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之友

腊梅

　　九十年代初，单位上班点名，只要铃声一响，厂区的道路上，男男女女都是小跑前进，害怕扣当月奖金。我观察几天了，一个大高个女的，优雅，得体的服饰，身背一棕色牛皮挎包，手提一裸露着几根毛衣针的提袋，昂首挺胸，闲庭信步，不着急似的从我车间门前过。我问别人，新调来的，都不知道，我说牛人。

这个牛人就是我陌路之友——张小玲。有天我办公桌前来了一个人，我一看巧了，牛人找我，她说姊妹儿 ，我是运输公司驻你厂的驻厂代表，来找你开张发票，我叫张小玲，在你厂成品库办公，以后多关照。我赶快让座，说话间我发票送上，她拿起发票，大拇指一竖，说"字"写的漂亮，人都是爱听顺耳的，无形中对她更有好感！我们单位改生产电站炉，一般的车辆不行，就得用运输公司的车，一来二去业务上的往来让我们俩有了接触，先开始没事了，我到她办公室，她来我办公室聊聊。谁知上天安排我俩去武汉锅炉厂结帐，她是结运费，我是结加工费，要一路同行，兴奋！

当天晚上坐夜车直奔武昌，过路车，人满为患，找到座位，一股，一股脚臭味扑鼻，令人窒息 ，我一看周围座位对面，一位 肮脏邋遢 的男人，两手抱着膝盖，光着脚丫，悠闲自得的看着我们，地下一双球鞋颠倒着。旁边的人嗅觉可能己充斥满满，闻不到了，我们可是从新鲜空气中走来的，真是受不了， 臭气熏天 。我对那人说“请你把鞋穿上，臭死人。”他仿佛没听见，白我一眼，我的难听话要出口，小玲说活了，“大哥，你穿上鞋吧，人多，空气不流通”一声大哥他乖乖就范 。我佩服，这就是艺术。

到了武锅，要钱是孙子，刘处长说我们也资金紧张，缓缓，一定给，磨了一天，没有收获，刘处长把我们安排到厂招待所让我们等，我们俩一商量，上他家，买了东西，敲开了他家的门，一个比刘处长起码小十多岁漂亮的小媳妇开的门，一口陕西口音，“你们寻谁？”我一听该我上场了，随便老陕话撂出，我说“老乡，哦们找刘处长”她当时傻楞在那里，在武汉听到乡音，实属不易。刘处长出来了，我们成了坐上宾，又吃水果，又聊天，刘处长说“明天早上去拿钱吧！”真顺！回到招待所，相对盘腿坐在白色的床单上，交心，交底开始了叙说，我的身世，我的经历说得小玲泪水涟涟，实际上每人的人生都会有风雨，有阳光，更有泥泞，小玲也不例外， 她讲她的历练，姊妹五个 ，父亲是右派，流浪在外，妈在纺织厂，几班倒，她老大，处处是老大姐，到现在还没有歇下来，上有老下有小，光下乡五年，吃的苦说不完倒不尽，我们俩人都沉浸在痛的心境里。我下来拿毛巾，小玲突然说:“秀梅，我是白床单，你怎么是花的？”我说:“咋可能？”我一看，东一块，西一块，红白鲜明，我们看明白了原由，我们俩个破涕为笑，心情顿爽，赶走了阴霾 ，向着阳光走去。

第二天一早刘处长和他小媳来了，安排我们上东湖玩，枕头风真厉害。东湖真大，放眼远处，青山环绕，树木围抱，湖中渔帆点点，波光粼粼，耀人眼目。刘处长给我们租了一条汽艇，汽艇尖尖的，虽不大，速度极快，那时年轻，没有一点怯意，激起滚滚的浪花，发冠纷飞，真刺激！

.笫三天，汉正街逛逛，真开眼，我们大包，小包买得都拿不动了还想买，在火车上别人还说我们是搞批发的呢。

回来两个多月我们的孩子放暑假，我们商量带孩子去北京，北戴河玩，来到北京住进旅社，第一天，一早上喊醒孩子，去她们向往的天安门，那时我们真土鳖 ，害怕没吃的，还买了塑料小水桶，买了些潘桃 ，出门有个瓜摊，大西瓜是解暑佳品，买一个，我们俩爭着付钱，给了瓜主一百元钱，提着瓜就走，前五十米就是公交车站，拿钱准备买票，一摸没有零钱，才猛然想起没找钱，赶快回去，太早还没一个人，我们就说刚慌着走，没找钱，那两人死不承认，我说“我们是你们的头一份，你看看你的钱包就知道了。”但他们就说没有，还凶吧吧！我说“小玲你看着孩子，我去找派出所。”他俩一个说“叫江泽民去”一个说“叫派出所也白瞎。”我们大清早让这件事打蒙了 。我左问右找来到派出所，我挥汗如雨，语言锋利，我说我们向往的首都先给我们一个见面礼，民警一听一看我肯定有冤情，拿上警棍和我来到瓜摊，二话不说，一人一警棍，厉声说"把钱给人家。"背钱包的人赶快拿出钱给我们。晚上回来路过这个瓜摊，我说"小玲，绕道，太晚，他们再报复。"北京四天，北戴河两天开心快乐！回郑州真难为，暑期买不上车票，酷热难忍，我们俩真是使出浑身的解术，弄上了软卧票，票价每张三百，孩子高兴，我俩一齐说"走，直当钱丢了，也开开眼，享受，享受。"真是人对脾气，地和墒。一路走来情愫慢慢滋养，你知我，我解你。

又一次我们车间游三峡，我带队，有人不去我让小玲跟我去，坐火车到重庆，再从重庆坐轮船到宜昌，游山玩水，好不开心，可是小插曲不断，让一个小孩把我们骗了，买了几斤核桃，一个没砸开，同事戏说你们俩别把船砸翻了，还是砸不开，我也是犟，拿回家在阳台窗台上砸，窗台的水泥都砸掉一块，也没开，我拿到厂里用汽锤砸，实家伙，真开眼，小玲说我服了，真较真！

小玲我对你的服才是真真的！说话间一纸调令调小玲回单位任经理，听着都惊呀，一个女的，每天面对一群男司机，司机们走南闯北，刺头多，我祝贺她，为她担心，驾驭这帮人，需要胆识，还得、会疏导。她说"赶鸭子上架，没处逃，试试吧！"一年后，我去她单位找她，乖乖！一身正装，如清水芙蓉，庄重华美。来到她办公室，环视一下，我说"小玲，可以呀，鸟枪换炮了，说话间下属端上茶水，她叫司机，订饭店，她说我最好的姊妹 ，好吃，好招待。"我说:"干的不错呀。"小玲说"别看外表，苦着呢，如有车祸，不管半夜三更，还是山，还是沟，都要亲临现场。"我听着就能想像出来，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不仅要依据制度，文化行为规范他们，还有细致用情的发挥，小玲你扛扛的！向你致敬！小玲在单位是领导，在家里是顶梁柱，在娘家是大姐，奉献的太多，太多！我由衷的佩服。退休后我们接触的更多了，谁有个好吃的，都互送，我经常去西安玩，她也经常和我同去，我们这些性情中人真和谐，唱歌，打牌，打球，干杯、......一次不去同学就问，小玲怎么没来？一五年几个同学来郑州玩，她比我还上心，让女婿找车，陪吃，陪玩，她说你同学对我们那么好，咱们要人心换人心，才能成真心。我们陌路相识，相知快三十年了，真是疾风识劲草，路遥知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