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保暴动中的奇闻/尘封的南部故人旧事揭秘(一)

天府头条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刘松乔</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1932年底爆发的南部升保暴动,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虽然距今已经快90年了,但发生在这块红土地止的故事还在一代一代流传。笔者去年先后3次探访升保老区,搜罗到了一些轶闻,现在来摆一摆这方面的龙门阵,权且算作对先烈们的缅怀和祭奠。</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1, 1, 1);">牛儿大炮吓退敌人</b></p><p class="ql-block">暴动起事后,田颂尧火速调集阆、苍、南、剑、梓、盐六县驻军和民团3000余人分兵五路予以进剿。来势凶猛,我方武器装备太差,火药枪,短统射程有限,难予抵挡。皂角乡的赤卫队在南殿垭阻击阆中刘希群带来的民团,各占一个山头,形成对峙。赤卫队中早先有人根据鸟枪原理发明了一种土炮,即把木质坚硬的青杠木一分为二剖开挖空,内里填充碎块铧铁,混合炸药,加入导火索和火药,再像箍桶一样用圆铁环把青杠木箍紧。我方抬出几门土炮,一齐点火发射,准确度虽不行,但浓烟滚滚,声响巨大,阵仗吓人。敌人摸不清是什么武器,慌忙后撤。当地人给自己创造的这个武器取名“牛儿大炮”,为它发挥的威力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在今天的升钟暴动陈列室(老区公所)还摆着牛儿大炮的模型呢。(如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两位活下来的“烈士”</b></p><p class="ql-block">升保暴动从11月25日揭竿而起,到12月2日队伍解散,前后经历8天。失败后, 敌人实行地毯式的反复大清乡,地主豪绅也乘机报复,不少暴动队员和无辜群众惨遭杀害。在保城庙猪市包,一次就杀害23人;在柳树李家嘴,一次就杀害36人;在阆中凤鸣场向家坝一个村,一次就杀害30多人。连同阵亡和零星遇害的,合计282人。死难者中有两人被砍头却未死,成为流传几十年的奇闻。</p><p class="ql-block">有“吴屠夫”之称的剑阁县县长吴龙骧,在金仙场一上午杀了20多人后,带领军队赶到升钟张家嘴抓捕暴动总指挥张友民,人未抓到,便将村民的三层院子共200多间房子(草房)付之一炬。抓走了暴动队员张明常、张明伦、张明焕等。敌人将16名暴动队员押到铁炉寺下面的枣儿垭集中砍头杀害。当晚,尸体横陈,一阵山风将幸存的张明焕吹醒。他是被行刑的最后一人,可能是刀已砍钝,或刽子手力度不够,将颈项砍掉了一半,喉管气管未断,头颅还连在脖子上。他从死人堆里爬出,双手端着头,爬爬走走,虽然离家不很远却不敢回张家嘴。天将亮时到了贡生湾妹夫家。一家人吓坏了,赶快给他擦干血迹,清洗伤口。将养数月,居然愈合,脖子上留下指拇宽一道疤痕。</p><p class="ql-block">大难不死,侥幸之极,实在稀奇。他的这则故事上世纪一直在升钟地区流传,但外界鲜为人知。为了弄清史实,我于2018年4月10日在原升钟镇退休人大主席何思纯的陪同下,专程去了张家嘴村采访。这里已经被村民自发打造成“红军村”,媒体曾经报道过。我们找到了张明焕的大媳妇张俊兰和张友民的孙子张子洪。</p><p class="ql-block">张俊兰现年86岁,就是“闹红”那年生的。她说:张明焕是我的公公。他虽然头断不死,但耳朵聋了,神志不清,说话不明,只能给集体放放牛,干轻活。他1979年去世,活了70来岁,有三儿两女。大儿瑶邦是我丈夫,升钟缝纫社职工,1997年去世。二儿顺邦抱出去,三儿守邦育一儿一女。大女儿润尔嫁三村,二女儿玉尔嫁九村。</p> <p class="ql-block">张子洪现年70岁,他证实道:张明焕小时叫明科,女人叫四女儿。明焕是个本份人,太老实,白军撵来了,背文件的队员在路上把文件甩了,他又捡起来背上,结果被白军认定是暴动队员。他命太大,脑壳砍得快落却没死,撑到妹家拍打牛胁巴窗子,以为他是鬼,以门缝摸他的手感觉到是热的,才开了门。没有药,用尘灰止血抹在颈项上,却没有感染。卧床养了很久,活下来了。他和我爷爷一样,应该算是革命烈士或英雄,起码也算是个暴动的参与者、见证人。但他神经受了刺激,身体受到摧残,耳聋,说话含混,近于聋哑。“文革”中,阆中师范的师生结队来我村参观慰问,他一句也说不出来。(笔者注:张子洪先生热情地带我们去参观了村里的“张友民烈士纪念馆”----张友明读私塾的张氏宗祠,给笔者讲述了他爷爷的革命故事和他婆婆挨整以及他们一家人所遭受的苦难。当4个月后笔者再次去升钟采访,才知他前不久已经去世了。特附一笔,以表对张子洪先生的哀悼。)</p> <p class="ql-block">无独有偶。保城乡的袁云梯(退休教师)、袁云秋(退休乡干部)夫妇告诉我说,他们那儿也有这么一个命大的人!我持怀疑态度:有没有搞错哟,怎么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事情?为了弄清究竟,我于2018年8月25日专程前往保城乡采访此事。</p> <p class="ql-block">首先拜谒了年近九旬的原乡党委书记敬洪琳,他证实说,确有其事,被砍头而未死者叫张文碧,是双凤乡圆柏树村人。然后去保城烈士陵园瞻仰,石碑上的烈士人名录上果然刻有张文碧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在袁老师夫妇的带领下,我到了双凤乡圆柏树村。碰上村里72岁的张明仁正在锄地,他说,张文碧是他们一个社的,在世时,经常见,去世好些年了。他的两个女儿如今都健在。他“闹红”时被砍头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至于具体情况,要他的侄子张明怀才说得清楚。我们去到住在半山腰的张明怀家,他也正在地里干活。这位75岁的老人精神矍铄,开朗健谈,向我们娓娓道来:</p> <p class="ql-block">“张文碧是我父亲的亲兄弟,“闹红”前,我父在家烤酒,他在双凤场上开铺子当裁缝。他有点文化,性格活跃,喜欢交朋友,在金仙场就秘密参加了赤卫队,领回了一支枪和一把马刀。他有组织能力又有口才,回来就发展了不少乡亲闹翻身。升保暴动中他是个小头头吧,主要联络双凤、保城两乡的农协会员组建赤卫队。暴动闹起来后,在郭海峰、宋江元的领导下,3000多名农协会员,占领了保城乡公所,随即上铁炉寺会师。然后打杀土豪劣绅,破仓分粮。暴动失败,他被抓住了,押到保城街上去游街,然后砍头。在猪市包的一个干茅坑边行刑,一刀朝后颈砍下去,刀刃接触皮肤的瞬间,他反应快,本能地低头并顺势朝前倒向坑里。因此颈项只伤了皮肉,未砍到气管和喉管,倒下坑后马上失去了知觉。醒来后人已散去,他爬出死人坑,由九家街到大石坎走回了家。藏到爹的酒窖里养了几个月伤,好了,后颈项长拢形成一道疤。他大难不死,后来还是靠裁缝手艺和务农养家,两个女儿一个嫁升钟场,一个嫁南部后街白塔下。他活到1965年,享年68岁。上世纪八十年代保城建烈士陵园,也把他算为革命烈士刻在了碑上。”</p><p class="ql-block">采访完毕,要给张明怀老人拍照,他欣然同意。</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张友民妻子的两顶帽子</b></p><p class="ql-block">采访张子洪时,他悲愤地诉说了她婆婆遭遇不公平待遇的事,我不太相信。8月26日我找到了热心搜集升保暴动史料的敬天义老人,他已79岁,小时候常听参加过升保暴动的爷爷(当时是儿童团员)讲述“闹红”往事,他退休前是区、乡行政干部,一生都在基层工作,接触过不少当事人,他应该是健在的一个难得的知情者了。他介绍完牛儿大炮后,详细摆谈了张友民老婆的奇葩遭遇:</p><p class="ql-block">张友民在南部当团练局局长时就是地下党员,回到升钟搞农民运动,组织“兄弟会”、“受害团”、“三抗团”、“农协会”;领导升保暴动,担任总指挥,组织“川北红军”;到南江后任红四方面军独立师参谋长,后调任川陕省工农民主政府文化委员会主席。这样一个功勋卓著的革命志士,没有牺牲在战场,却被自已人杀了,死于张国焘推行的肃反扩大化中,时年才29岁呀!他的老婆张蒲香,还有个名字叫张甫仁,也还年轻,养育孩子很艰难,不几年后嫁给了邻近皂角乡杨家坪的杨克迟(字仲根),杨家比较富裕,在张家嘴有套庄子,张甫仁也就住在庄子里,以便照顾张家的家人。“土改”划成份,杨克迟被划为了地主,枪毙了,“地主”帽子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老婆张蒲香头上。从张友民这家来说,“红属”的帽子也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张蒲香头上。滑稽的是,双重身份的张蒲香两边的待遇都得享受:开军烈属座谈会、慰问会她得参加,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训话会、批斗会他也得参加。一家人自然不服气,儿孙不断向乡(公社)、区反映、申诉,但是没人出来说个子丑寅卯。张蒲香一直委屈到1967年去世为止。</p> <p class="ql-block">末了,头发全白的敬老沉默良久,禁不住痛心地感叹道:“都是极‘左’路线害的!张友民受诬冤死,老婆嫁人受压屈死,真是两爷子赶狗----搞的啥猴(当地土话,歇后语)。她老婆受到不公平待遇,荒唐到了极点,居然就没人主持个公道,都不敢出声,是怕说同情地主分子,阶级立场不坚定!唉,那时候人的思想都被搞乱了,宁左勿右呀!”</p><p class="ql-block">最后,附带回答一个问题。几次去升钟采访,骑着摩托,顶着烈日,翻山越岭,有朋友好奇地问我:写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干啥?我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莞尔一笑:退休了没事干,好玩呗。实际上有一大堆话想说,现在疏理一下思路,简单表达一下写作意图,权作对友人的回答。</p><p class="ql-block">说远点,升保暴动意义非凡,推动了川北地区的土地革命斗争,策应了红四方面军入川,为后来成立苏维埃政府奠定了群众基础。往事如烟,知史老人越来越少了,抓紧挖掘史实以丰富史料,存史,是文史员应尽之责。说近点,我们现在的安宁生活,正是无数先烈献出生命换来的。历史是警钟,它时刻提醒我们,为革命流血牺牲的这些逝者,我们应该铭记!不要拥有了现在就忘记了过去。历史是面镜子,照见了太多太多的人间悲剧、喜剧和闹剧,为避免重蹈覆辙,也应该看看这些历史剧,听听这些轶闻故事,勾起我们对先烈们的崇敬,缅怀他们的功绩,以激励我们不忘初心,奋勇前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作者简介:刘松乔,四川省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南部县政协文史员,南部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