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陪读”记

阿孩原创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雪山陪“读”记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作者:劳健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南方人馋雪。十几年前,我在亚布力滑雪场第一次看见下雪,兴奋不已。抬头喜望漫天大雪,张开怀抱,用冻得红扑扑的双手去接飘飘洒洒的雪花。看见一大片白茫茫棉花堆似的雪地,顾不上厚厚雪层的羁绊,深一脚浅一脚向前扑去。跌倒在地时,趴在雪窝的动作优美得像拥抱久别的情人。尽情地翻滚几下,以为可丈量雪地,竟发现仍在原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老伴穿上滑雪服、戴上头盔,蹬着滑雪板,紧跟各自的教练,颠簸地登上滑雪道。年过半百,筋骨活动已有些力不从心,跌跌撞撞的,我总算掌握了站稳、行走、下滑和刹停的基本功,在半道上享受畅滑的感觉。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循声看去,原来是我老伴滑速过快,即将摔倒时又忘了教练叮嘱的“当失控时不要前倾,要趁势仰后”,她倒在雪地上,被沉重的滑雪板压着起不来,一动不动的,吓得我一身冷汗,以为骨折了,幸好只是扭伤了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自此临渊羡鱼,再不敢退而结网,近年虽时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举,如玩浮潜、冲浪帆板、电动滑板车,也是浅尝辄止,权当向逝去的青壮年华道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北半球的广州热到快要蒸发的七八月,我和老伴却在奥克兰的酒店隔离。儿子已计划好,等两个孙女放寒假,我们就举家出游南岛,并为孙女俩“报读”了少儿滑雪培训课程。我以为可以有机会再去滑雪,老伴却皱起眉头,摆手兼摇头道:“孩子太小,滑雪危险!”并说起自己学滑雪的囧事。“奶奶真笨!”孙女俩笑弯了腰。七岁多的奇奇一向喜爱运动,游泳、骑自行车、翻跟斗,很快上手。她还经常玩秋千滑索、攀爬,小手掌磨出老茧也乐此不疲。一听说可以去学滑雪,乐得屁颠屁颠的,双手一举,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翻起跟斗来,连续旋转的侧手翻,矫健的身姿和飘逸的长发像风车似的滚动向前,恨不得像美猴王一个跟斗,腾云驾雾飞往雪山。“不要滑雪,我怕怕...”四岁多的孙女丫丫吐着舌头扮个鬼脸,撅起小嘴巴在嘟嚷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的南岛之行出发了,从奥克兰乘早班机,到了基督城再租车自驾游。到达后,玩了大半天,翌日向皇后镇进发。一路七八个小时车程,浏览了南岛美丽的自然风光,停车游玩了沿途的几个著名景点。皇后镇是被南阿尔卑斯山包围的一座美丽小镇,南半球冬季著名的滑雪胜地,连绵山脉中有几座覆盖着白雪的绿棕色山峰分布有四个山顶滑雪场,每一次滑雪都能欣赏到明信片一般的景致:高耸的山峰、湛蓝的湖泊,湖岸市井的繁华和迷人的度假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傍晚时分,我们住进雪山环绕的滑雪度假村。零下的天气,寒风嗖嗖,唯一让人感觉温暖的是一排排棕色木屋的玻璃窗透出的暖光。进屋后,大人们连忙准备晚餐,俩小妮子跑出户外,见到供孩子玩的一个微型的小蹦床上有几块碗口大的冰块,用手把玩用脚踢踏,不亦乐乎。而我在冰天雪地里,抬头望着墨蓝的天空,用手机拍下平生第一张在黑白分明的世界里如此灿烂的星河。两小妮子看着手机指指点点:“爷爷拍的真神奇!点点繁星变成了一只只在银河里摇头摆尾的小蝌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预约课程是第二天上午10点到下午两点,共四个小时。我们早早起来,吃过早餐,看时间富裕还不忘去喝咖啡。提供幼儿早教滑雪课程的滑雪场在海拔近二千米的卓越山的山顶上。盘山路是两车道,一面是山体一边是没有护栏的悬崖,路面白茫茫,被冰渣和雪粉覆盖。前面的车一辆接一辆,以二三十公里的时速前行。有时会遇到下山的车呼啸而过,看着扬起的雪尘和悬崖下的景象,令人眩晕,两小妮子用手捂着双眼不敢看。“有装防滑链吗?”我问儿子。多年出门历经风险的我,此刻也感到了阵阵寒意。儿子却驾车盘旋如履平地,神情自若地解释:“不用担心,这是特殊复合材料造的防滑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学生假期又遇上滑雪季节,本来人就多,碰巧又遇上周日,沿山路三个停车场停满了车。好不容易停好了车,入口处较远,我们拖家带口的,免不了一阵忙乱。去培训班参训的小朋友已全副装备穿戴好排队,鹅行鸭步地向雪道起滑点的传送带式的升降机走去,待我们租滑雪衣和穿戴好,已经赶不及了。幸好工作人员通情达理,同意换成明天的课程。为免孙女们失望,我们租了一个箕畚状的塑料滑雪橇,一家人在免费的专用滑道玩起来!启动时,儿子在前面做纤夫,老伴在后面推,我在滑道尽头负责摄录。当雪撬飞速下滑,我担心速度过快翻车,她们却挥手喊着叫着,惊呼声欢乐声响彻雪场。我则小心翼翼地踩在已冻成冰渣的雪地追逐着拍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午湖岸的景观在和煦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在凛冽的寒风里,游客大都躲在海边的餐馆酒吧或咖啡店,有人把盏言欢,有人端起热腾腾的咖啡烘着双手,端详着赏心悦目的湖光山色。被御寒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红扑扑的小脸的孙女俩一溜烟跑出户外追逐,余兴未尽时跑进来拉我出去找“playground”(遍布各区域的免费儿童游乐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儿子说下午节目是乘快艇游湖。瓦卡蒂普湖是一个深而蓝的高山湖,市区湖岸与对岸壮丽的山脉比邻,平时游湖是老少咸宜的赏心乐事。但时值寒冬,快艇飞驰时,飞溅在身上的湖水迎面而来,纵有防水救生衣阻挡,但刺骨的寒风夹带冰冷的湖水打在脸上,刀割般的感觉让你怀疑人生。我们用臂弯护着孙女俩,奇奇双手掩脸,紧闭双眼;小丫丫惊慌哭泣起来。快艇在激流中快速穿梭于高山峡谷间,时而故意向桥墩撞去,时而像登陆艇抢滩,时而向搁浅的巨大枯木冲去,或模拟冲浪的颠簸,或360度极速大回旋,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让人捏把冷汗。但是,驾驶员娴熟高超的技术,又令人相信这是有惊无险,真是惊悸之余又让人大呼过瘾的刺激性游戏。原来,这是新西兰人发明的喷射快艇,时速可高达80公里。为了安全起见,一般速度保持在72.5公里之下,每年有超过75,000名游客来此寻求刺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三天,我们早起驱车上了卓越山顶的滑雪场。两孙女换上滑雪装备到培训中心报到,我和老伴则拿着装满吃喝的行囊,紧跟在后头,到专用的滑雪场地附近呆着,一是拍照,二是可以照顾她们。无奈所有家人不能陪同,只能坐室内的咖啡厅里,隔着落地窗远远地观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身穿彩色滑雪衣,头戴防炫目面罩的头盔,七八个幼儿像彩蝶般围着几个教练和助教,从肢体语言判断,教练在讲注意事项和做示范。这群孩子的年龄从七八岁至四五岁,像音阶高低排列过去,自己动手去取滑雪板,尝试着伸腿将有点笨重的靴子固定在滑雪板的卡子里,再脱掉,又重新穿上。从小丫丫伸腿却欲抬还休的稚拙动作,我想起了她说的“怕怕...”,练习到可以穿上滑雪板,把它们脱掉,可以站起来了,接着开始学习侧踏和鸭步。奇奇天生好动,肢体灵活,有运动天赋,很快她就掌握了基本动作。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小丫丫,看她不慎摔倒,没人扶起,自己笨拙地爬起来,有点心疼,担心她会不会半途而废。孩子们慢慢跟着教练上山了,他们摆动滑雪板,迈着鸭歩向滑雪道上方走去,在传送带升降机缓缓上升的队伍里,我忽然发现,小丫丫从殿后,升位到倒数第二。原来,排在队伍最后的小不点是迟到的,比她还小,才三岁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中午小憩半小时,在吃干粮时,问俩孙女感受如何?奇奇大叫“过瘾!”小丫丫头一歪,一副小可爱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经受住了磨练。上半场,我目不转睛地观摩幼儿滑雪教学,发现学员无论大小,没有手把手,扶上马送一程的助教,一定是自己走出第一步,每一个技术动作,都要自己单独完成,摔倒了,还得学习怎样爬起来,自始至终教练只是口头教导,动作示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下半场开始了,稍大的五六个孩子学得较快,已经掌握了滑行的基本要领,他们要到另一条较高较长的雪道练习,两姐妹要暂时分道扬镳了。面对新挑战,奇奇欢欣雀跃,丫丫却低着头,有点不舍,(后来她说流眼泪了)。他们这组只剩下两个学员了,上传送带时,丫丫望着远处的姐姐,扭头回望了后面比她矮半截头的小不点,陡添勇气,那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的身影使我很有感触。孩子,你虽幼小,人生有些路,如同你蹒跚学步呀呀学语,一定要自己走出这第一步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一百多米的缓坡雪道滑下来,两个三四岁的孩子别说没胆量,有胆量也不能掌握速度,一定会摔得东倒西歪。教练手拉一个健身用大小的呼啦圈,两孩子在圈里一左一右扶着往下滑,他在后面掌握一松一紧的力度,让他们不过度依赖扶手,又能尽快学会平衡滑行。等他们找到感觉后,教练握住一根长竹竿的中间,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扶着竹竿,一起平行滑行,如此这般滑行几次,三岁多的小不点不知是家长有事要提前走还是别的,在“放单飞”前退场。丫丫在教练的悉心指导下“单飞”,偶有摔倒,很快爬起再练,几次眼看她要摔倒了,我和老伴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正为她捏把汗时,只见她又稳住身子,继续滑行了。快到达时,有时会与其他孩子“会车”,眼看撞上,她却灵巧躲开了,站在终点的教练与她做“会师拍手”的经典动作,她挥动双手干净利落的动作,像短跑运动员冲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真是不可思议,短短四个小时的培训,丫丫完成了一级课程,学会了单向滑行基本技能,奇奇则完成了二级课程。由于她的训练雪道远离我们视线,我们无法看到他们的训练。据她说,他们已经学会掌握滑行速度、转动双腿改变方向,在雪道上追逐玩耍,并能遵守滑雪地守则,慎防安全事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准备回奥克兰时,在机场里,我看见一位金发的年轻父亲,陪着尚未会走路的婴儿在候机室在爬行,眼看婴儿往椅子底下钻过去,或爬上椅子,这些动作都有碰头和从椅子跌下的风险,年轻的父亲却只是微笑注视着,一点不着急。也许他认为,只有碰过跌过方能日后有条件反射,规避风险。时代不同了,育儿观念也要与时俱进。从小让孩子历练,让她们读懂人生,明白只有不畏艰险,才能到达成功的彼岸。而我很有幸,当了一回幼儿人生课程的陪读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20年12月29日写于广州</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