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寻找战机的那些日子里</p><p class="ql-block"> 李自然</p><p class="ql-block"> 时任空军高炮第十五师四十四团六连一排长</p><p class="ql-block"> 秘密潜伏</p><p class="ql-block"> 我师入老作战的任务是掩护中国援老筑路工程部队和筑路工程的对空安全。老东线会商宁防区自1971年1月28日首战告捷后,2月2日又打一仗,以后几乎再无战机。</p><p class="ql-block"> 筑路部队施工向东延伸至孟夸,接近100公里处,美国F-4战机多次轰炸骚扰施工部队,但我们的火力够不着,打不到。为了保护筑路部队的安全,师、团命令二营开赴到东线最前沿106公里处埋伏,寻找战机,狠狠地打击美机的嚣张气焰。</p><p class="ql-block"> 接到设伏任务后,团、营首长深入到连队进行战前动员。官兵们一听有仗可打,人人情绪高涨,个个摩拳擦掌,班班递上请战书,人人写下决心书,决心以多多击落敌机的战果,“为‘五个伟大’争光!” “打出国威,打出军威!”</p><p class="ql-block"> 1971年3月25日,一声令下,我们紧急撤出阵地,汽车和炮身都作好伪装,趁着夜色的笼罩,悄悄地进入伏击阵地。因为是临时开辟的一条通车道,道路很窄,坑坑洼洼,道路左边是高山密林,右边是湍急的南帕河,拖炮车辆不能开大灯,只能靠微弱的小灯慢慢地向前爬行。战士们坐在装满炮弹的车上,摇摇晃晃,颠颠簸簸,一个个被折腾得几乎筋骨散架,个别战士晕车呕吐不止。突然,车停了,传来命令:“全体下车,带上拉炮绳,立刻到前边集合!”听到命令,不敢怠慢,下车向前急奔。跑不多远,全连到齐,1台拉炮的牵引车深深地陷入泥沟里无法动弹。拴好拉炮绳索,陈登武连长手一挥,全连战士紧抓拉炮绳,“预备,拉!” “一二!加油!” “一二,加油!”……拉了10多次,炮车纹丝不动,而且越陷越深。连长喊:“停,休息一下!”说完他钻到车底下查看:“拿几把铁锹、十字镐来,车轮前开沟,拿几个千斤顶将车顶起来。”大家争先恐后,挖的挖,铲的铲,有的搬石头,有的割野草,一会儿汽车轮胎被千斤顶顶起,车辙沟内填满石头,车轮前的沟里也填满石头垫上了草。连长又详细检查一遍,直起腰,手一举:“大家注意,各就各位,准备好了吗?” “好了!”吼声震天响。“开始拉炮。” “一二,加油!”第一个“加油”火炮拉动了,第二个“加油”火炮拉出了泥坑,走了20多米,连长说:“停!大家动手把坑填一下。”十几分钟后,坑填满了,路修平了。“上车,出发!”此时已经是凌晨1点钟了,战士们又饿又累又困,上车刚坐下,车厢里就鼾声四起。</p><p class="ql-block"> 23公里路走了4个小时。到了设伏阵地,哨声把一个个熟睡的战士吹醒,不到凌晨5点,天黑黑,雾蒙蒙,连排干部和班长们聚集在连长身边.听他布置工作。连长的嗓子嘶哑了,但很有精神:“同志们,一晚的行军辛苦了,现在到了设伏阵地,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天亮前作好战斗准备。”副连长吴同才补充道,“各班派人去多砍点树枝,天亮前必须作好伪装,防止暴露目标。”</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还是炮一班班长,接受连里指令后,跑到炮位,喊声集合,全班列队。我简单传达了连长、副连长指示,大家立即进行战前准备。放列火炮,固定炮盘,调整水平仪,脱去炮衣,填入炮弹,炮口指向3号方(正南方)预装好诸元,然后擦拭炮弹、火炮,苫上伪装。忙了半个钟头,天已蒙蒙亮了,战士们更累更困更饿,草草喝了几口水,嚼了几片压缩饼干,就在炮旁边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一夜之间,“神民天将”。我连与四连,五连在老东线最前沿的越老边境一一孟夸潜伏下来。</p><p class="ql-block"> “五·五”战斗及战后的“忙碌”与失误。</p><p class="ql-block"> 上午,战士们睡了一会;中午,填饱了肚子,个个又生龙活虎起来。连首长很快下达了构筑简易火炮掩体和搭建营房的命令。我和副班长项五只作了分工,我带5人构筑掩体,他带3人搭建营房。那时候条件极其艰苦,要用铁锹、十字镐、钢钎、大锤构筑一个直径10米,深1·2米的圆型火炮掩体,各炮位置下的地质不同,有软土、硬土、石头,因此挖掩体的艰苦程度也不相同。我们班的炮掩体最难挖,一半是岩石,一半是软土。岩石用钢钎、大锤一口一口地凿,战士们手上磨起血泡,扎穿了继续干。我当过五炮手,在班里力气最大,16磅大锤一抡就是五六百下,我的双手都起了血泡,有的已磨穿,钻心地痛。五炮手王润海接过我的大锤说:“班长,你休息一下,让我来“我去握钢钎,他打了几锤后,我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了。一班人吓得围在我身边,王润海最着急,是他一锤砸在我的脚背上,当时流了很多血,大家撕开随身携带的三角巾急救包帮我包扎好说:“战友们,我的伤不重,不要张扬出去,保密。我们班的任务很艰巨,继续干,一定要按时完成任务。”我的脚背肿得很大,滿手都是血泡,但一刻也没有停歇。掩体内一边的软土挖起来也不轻松,别的地方只要挖1米多深,我们挖了2米多深。三炮手朱建国往下挖,锹铲碰到了硬物,怎么也挖不动。“报告班长,这里有石头,挖不动了。”我连忙赶过去,接过锹沿着硬物往下挖。一会硬物现出原形,原来是1枚没爆炸的炸弹。一听说是炸弹,两个胆小的战士铁锹一丢,退到了远远的地方。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炸弹,但职责告诉我必须第一时间让全班人员躲到安全的地方,以防不测。于是我马上下达指令:“大家不要动炸弹,撒远点,不要让人靠近,我去报告连长。”我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当拐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赶到连部。连首长正在开会。“报告连长,我们挖掩体时挖出了炸弹,怎么处置?”连长腾一下站了起来:“走,去看看。”他一路小跑,走近一看,好家伙,个头还不小呢,炸弹有暖水瓶那么粗,后面还带了一个翘起的尾巴。连长立即向营指挥所报告,营长张仲盛指示说:“作好警戒,马上联系工兵来处置。”半个小时后1辆吉普车停在阵地边,车上下来两个头戴防爆钢盔,身穿防爆衣的工兵战士。他们立即动手,不一会将炸弹抱出,装在1个铁箱子里。我走过去:“请问两位战友,这是什么炸弹?” “这肯定是飞机投下的炸弹,具体什么炸弹,要带回去分析。”年龄稍长的那位战友说:“所有的爆炸物都装有引爆装置,只要你不触碰它的引信,它是不会爆炸的。”</p><p class="ql-block"> 送走工兵,我们又开始了紧张施工,不一会四炮手李怀林又挖到了炸弹,“班长,这又有1枚炸弹。”我走过去一看,又1枚同样的炸弹。我们小心翼翼地取出炸弹,放在一边。我怕还会挖出更多的炸弹,不如一同报告处理。果不其然,二炮手又报告:“班长,快来,我估计这里又有1枚炸弹。” “哪有那么多,我来看看。”我接过铁锹,轻轻往下挖,第二铲就碰到硬物,从接触的声音看,应该不是炸弹,可能是石头。我再往下挖,挖出几十块尸骨,还有两个骷髅。我把骨头捡到在一起说:“这两位不知名的朋友,不知你是哪国人,是怎么死的,对不起了,请你们挪挪位置,我们要修掩体打美国鬼子,请你们保佑我们打个胜仗,保佑我们的安全”我到炊事班拿了两个装酱菜的空坛子,将骸骨放入坛中,埋到了南乌江边的一棵大树下……</p><p class="ql-block"> 副班长项五只带的3个人到山上砍了树木立柱架梁,还砍了1堆竹子,接下来,建房子。他们虽然算不上建筑大师,但算得上能工巧匠,营房建造在离炮掩体20多米远的地方,栽上6根树杆做柱,捆十几根树枝做架,将竹子打扁编织成围墙,将油漆帆布往顶上一苫就成了营房。副班长是个十分精细的人,营房建造得坚固美观,里里外外都搞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让人有一种特别舒适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因为是打伏击,部队一直处于一等战备状态,白天我们基本都在掩体内学习训练。1个半月来没有发现敌情,每天有一到两次敌情通报,主要是美国高空侦察机SR-71在两万米高空侦察。一听警报,我们马上作好伪装,躲进掩体,防止敌机侦察拍照。 </p><p class="ql-block"> 1971年5月5日,天气晴朗,上午拉了5次警报,几架美机一直在20—40公里范围内盘旋,到了中午时分,3架F-4向我阵地突袭,我们早已发现目标,牢牢盯住,营指挥所传来了战斗命令,大家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全神贯注,严阵以待。距离6000时,接电由指挥仪自动操作,5500米,3个连队18门火炮一齐开火,击落敌机两架,全营阵地一片欢呼!敌机虽然投了几枚炸弹,但都投偏了,有的落到阵地后面的山上,有的落到南乌江里,炸死的鱼漂满江面。</p><p class="ql-block"> 五·五”战斗没有来得及总结,也未作阵地调整,大家都在忙。一是忙老兵退役。二是忙新兵突训。三是忙指挥班子的调整。我由一班长被任命为一排长。5月13日,宣布了我的任职命令。履新的第二天,我就参加了“五·一四”战斗。由于忙,大家淡化了打伏击,忽视了伏击阵地已经暴露,忘了敌人会来报复。5月12日中午,一声警报,全体“一等”,刚到炮位,1架F-4在我们头顶划过,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敌机就跑了。</p><p class="ql-block"> “五·一四”战斗及阵地转移</p><p class="ql-block"> 5月14日,天气特别晴朗,初升的太阳慢慢地由红变白,天空没有一块浮云,我们心里盘算,5月5日的歼灭战,敌人肯定要报复。5月5日之后,敌机多次高空、中空、低空侦察,今天天气又这么好,预感到可能要打大仗。</p><p class="ql-block"> 上午8点刚过,警报拉响。全体指战员火速就位,团指挥所通报,3架敌机向我防区直行临近,距离40公里。敌机到距离阵地10公里时折返,部队恢复“二等”。整整一个上午,敌机在40公里范围内频繁活动,我们跑了5次警报,指战员们累得精疲力竭。刚刚端起中餐饭碗,警报又拉响了,战士们又如箭一般跑向战位,不久又恢复了“二等”。战上们草草吃了中餐,稍稍休息了一会。下午1点20分,警报再次拉响,战士们填饱了肚子,又休息了一会,这时如同下山的猛虎,离弦的利箭,打开炮拴,压上炮弹,炮口直指来敌方向。指挥所传来岳海岭团长那浑厚的声音,“二营请注意,敌机向我阵地扑来,你们一定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沉着冷静坚决彻底消灭来犯之敌。”王山元副团长接着说“四、五、六小队请注意,一定要把敌机放到最有效射程内开火。” “报告连长,雷达捕捉目标,3号方向,距离20公里,直行临近!” “注意跟踪!” “指挥仪捕捉目标,3号方向,距离12公里,直行临近,高度6000?”陈登武连长:“全连注意,一场恶战不可避免,我们要发扬顽强作战的精神,坚决消灭来犯之敌。我们要同仇敌忾,狠狠地打。同志们,我们要打出国威,打出军威,你们立功的机会到了!”指导员赵如刚站在阵地上作战前动员。此时全营阵地上的所有将士怒目圆瞪,注视着前方。开战前阵地上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指挥仪班长清脆地报出一组又一组诸元的声音。临空指挥所营长张仲盛发出命令:“各连队注意,敌机3架扑向我防区,前面1架是佯攻机,后面两架是主攻机,放走佯攻机,瞄准主攻机。”指挥仪报出距离10000米,连长命令,“接电!”指挥员都庄严地举起了指挥旗9000、8000、7000、6000、5500……开火!开火!开火!连长按下火炮发射按钮,咚!咚!咚!万炮齐发,电闪雷鸣;咚!咚!咚!打得敌机鬼哭狼嚎,屁滚尿流;咚!咚!咚击落敌机1架,击伤1架。</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传来不幸的消息,敌机投下罪恶的炸弹,四连、五连遭到重创,很多战友倒在血泊之中,四连、五连几乎失去战斗力。噩耗传来,我连战士义愤填膺,眼红如火。张营长:“六小队陈登武,敌机3架向我阵扑来,作好战斗准备。” “是!坚决狠狠地揍他。”指导员赵如刚拿起话筒,站在阵地中央高声喊道:“六小队的同志们,四、五小队已有战友牺牲负伤了,今天是一场恶战,我们要为战友报仇,要为‘五个伟大’争光,同敌人血战到底!”阵地上立刻响起了震天的口号:“为战友报仇!为战友报仇”雷达班长蔡清泉捕捉目标,3架F-4距离18公里,指挥仪班长郭燕明:“指挥仪捕捉目标,F-4型机3架直行临近!”连长:“注意跟踪,各班注意,再次检查火炮情况,多准备一些炮弹,我们要狠揍这帮狗娘养的。”指挥仪不断报出绪元:“距离12公里,高度5000,直行临近!”</p> <p class="ql-block">“距离8公里,高度5000,直行临近!”连长:“接电!”各班报告:“接电完毕,正常。”指挥仪报告:“7000、6000……”连长:“长点射,开火!”一连打了几个长点射,每个班都打了几十发炮弹,敌机被打掉了,没有掉的也仓皇逃跑了。正在此时1架敌机从14号方向(东北方向)的山后低空向阵地袭来,说时迟那时快,二班长杜润民指挥旗一挥:“14号方向,射击!”十几发炮弹打得偷袭敌机急急忙忙甩下一枚子母弹,匆忙逃窜了。在我的指挥掩体内,我眼前突然一亮,一道白光向我射来,一声巨响,泥土把我大半个身子掩埋了起来,头上钢盔被几块石头、弹片砸中,幸好没有被砸穿,待我爬出来一看,一个直径约半米粗的大炸弹插在泥土里,翘着一个大尾巴,离我不到两米远。幸运的是这枚炸弹没有爆炸(后来,请来工兵排除,排爆专家说:“这是一枚化学子母弹。” “你们真命大,要是它在你们上空爆炸了,360平方米范围内的人都得遭殃。”工兵将子母弹排出,足足装满了7筐)我的妈呀!这枚子母弹要是爆炸了,不仅是我,我们全连都难逃这一劫,伤亡将比四连、五连更加惨重。</p><p class="ql-block"> 张营长发出指令:“六小队,你们打得很好,但敌人还会来报复,你们必须作好打大仗,打恶战的准备。”陈连长坚定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们时刻准备着,哪怕打到就剩1人也要把炮打响。”</p><p class="ql-block"> 连排干部召开紧急会议。连长说:“四连、五连已遭重创,战斗力大大消弱,全员战斗力在我们连,现在能抵抗敌机再次攻击的也只有我们连,我们必须作最坏的打算,现在马上补充弹药,检查武器装备,防止敌人明天的报复。同志们,我们是毛主席的战士,要同敌人血拼到底。”赵指导员说:“干部都要深入到各班了解情况,特别是新兵,他们还是个娃娃,要做好思想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一排,每个班都在紧紧张张地工作,清除空炮弹壳,补充弹药,每个班比平时都多搬了几箱炮弹,调整炮的水平仪,擦拭炮膛,指挥仪班、雷达班都在精心维护各自的兵器。</p><p class="ql-block"> 太阳落山了,恢复“二等”,装好诸元,搞好伪装,各班带回营房。我还住在一班。当我快到住房门口时,看到一班的战士都站在门外不动。我问:“怎么啦?” 班长项五只(我提排长后他接替我任班长)说:“我们的房子半边炸塌了,没法住了。”我钻进房子一看,顶蓬塌了半边,有3副床板被炸坏。我的床在最里面,离五连指挥仪掩体最近,战斗中五连指挥仪班伤亡最惨重,我床上的被褥和枕头包被炸得粉碎,铺板上下的挎包、水壶、雨衣、蚊帐也被炸得千疮百孔。估计炸弹落在我的床边不远。我找到几块弹片,说:“大家进来,收拾一下,去砍树和砍几根竹子来,将房顶支起来,明天要营房股送1块油布过来,赶快吃饭,休息,准备明天战斗。”大家七手八脚,很快清理完毕。当晚,由于没有了铺板,我就在连部的办公桌上喂了一晚上的蚊子。</p><p class="ql-block"> 四连、五连伤亡的消息慢慢在连队传开了,大家纷纷议论:“四连、五连全亡了,没有一个活着的。” “太惨了,真是血肉横飞。” “不知道我的老乡牺牲了没有,真想过去看看啊!”战士们情绪低落,有的哭出了声,两天来战士们情绪有所躁动。四连、五连牺牲战友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牵动着每个战友的心,有的听说自己的战友牺牲了嚎啕大哭。我听说李心平、刘庆凡牺牲了,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深夜跑到南乌江边大哭了一场,足足哭了半个多小时。李心平虽然不是我的同乡,但我们很投缘。在重庆时,我是一班长,他是二班长,连队宣传队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他提干,我们在凉风垭阵地长谈几小时,心相印,手相牵,他的英容笑貌今世永难忘怀。刘庆凡我们少年时期相识,到部队相知,他称我为兄,我唤他为弟,突然之间,两位亲爱的战友牺牲了,我能不心痛吗?捶心顿足,痛不欲生。南乌江啊,你怎么这么无情,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无义,为什么?为什么?伤心极致,撕心裂肺,寸断肝肠。有人拍着我的肩膀,递过一块毛巾,他就是我最好的战友六班长吕团结。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保重身体,明天再战斗,为战友报仇。”我收住泪抬起头,一同往回走,没走多远,发现江边一个身影,我们加快步伐走过去。“谁?” “排长,我是苏清宜。” “你怎么跪在这儿?” “我们隆回3个战友牺牲了,本来想找你倾诉悲情,跟着你来到江边,你已经哭成泪人,我也忍不住,跑到这边哭了一阵。我无处找明烛、纸钱、鞭炮,只能在江边长跪,向江水倾诉我的痛楚。”团结将他拉起:“我们湖南在这次战斗中失去了6位战友,我们都悲痛不已,振作吧,为死去的战友报仇!”我们3人相牵,回到了营房。</p><p class="ql-block"> 连队分别召开了干部骨干会、党员大会、团员大会,进行准备打大仗、打恶仗的再动员。赵如刚指导员说:“四连、五连伤亡很大,我们都很悲痛,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师、团、营首长正在组织一切力量进行抢救伤员。毛主席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的战友牺牲了、负伤了,他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为战友报仇,我们要保持高昂的战斗意志,坚决打好后面的仗。”连长说:“我们的任务十分艰巨,情绪上不能有半点松懈,我宣布几条纪律:一不准打听四连、五连的伤亡情况;二不准议论四连、五连伤亡的事情;三严阵以待,保持‘一等’的战备状态;四不准请假去探视老乡。”由于思想工作作得及时,纪律严明,干部党员带头,连队保持了稳定。</p><p class="ql-block"> 一连几天,白天我们都不敢离开阵地半步,三餐都在掩体内吃。由于战地供给单调,伙食十分简单,除了肉罐头,就是粉丝、豆腐皮、花生米、大米、白面都很少,官兵们吃不到新鲜食材,特别是新鲜蔬菜,开始厌食了。由于缺少维生素,有的战士得了皮肤病,有的得了夜盲症,还有的开始烂档。连长的身体也垮了,脸色蜡黄,忍受着剧烈的胃痛。几乎所有的干部都瘦了,身体十分疲惫,因为那时的干部比战士有更多的压力和更辛苦的工作,起得比战士早,睡得比战士晚,每晚要查岗查哨,还要替生病的战士站岗。由于干部们模范带头作用,战士们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情绪。</p><p class="ql-block"> “五·一四”战斗中,四连、五连人员伤亡惨重,火炮、雷达、指挥仪有不同程度的毁损,师、团首长组织和动员一切力量抢救伤员,修复和更换装备,补充弹药物资,并从全师抽调兵源补充四连、五连的战斗减员。这一切都在紧张有序进行之中。随后,师、团首长作出决定,二营迅速向西边的山上转移,工程兵派出大批部队,帮助开山劈路,挖阵地。经过一个多月的日夜奋战,路修通了,阵地修好了,四连、五连战斗补员基本到位,武器装备已经修复或配齐。此时已是6月下旬。7月初,正是老挝的雨季,时不时大雨倾盆,阴雨几乎没有间断。上级命令立即向山上转移。前几天雨量不大,阴天为主,四连、五连基本都上山了,我们连掩护他们两个连转移上山,比他们晚了1个多星期。此时的雨越下越大,上山的路越来越滑,第一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了1门炮上山,第二天使用两辆解放C-60履带式牵引车也无法将炮拉动,工程兵又派来拖拉机助阵,效果好多了。拉到山顶的1个陡坡处,还是拉不上去,全连100多人全部参与拉炮,纹丝不动。陈修泽副营长紧急调来四连、五连的战士帮忙拉炮,此时已是凌晨2点了,战士们全身没有1根干纱,个个浑身是泥浆,几天的拉炮上山,人人精疲力竭,饥饿交加。只要哨声一停,战友们就倒在泥浆里睡着了。300多人参与拉炮,还是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在天亮前将火炮全部拉上了山。全连战士凭着顽强的毅力,连续奋战了7天7夜,没有喝过1口热汤,没有吃过1餐热饭,没有睡过1个囫囵觉,更不要说去洗把脸,擦1把身子了。有几个战士重感冒了,也没有离开半步。二排长吴俊义感冒最重,卫生员测量体温烧到38.5度,拖他下去休息,他坚决不干,吃了几粒感冒药,又出现在拉炮的队伍中。这就是那时的军人,他们个个是英雄好汉。</p><p class="ql-block"> 上山的第二天,我晕倒了,待我醒来时,躺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已经是第五天了。我床边围了1大堆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院长握着我的手说:“你一进院高烧到39度,最高达到40度,几近人体体温的极限,这几天你不省人事,我们诊断你为恶性脑型疟疾,九死一生,即便活下来也会变痴呆,师、团首长最怕这一病情发生。你醒了神志清醒,真是奇迹呀!”退了烧,身体恢复,只住了7天院,我又偷偷跑回了连队。后来军械修理所的曹玉贵得脑型疟疾牺牲了,他是江苏仪征人,是我去仪征进行的烈土善后工作。</p><p class="ql-block"> 往事如烟,故事依旧,我作为伏击战的全程亲历者,一直想把那些感人的故事记录下来。四连、五连那些英雄事迹汇成了“五·一四”战斗精神,让人耳熟能详。六连没有伤亡,却也是“五·五” “五·一四”战斗中涌现出来的英雄群体里的一员,趁编辑《在老挝作战的日子》的机会,我写下这篇小文献给亲爱的六连战友们。</p> <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李自然 男,1948年11月出生,汉族,中共党员,大专学历。1966年招工进入长沙轴承厂做工人,1969年2月应征入伍,服役于空军高炮第四十四团,历任战士、班长、排长、副指导员、指导员、副教导员、教导员。在部队期间,3次执行中央军委签发的作战命令。1969年2至6月,执行援越抗美作战任务。1970年12月至1972年11月赴老挝执行援寮抗美作战任务,参加“一·二八” “五·五” “五·一四”等8次战斗,荣立三等功1次。1979年1至4月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1986年1月转业。历任湖南省长沙市原西区坡子街街道工委书记、区劳动局长。1995年4月“下海”,投身物业管理,成为长沙市,乃至湖南省第一批做物业管理的职业人。现任湖南省自然物业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和党支部书记。1997年以来,先后在《当代商报》《湖南日报》《长沙晚报》《今日女报》《三湘都市报》《华商杂志》《房地产杂志》等发表物业管理的专业文章、专业论文68篇,获湖南省房协组织的物业管理论文一等奖2篇、二等奖4篇、三等奖若干篇。2004年参与湖南省教育厅组织编写《湖南省中专职业学校物业管理专业教学指导方案》;2005年编写物业管理培训专业教材,一套3本约60万字;2008年参与省物协编写《物业管理培训教材》;2013年受东屯渡街道委托,编写《芙蓉区社区教育丛书—一物业管理与服务》,约20万字;2014年出版《专家解惑物业管理一一一本城市人必读的书》,约44万字:编写的《醒世百言》广为流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