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一家人 （上）

兴远

一

记得前年春节过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带着两个孙儿从贵阳自驾出发。前往老伴的故乡，川北遂宁市射洪县探情亲访友，返乡祭祖。

射洪县是四川的十大县之一，也是遂宁市乃至川东地区（相对于成都的位置而言）的强县，工业产业尤其发达。县城内还有像“沱牌曲酒，”就是现在的“沱牌舍得”曲酒，“四川美丰”等上市企业 。加上丰富的自然和人文资源，每年在旅游经济方面的发展很突出。由于它在川北的农业龙头地位，现在已经被国务院批准撤县建市了。这无疑对射洪的经济发展起到了一个激励和促进的作用。

射洪是我已故的老岳父岳母一家的故乡。岳父在世时，经常会给我讲起他的家乡他的族人。每当他的族人，还是乡里乡亲来到新疆，他必定把他们领回家了招待一番，临走时还要送点盘缠。在好长时间没有乡亲们上来时，他就把不认识的老乡领到家里来。让岳母好不高兴。岳母常说“射洪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岳父一家弟兄三个，他是兄长，由于家道中落，除两个兄弟有点文化以外，他在部队上学的那点文化只能算作一个初小程度了。十七岁那年被抓了壮丁。在川军刘湘的部队当兵。二十岁时，随部队起义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跟随四野南征北战。由于作战勇敢，立功受奖，入党提干，从战士提拔到了班长、排长、司务长。在解放了海南岛以后。部队大部分战士留着了海南戌岛垦荒，一部分随部队转战新疆。

新疆和平解放以后，部队集体转业。他被分配到乌苏石油公司保卫科工作。后来在战友的推荐下，来到了乌鲁木齐。因为他在部队当过司务长的原故。被分配到了国营企业市饮服公司 下属的群众饭店任采购员。工作稳定以后，成家立业。回老家射洪和漂亮的岳母相亲结婚 ，后返疆生儿育女。

老岳父一生耿直、善良、磊落。工作兢兢业业。从不利用职位之便多吃多占，损公肥私。那时候我的文笔好，经常为老岳父写斗私批修的报告，和共产党员的修养心得呢。老岳父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革命的一生，他也是我党的一名优秀党员。他的遗愿是将他骨灰带回射洪老家，让他安眠在他的父母身旁。但是由于岳母先他而离开人世。最后还是马革裹尸，把他俩人合葬在了新疆。所以这次我们去射洪，也是替他二老去祭祀列祖列宗的。

二

去射洪要路过遂宁大英县。大英温泉资源丰富。这里有在四川闻名遐迩的丝路奇幻城-“云端温泉海”它是集温泉康疗、康体、娱乐、购物、休闲等多种功能,为一体的度假区。儿子和儿媳请我们二老入住到这里。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了一次高端档次的泡温泉浴，当然了是吃住洗和娱乐一体的。

第二天一早出发，中午时分就到了射洪的丰隆乡。在那里等我们的是老伴的表哥康仁新，年龄和我相仿，他在新疆有个姐姐就在乌鲁木齐县的水西沟呢。我是在他去新疆的时候见过的他。那个时候他还年轻 ，四十多岁，身板还很硬朗。当他说话时，喜欢挥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憨厚的一笑，就会露出一颗银色的牙齿来。显得那么的纯朴善良。

我们已有二十多年没见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腰身也没有当年那么挺拔了。见到了我们便激动起来，不知道如何了向我们表达他的喜悦之情。他用家乡话语无伦次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你们来了，真的是太好了！”他一边向我们介绍着他的家庭情况，一边带着我们参观他的老房子。在老伴的眼中，丰隆乡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丰隆乡坐落在国道公路边上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上。表哥的家和老岳父的家相隔不远都在这条街上。老伴18岁的时候来过这里。她告诉过我他父母的家就在这条繁华的“芙蓉镇”街上。不知大家看过刘晓庆和姜文演的电影《芙蓉镇》吗？还有那部张国立曾经出道的成名作电影《死水微波》。

这部电影是根据作家李劫人的《死水微澜》1935年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的长篇小说改编的。主要讲述了辛丑条约签订前后四川普通民众的故事。该书的出版标志着中国现代长篇小说的成熟。它虽然写的是旧时代的袍哥生活，但却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风貌，具有浓郁的地方风土人情。我认为这两部文学作品与巴金先生的《家》、《春》、《秋》，一样都是现代文学史上的杰作。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异曲同工” ，特别能展示出巴蜀文化的独特性。

望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小楼房，街道上人头攒动，看到街边的旺铺生意兴隆，小轿车和农用车挨着屁股排列着，不仅让我触景生情。面对这个有上千年的美丽小镇，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我想起来老岳母的那句话来，“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我为此动容，肃然起敬。

三



这里是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小镇。它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厚重的文化底蕴有着传承。这里也出过秀才文人，举人将军。我的岳父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在他的家族里，他的两个兄弟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有文化的转业军人。巧合的是，他们也同样都在新疆工作到老，黄沙埋人。

与长辈们不一样，表哥康荣新一直以来 默默的坚守在这块土地上。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曾经在新疆打工的儿子，回乡以后干起了餐饮，接着有了自己的半挂汽车，和媳妇一起在全国各地跑起来了运输生意。他的贤惠的老伴和大孙子，居住在射洪购买的120平方的商品房里。大孙子在县城里跑出租，而老伴就给孙儿做饭。闲暇时间去跳广场舞颐养天年。

我问他为什么不放弃那几亩地，几套房呢？他无奈的对我说这是他的命！他一辈子哪也不想出去。他就是天生喜欢务习庄稼。离开了土地他就像掉了魂。这就是他的命。一方面是家里有几套房子在出租，另一方面是有近十亩地需要打理。虽说地是农民的命根。可是现在有多少农民还在种地呢？而我们的这位表哥就是坚持务农的一个人。

他带我们参观了他的猪舍、鸡棚、粮仓。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玉米、花生、豆类等，真的是五谷丰登啊！“你储藏这么多粮食你能吃得完？”他回答我说：“吃不完了就喂鸡、喂猪。”我觉得不可思议，就问他：“为什么不卖出去？”。“因为家家户户都在种这些东西，卖出去价格很低，就要折本。” “那你不会卖给粮管所。”他说：“粮管所的价格更低”。包括鸡、鸭、猪、羊等。

看着这些在城里都很少见到的优质无公害的粮食农副产品没有销路。不仅让我想起了“丰收成灾”的文学作品，中国近代文学史上的名著《多收了三五斗》、《春蚕》。我们的表哥与矛盾笔下的人物“老通宝”的命运何其相似呀。这使得我刚刚萌生的，也想来这里作个远离尘世陶渊明的念头消失殆尽了。

正在这时候老伴对他表哥说道：兴远特别喜欢青山绿水，种草养花。干脆让他留着这里，你来教他如何种庄稼。”表哥憨厚的笑着说：哪里哪里！岂敢劳动先生让他来这里下苦呢！我哈哈哈地笑着说：“正合我意！”表哥也风趣地说：怕是言不由衷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接着说道：等过两天咱们开车过来祭祀后，把这里你们所喜欢吃的东西多拿些回去，也好解决我的负担嘛！现在咱们去射洪安顿你们休息，然后去儿子家里吃饭。”

四

从丰隆到射洪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这里虽然是山区丘陵，但是它不像贵州那样是高原地形。这里冬暖夏凉气候宜人。虽然已是春寒料峭。远远望去希望的田野已经返绿 ，公路两边的景致依然美丽。见到的路人各个都是红光满面 光彩宜人，年轻漂亮的川妹子坐在帅哥的摩的后面 风驰电掣。我那两个可爱的小孙子在车里欢声笑语，还时不时地向着开拖拉机的中年大叔招手致意。

射洪县城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小上海的美名也不是白叫的。县城的市容市貌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它和贵阳市金阳区的市政府大道有得一比。街道两边的楼房鳞次栉比。街道上走着衣着时尚鲜亮的红男绿女们。我的两个小孙子兴奋的叫了起来“射洪！射洪我们来了！”在城区内的一幢非常奢华的大酒店门前停下了车。在服务生的引导下我们入住全城唯一的四星级酒店。

在下午时分我们来到了表哥儿子的家里。见到了风韵犹存的大表嫂 。也许是这里的水土宜人，岁月沧桑，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印记，她仍然那么贤惠、豁达、明理。晚饭由表哥的大儿子主厨。因为他是专业的。为了这顿饭，大儿子建民推迟了几天去沿海送货的时间 ，特意为我们准备了一桌地道的家乡川菜。顺便说一句，他的这门厨艺，还是老伴介绍他来新疆乌鲁木齐有名的“新都酒店”学徒的。所以这个建民对老伴就格外的亲。

从进了他家的门以后，老伴和建民俩人就聊个不停。他一边炒菜，一边向老伴讲诉着他的创业经历。他现在在当地来说是非常成功了。这边我的儿媳妇和建民媳妇、建刚媳妇交换着各自的礼物。我和表哥一边聊天一边逗着两个小孙子嘻戏，其乐融融。好久没有感受这种亲情之间亲密无间的久违了的气氛了。席间品尝美食、推杯换盏、在普通话和家乡话的交融贯通中，在射洪的建民家里，我们这些直系血亲，旁系至情在过了几十年后，再次相聚了。

五

在第二天一大早，表哥就到酒店来找我们。吃过早餐后我们两部车就从射洪出发，按原路返回到了丰隆。表哥想的非常周到，他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祭品，拿了出来。。我看到大红塑料袋里装的满满的。

到了丰隆以后，他又带我们去街上的祭礼店购买的纸、冥币、香、烛等。足足有七大包。因为这些祭品是分开两家的。一家是岳母老康家的，佬佬姥爷坟上用的。一家是岳父家爷爷奶奶用的。这些老家的祭祀讲究我们又不懂。好在由大表哥包办了。

民间祭祀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重要的文化现象之一。也是汉民族的传统美德。虽然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寄托对逝者的哀思，缅怀他们的功德。

而我们每一次对已故亲人的祭奠和祭扫，都使得我们的灵魂在这里得到一次净化，也让我们的人生得到一次升华。在此才能体验到生命的宝贵，活着的美丽。于是我们理解了逝者的如斯，如春花秋草寂寞轮回的释然。无论你是闲情逸致还是愁绪满肠，我想这都是后辈人对已故亲人的无限怀念之情。

上午十点多我们一行人，徒步走了两公里山路后来到了爷爷奶奶的墓穴前。仰望着苍穹下这块风水宝地，倚山傍水。正前方阡陌纵横，是一片开阔的油菜花地。放眼望去一片金黄。背靠绵绵的青山松柏林立，宛若守灵的战士迎风而立。长眠在此的老祖们听到了鞭炮齐鸣在山野里振响，看到了后辈孙儿们带来的祭品满心欢喜。在一片烟火缭绕的天空中，灰花漫山遍野，大表哥说今天他们高兴了！咱们为老祖宗们添点新土吧！

六

这边老岳父家族的祭祀活动已经圆满完成。我们怀着一颗对岳父谢家先祖的敬仰和缅怀之心离开了这里。我们都在各自的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愿先祖们的在天之灵，庇护我们的子孙们平安健康！幸福满门！离开了谢家的墓地，在大表哥带带领下我们又赶往岳母康家的祖坟。

经过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公路边上的山脚下。对于我们这些缺乏锻炼的城里人，面对着如此陡峭的山坡 ，我们只有叹气的份了。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我们的初衷。为了这个心愿，为了祭扫老岳母的族人，也是也是替她们来祭祀族人。就是面前是一座刀山也要上。大表哥看到我们的狼狈样子 说道“女人和孩子可以在山下等！安全第一！不要硬逞能！”我们谁也没有回答他。这坐山上层峦叠嶂，灌木丛丛。松柏林立，杂草丛生。看了应该是一个没有开发的野山了。其实不然，哪有这样的野山呢？只是暂时没有开发的价值而已。

我们找来了木棍绳索，手牵手，扶着木棍一起往前爬。大表哥的小儿子和姐姐康碧秀在前面带路。我保护着小孙女慢慢地往上爬。经过20多分钟后我们登上了山顶。眺望远方真的是一览众山小。将射洪美景尽收眼底。美丽的涪江像一条平静内敛的巨龙蜿蜒着缓缓的流向川蜀大地，绵阳平原，汇入到嘉陵江里。

康家祖坟在这个山头上的一个缓坡上，共有七八坐坟吧。看这个地形有点犀牛望月的势头。不懂风水的我也觉得这康家祖坟的坐向位置选的很好！尤其是在这山腰上，一步之遥就到了山顶上。这叫做“坐山观景”。只是上来一趟真的很不容易的。有利有弊嘛！在这里我们没有敢多停留。按照程序进行了祭祀仪式。

当下了山以后，我们如释负重。是的弦绷得太紧了。今天下午回到射洪以后，要好好的放松放松，将扫墓的那种情绪暂时收藏起来。明天早上还要去游览川北名山“金华山”呢。下午还要去拜访岳母的姐姐，老伴的大娘，我们叫做大妈的传奇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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