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礁的邂逅

茶思饭

那是2007年，刚过了春节，我们全家去澳大利亚度假。朋友提醒我本命年，需要穿红内裤，绑红绳，我革命大无畏精神，未加理睬。我们一家七口，包括我岳父岳母和我太太的姐姐，从上海出发，先玩了悉尼，然后来到了Cairns，看看著名的大堡礁。

那天我们决定先去近海的Green Island浮潜🤿。摆渡船上，放着一些flyers，上头警告每年一二月份，有可能会有毒水母出没。我们也没当回事儿。

那里的海水确实颜色很淡，很清。我拉着6岁的女儿的手，浮潜得好不快活，看到五颜六色的。玩得差不多了回到沙滩，我觉得胳膊上的一小块皮肤有点痛。跑到小店摊问，说没事儿，碰到水母了，常有的事儿，喷点醋就好。他那里就有，帮我喷了。我们拿上装备，上了回程的船。

在回程的船上，我坐着坐着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手指和脚趾开始发麻，然后那个感觉逐渐往上走。我和船员说了，船员一下子紧张起来，开始给岸上打电话。而这时，我的不适已经到了身体，胃开始痉挛，呕吐。

到了岸上，发现已经有救护车在那里等着我了。而这时我的一些肌肉已经开始失控，开始严重的痉挛。胃里已没有东西，但是我还是朝天狂吐（第一次有这个经验，朝上还可以吐）。

我当时头脑还很清醒，对于周围情况也都清楚。码头宣布整个绿岛已经关闭，排队的人只能回家了。估计他们看到我这德行，也不敢去了。我被抬进了救护车，车上俩帅哥。我老婆把孩子交给她姐姐和父母，也陪我上了救护车。

上了救护车之后，帅哥给我打了一些针，大概是镇定/松弛肌肉的，我的痉挛好了下来。帅哥和我说，我中招的多半是Irukandji水母，在当地很有名。没有解药。但是我不用担心，有90%的概率可以活下来。他们现在送我去医院，可以观察，抽血检查心脏看会不会致命，同时可以打止痛针。一般10个小时之后如果不死，就会好起来。

看我在担架上平静了，帅哥就开始和我老婆唠嗑，问她明天准备去哪里玩儿？然后说，你多半要另找一个伴儿去了……

到了医院，显然被irukandji蛰了的病人有些明星地位。医生很快来看了我，说给我90-120分钟注射一次Fentanyl, 抽一次血，检查心脏有没有释放某种物质。如果释放，我就有生命危险。

我后来才知道，发现irukandji syndrome是有这种小box jellyfish造成的那位医生，还曾获得过达尔文奖的honorable mention。达尔文奖是一年一度发给那些勇于把自己的劣质基因从人类基因池摘除的人。（换句话说，是奖给最愚蠢的死法）。

这个医生为了证明自己的假设，故意把自己和儿子都用这个小海哲蛰了，然后证明确实这个症状是由这种海哲造成的。最终没有拿奖是因为他和儿子都没死。但是honorable mention for his effort。因为他不仅蜇自己，而且因为有了儿子，基因已经传播，索性把儿子也一起蛰了，极为符合达尔文奖的精神。

回到我那十个小时，是难以忍受的浑身上下的痛。具体什么感觉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没到打针的时候，我就开始什么姿势都不舒服，浑身蜷缩成一团，让老婆催着叫护士来打针。而医院对Fentanyl管理很严，锁在一个柜子里，需要两个人一起用钥匙才能打开。

我老婆在边上很得意，终于让我体会一把生孩子的感觉。

我老到了晚上九十点钟，我的感觉突然就越来越好了。医生说我想过夜也可以，想回酒店也可以。如果不舒服，浴缸里放水泡着就能缓解。我就决定回酒店了。果然，回到酒店，没那么痛了，但是浑身还是不对劲儿，但是一泡浴缸就完全没事儿了。怪不得看到名画里头总有人喜欢整天泡在浴缸里工作。

转天，我已经不痛，但是浑身肌肉都很累，偶有tingling 感觉。我老婆果然不带我出去玩了。他们六个人出发，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酒店。我当时就在想，幸运蜇到的是我。浮潜时我女儿就和我手牵手，如果碰到是她，那我们都要受不了了。

回到上海之后，我老婆立刻就给我买了一堆红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