头的事情,从兰州乘火车回天水看护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坐在矮矮的沙发里,头低低地佝着,好像脖子撑不住头的重量,我唤她,她勉强地将头抬起看我,那眼神是泪盈盈混浊涣散的。</p><p class="ql-block"> 人老了怎么会是这样子?</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身子愈来愈瘦,脚步愈来愈轻,声音愈来愈弱,神情愈来愈缩,人逐渐逐渐退为影子了。</p><p class="ql-block"> 帮母亲移动身子,发现她无法从沙发里站立起来,她的两条腿已支撑不住了身子,必须由我去拉扶,才能从沙发起来,她的腿不听大脑的指挥,所以脚步怎么也移不出去。母亲的手发抖,腿打颤。</p><p class="ql-block"> 和母亲面对面站立,我拉住她的双臂,像跳交际舞那样。我说:“妈,来,不要怕,跟着我走,一……”她极其艰难地迈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却无法动弹。 “妈,再来一次,一……二……”</p><p class="ql-block"> 母亲显然用尽了力气,可是寸步维艰。无奈的眼光望着我,我等着,等着脑里的指令到达她的脚底。</p><p class="ql-block"> 母亲专心地盯着自己的脚,两只手用力抓着我的两臂,生怕洒脱开来。我引着她向前而自己倒退着走……</p><p class="ql-block"> “一……二……一……二……”</p> <p class="ql-block"> 我与母亲同床就寝,那时候母亲已经完全丧失了行走的能力了,像带孩子一样把被子掖好她的身体,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关掉,只留床头柜上那盏微弱光芒的台灯,躺在她身边,等她睡着。往往还没有等到母亲睡着,而我已经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有时,朦胧中感觉到母亲用她青筋暴裸而灯尽油枯的手抚摸我的脸,我只好装睡,任凭母亲抚摸。我向母亲靠拢,把母亲的胳膊拉进我的被窝,就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在怀里。</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母亲的这双曾经为我们遮风挡雨撑伞的手,而今手背上的皮,稔起来是一层极薄的人皮,满是皱纹,像蛇蜕掉弃置的干皮……</p> <p class="ql-block"> 母亲在最后的半年里,出现了排便困难。短则一周或十天,长则半月或二十天排一次,而且极其困难。每次排便前,我和妹妹都很认真而细致地把母亲摆布一番。药物、揉肚,像大夫样子给母亲灌肠。灌肠是极痛苦而又不得不忍耐的。有时排泄物会淋满母亲的双腿,我们耐心地用极柔软的布,轻轻地粘,而不敢去擦,生怕给母亲造成二次伤害……</p> <p class="ql-block">  父母泉下泥锁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与父母链接穿越渺渺大气层的无线电波永远地静默了。这些年,晚上再没有必要开着手机,再也不必把手机拿来移去、寸步不离、时常翻越、生怕漏掉某个短信和未接……</p><p class="ql-block"> 父母儿女一场,情再深,义再重,也是电光石火,青草叶上一滴露珠,只是我们心中千般不忍,万分不舍。</p><p class="ql-block"> 蜡炬成灰泪始干。烛光,在我们心里成为镌刻的记忆,永远的追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