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傍晚

飞天

<p><b style="font-size: 22px;">散文/成可 美篇编辑/飞天</b></p><p><b style="font-size: 22px;">朗诵/蕾蕾 朗诵配乐/禾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编者加在前面的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21.1.10)</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文经美篇推出后,感动了太多的人,推出当日就阅读过万,反响十分强烈,很多人点赞留言转发。几天后作者传来一个心中的遗憾:此文姑姑无法阅读,因为她老人家已经双目失明。想让编者诵读此文录音给姑姑听。编者自愧音质不好诵读水平不高,请求同诗社专业朗诵家刘蕾蕾女士帮忙诵读,并请求配乐高手禾蒳女士帮忙配乐。为了姑姑这位双目失明的老人,为了给这位支撑了一门两忠烈的英雄母亲些许慰藉,感谢她们在百忙中倾力付出,打造出声情并茂、音美乐和的朗诵音频如下👇</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本文作者成可和姑姑成翠双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姑姑成翠双,是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雷军长的原型原54军160师师长张志信的妻子。</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姑姑成翠双、姑父张志信当年的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她是父亲的大妹妹,抗美援朝期间,父亲将二十岁的她从河北定州老家接到部队留守处,帮助母亲照看刚出生不久的哥哥。姑姑个头高挑,瓜子脸大眼睛,留着一双又黑又粗的大辫子。母亲领着她到年方二十当营长的张志信面前,姑姑羞怯地低头拽辫子,张志信眼前一亮,大腿一拍,这样漂亮的姑娘我要了,没有废话就定了终身。很快姑姑就成了随军家属,再也不用回老家。母亲也因促成了这桩好姻缘让姑姑恋记了一辈子。</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张力儿时与姐姐张萍的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张姑父娶了姑姑真是慧眼识珠,福分不浅。姑姑只读过初小,文化程度不高,也不善言辞,却通达事理,待人热情,贤惠能干。她为老张家育了一儿一女,家里大小事全包揽,从不让姑父和孩子们沾手。姑姑的勤快麻利在部队大院最值得称道的,堪称一绝的是她包饺子的手艺和速度。我第一次见姑姑包饺子,觉得她的手就像在变魔术,一眨眼,她手下的擀面杖便飞出无数张饺子皮,再眨眼台面上齐展展地站着一排排可爱的小饺子,三眨眼热腾腾的一碗韭菜大肉馅饺子就端在了你手上。父亲说你姑姑一个人擀皮十个人包都来不及,手快得招架不住。向来她包饺子剁馅,和面,擀皮到包,一人包圆,干净利落。别人插手对她是碍事,一旁看着却是享受。</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少年时期的张力</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姑一向喜欢家人和客人享受她的劳动成果,她的好客也因此闻名大院。姑父的同事下级,邻居的大人小孩随意进出姑姑家拿筷子端碗都是家常便饭。星期天节假日姑姑挨个到干部宿舍和警卫连叫单身汉回家吃饭。而那些老少兵们围着一大桌子喝酒碰杯吧唧着嘴大口吃着姑姑亲手做的饭菜,她却坐在一边笑笑地看着,不动筷子,这在她心里最欢喜不过。吃完走人,姑姑一人打扫战场,乐此不疲。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直到八十年代,难以计数有多少干部战士,大人小孩吃过姑姑的饺子饭菜,这都成了他们生活成长的温暖记忆。许多人年事已高,说起姑姑当年对他们的恩泽今生无以回报。姑姑却说一两顿饭记它干什么。</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姑做事快,性情却无比沉稳随和。在家没和家人红过脸,在外面用一句部队流行语说她特别善于和大家打成一片。谁家有点短长都愿意和姑姑唠叨,她从来不偏不倚,不紧不慢和稀泥,谁也不得罪。于是大院的家属老少都喜欢姑姑,拿她当国民大姐,嫂子,干妈。姑姑在师部幼儿园当了近二十年的园长,经她照看的孩子都和她亲和她粘,说起成妈妈没有不亲切不想念的。因为工作出色,姑姑多次拿回全国三八红旗手和劳模的红本。</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小时候和姑姑不在一地,见面不多。印象中姑姑个子高,腰板直,黑红的笑脸,劳动人民的打扮。姑姑见了面就拉着我的手说快来家吃饺子,吃饭,那时就知道我家有个最会包饺子的姑姑。和姑姑家我称作表姐表弟的孩子也不常见,表姐温和少言,稍显内敛。表弟眼睛不大,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又乖巧听话,大院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多年后我才听一个发小感激动容地说起表弟,他们一起去营区外的小河游泳,他不会游,掉进了深水坑,瞬间被水淹没。如果不是表弟伸出伟大的手奋不顾身把他拉起来,他就没命了。后来表弟参军到部队,战友说起他,为人随和大方,吃苦能干,打仗主动要求上前线,这是后话。从表弟身上可以看出姑姑为人处事的影子。</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张力入伍时留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9年2月中越边境还击作战打响,姑姑唯一的儿子、我的表弟张力和他当师长的父亲张志信一同上了战场。临行前姑姑去表弟连队匆匆见了一面,表弟说想吃妈妈包的饺子,想要块手表。姑姑真想让儿子痛痛快快地吃上她亲手包的饺子,也想立刻有块新手表给儿子带上。可是部队就要出发,姑姑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儿子,内心翻滚着多少想说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等你回来给你包饺子吃,给你买手表”,姑姑念念叨叨地说了好几遍。做一个军人的妻子和母亲,此时可以想到的一切都会在她心里浮现,可这一切来得太快,姑姑竟有些木然,没有在儿子面前掉眼泪。姑姑就这样目送她的独子走了。</span></p> <p> 张力出征时留影</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表弟随部队到越南后,姑父的部下瞒着他安排表弟去团部背地图,想照顾师长的儿子。表弟坚决要求去一线侦察排,很快就执行了侦察任务。越南山多地险,越军藏匿不定,表弟和战友一行在开阔地刚一现身,越军一梭子子弹打穿了表弟的胸部。战友们把表弟救下来赶紧送后方医院,但路途遥远走到半路表弟因伤重失血过多就断气了。许多表弟的战友若干年后聚会时方知我是张力的表姐,纷纷拉着我的手,满含泪水说,可惜了,你弟弟真的太可惜。有的战友在表弟牺牲前一天还和他在战场上路遇,匆匆打个招呼,不想竟成了诀别。师宣传队有个扮演样板戏《沙家浜》里刘副官的,也成了张力的“刘副官”大哥,他总记得张力打仗前给他许愿,打完仗一定给他弄双带毛的大头靴。这些都留给他们永远痛惜的记忆。有不少记者大同小异写过表弟牺牲时的情景,比较一致提到表弟临终前,嘱咐战友帮他转告爸爸,好好照顾妈妈。我相信表弟留有此遗言,母子连心。表弟牺牲时年仅二十一岁。</span></p> <p>  张力与友人合影</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击战结束后,作家李存葆将姑父和表弟的事迹写成小说,后改编电影《高山下的花环》搬上银幕轰动了全国。父亲告诉我,军政治部电话通知了姑姑表弟牺牲的噩耗。师领导和表姐陪姑姑赶火车、汽车匆匆奔往广西靖西。一路上姑姑紧缩着身子,低垂着头,只饮着眼泪,不吃不喝。她脑子里只剩下她的小力,在远方等着她。当时越南战场运回来的部分烈士匆忙安葬在靖西烈士陵园。很简单的小土坟,上面插个小木牌,写着表弟的姓名,年龄,部队番号。姑姑扑倒在坟前,拼命地刨着,捶打着,不停地叫着表弟的名字,小力,小力啊,你出来,出来和妈妈说句话,妈妈给你包你最爱吃的韭菜馅饺子啊……姑姑的泪眼模糊,她抬头看见了她的小力,他站在面前端着她包的一大碗韭菜馅饺子,笑眯眯地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姑姑摸摸他的头,慢点吃,别噎着。小力边吃边说,妈妈你包的饺子就是香…姑姑望着儿子,满意地笑了。她伸出手再摸摸儿子…泪眼中竟看不见小力,手上满是泥土。小土坟犹如巨石般挡着她,紧压着她…心爱的小力就躺在里面,一个人独自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姑姑捶胸顿足,泪雨滂沱,肝肠寸断。陪同的领导和表姐担心姑姑伤心过度,苦苦劝她起身离开,姑姑久跪不起,就是不走。她说,就让我在这儿陪着小力吧…我不能把小力丢下啊……</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姑颤抖地举着双手,那番生不如死的哀痛,无以尽诉。</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夜之间姑姑白了头,腰背也驼了。逢人就流着泪说,真后悔啊,儿子想吃口饺子都没吃上,我这当妈的怎么也想不通啊!表弟临行前的那句话竟成了遗言,也成了姑姑心中永远的痛。她唯一心爱的儿子走了,对于她天已经塌了。很长时间,姑姑不吃不睡,没着没落,痴痴呆呆。</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战争结束时,还常常有上级领导下来看望或派人慰问,大院熟识的叔叔阿姨也不断登门陪着姑父、姑姑说话流泪。待硝烟散尽,时间淡化了战争所留下的一切,熙熙攘攘的人和车不再出现,姑姑和姑父内心深处的悲苦,凄凉,孤寂又有谁来替他们承受?</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姑谢绝了组织上的照顾,执意坚持去幼儿园上班,听见孩子们的吵闹声她会好受些。可是傍晚下班回到家,打发时间对她何其艰难。表姐把弟弟的照片都偷偷藏起来,不敢让姑姑看见。唯有电视机给她作伴,家里能听见说话的声音。在外工作的表姐有时回家看见姑姑对着电视抹眼泪,她一看屏幕是打仗的画面,知道妈妈又想弟弟了,赶紧换台,唱歌跳舞。姑姑盯着画面发呆,什么也看不进去。表姐看着姑姑,除了流泪,就是沉默。</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夕阳西下,姑姑从幼儿园下班回家走在营区的路上,一队队训练晚操的士兵喊着嘹亮的口号从她眼前跑过,她停下脚步看着。那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就是她的小力吗?穿着军装多么年轻可爱,生龙活虎,精神抖擞。那年小力要去当兵,她还多少舍不得,毕竟是独子。姑父说一句哪个男孩不当兵啊!小力穿上军装站在她面前,笔直朝她敬个军礼,她愣住了,这就是我儿子吗?真气派!</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路上不知谁的一串自行车铃声响起,姑姑转头追着看,这声音觉得那么耳熟,亲切。她清楚地记得表弟参军前给他买了一辆永久二八自行车。表弟1.83米的个头,大长腿跨上蹬着就走,根本不用学。表弟笑眯眯地高声叫着:妈妈,我会骑车喽!姑姑看着儿子高高长长的背影,心里念叨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小力就长大了啊!</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那边的篮球场飞奔着打球的干部战士,又喊又叫好热闹,姑姑听见了走过去。这也是她太熟悉太喜欢的场面,她看见了小力撒开腿在球场上跑来跑去,和师篮球队队员抢篮板球投篮。小力从小酷爱篮球,参军前他天天泡在球场。师篮球队时淮庆队长教他打球,小力一直叫他师傅。姑姑忽然想起赶紧回家做饭,小力打完球要领着篮球队师傅回家吃妈妈做的饭。时师傅最喜欢吃妈妈包的饺子,吃完了还不忘抓几个饺子直接塞进口袋,回去队友们就抢了。姑姑掉头就走,回家摸摸索索做了一桌子饭菜,等着儿子。天黑了,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过了许久,姑姑才如梦初醒,儿子走了,再也吃不着她做的饭菜,她的饺子。</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怎样熬人的傍晚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打完仗部队回到营区,每天傍晚,姑姑的身影便出现在师警卫连,她是来叫指导员小李子回家吃饭。表弟牺牲前后小李子是姑父的警卫员,一直在姑父身边。小李子跟着姑姑回家,姑姑早早做好了一桌饭菜,她叫小李子快坐下来吃饭。小李子坐下来端着碗看着姑姑,阿姨你也吃。我还不饿,你先吃吧。姑姑就坐在小李子面前,静静痴痴地看着他。小李子埋下头吃饭,他不敢抬脸,他知道一抬脸眼泪就会出来。小李子不知道嘴里是什么滋味。四周没有声音,如死一般沉寂。这比号啕大哭更让人痛彻心扉,小李子真恨不得死的是他而不是表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世界上有些事无法表达比可以表达更让人难受。姑姑除了用这样的方式思念表弟,还能怎么办。</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我去见过姑姑,觉得她矮了不少,也显苍老。父亲嘱咐千万不要提表弟,我不敢多看姑姑,也不知如何说话。倒是姑姑还如我儿时一样拉着我进屋吃饭,不停给我夹菜。</span></p> <p> 本文作者成可(左1)与姑姑成翠双、姑父张志信、表姐张萍的合影</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表姐结婚后生下个儿子,姑姑疼爱不已,宝贝似地带在身边,仿佛亲生儿子投胎转世。这孩子真长得很像表弟,这对姑姑算是不小的宽慰。</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打完仗几年姑父就离休了,他不愿离开部队进干休所休息,带着人马去了山沟挖水渠施工为部队创收。一人在外奔波,劳累了整整16年。不知是不敢整日面对伤心的老伴抑或忘却?</span></p> <p>  姑姑成翠双、姑父张志信与外孙子在一起</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姑父患糖尿病身体不行了,才带着姑姑,表姐一家从河南老部队回了烟台老家干休所。姑父仍在家呆不住,天天跑证劵公司大户室学炒股票。直到他的糖尿病影响到腿脚,步行困难,之后又脑中风才躺倒在床。</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前几年去烟台看望姑姑。知道她照顾病重的姑父必是操劳,见面看倒很显几分精神,腰板还直,腿脚也利索。做家务活仍一如从前麻利,她已年近八十。姑父中风后脑子几近痴呆,认人已很吃力。吃饭时姑姑一口一口地喂姑父,口里像哄孩子般絮叨,慢点吃,多吃点。姑父常常半夜坐在床头抹眼泪,他埋怨姑姑不该让表弟当兵,不该让他去越南打仗。姑姑说,你是师长,你能不让他去吗?你都拦不住,我拦的住啊?你糊涂了吧!姑父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发脾气,骂姑姑,让姑姑走,走得远远的。姑姑不说话,忍下来。他没病的时候从来不这样,姑姑平静地给我说起这些话,唠家常一样。更多的时候姑父夜里睡不着,口里念着过去打仗的事,多少遍的重复,姑姑都陪着听。</span></p> <p> 姑姑成翠双、姑父张志信</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其时姑姑的眼睛已严重黄斑变性,看不清东西,走路凭着感觉摸索。给她看眼睛的医生曾经问她,你家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姑姑坚决地说,没有。她说给外人说家里的事干嘛。姑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的眼疾无疑是这样落下的。细细算来,表弟牺牲已四十余年,真难以想象,姑姑姑父在无数个暗夜中的思念之苦。</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落叶打窗风似雨,</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孤灯背壁夜如年,</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老怀一抽钟情泪,</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几度沾表独泫然。</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父病重住院后,姑姑每天天不亮爬起来,凭着走惯熟悉的路线记忆,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挤公交去医院陪伴姑父,直到2013年2月姑父病故。我去奔丧。姑姑对着姑父的遗像泪流不止,不停地叫着姑父,老张,老张啊…你让我多照顾你几年啊…你怎么就扔下我走了!老两口相依相伴结婚已近60年,共同经受了早年丧子对他们生活致命的改变。如今姑父先她而去,余下的日子姑姑的孤寂可想而知。姑父走后,姑姑眼睛看不了电视,每天晚上八点就上床,打开收音机,不知听什么。打发时间吧,姑姑笑笑对我说。</span></p> <p>  54军160师战友在广西靖西烈士陵园集资建造的革命烈士雕像</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自从表弟走后,我们家族的人包括表姐,在姑姑面前绝口不提表弟。父亲出于兄长的爱护,多次阻拦姑姑、姑父再去靖西墓地为儿子扫墓。他担心他们再受刺激。最终姑父临走前也没能走到墓地前和儿子告别,是他老人家终生的遗憾。</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14年5月表姐和小李子带着姑姑到了靖西表弟的墓碑前,姑姑在众多的战友面前泪如雨下。摸着表弟的照片,掏心掏肺说了许多话。对天上的姑父总算有了个交代。</span></p> <p>  2015年4月12日,姑姑再次来到广西靖西烈士陵园,在表弟张力烈士的墓前泣不成声&nbsp;</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姑若不是当年嫁给当营长的姑父,仍在农村老家嫁个农民生儿育女,过个平常或是穷点儿的日子,她这辈子兴许还图个无灾无难平平安安。但这种假设对姑姑又有何意,不过是我们内心对姑姑的同情和惋惜罢了。那场战争带走了表弟年轻的生命,也摧毁了姑姑做母亲本该平顺的生活。姑姑丧子的悲苦和千古征战丧子的普通母亲没有不同,那些孤灯苦捱的长夜,那如江河滔滔剪不断的泪水,那份永远唤不回的思念,怨妇痴母,从古至今,如此往复。</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姑这辈子不仅望子还望夫。姑父去朝鲜打仗,西藏平叛,越南战场指挥。她做为军人的妻子和母亲,她需要比普通百姓更多的隐忍,更多的承担,更多人所无法想象的坚毅。她选择了做军人的妻子,却不能选择走上这条路带给她的结果,她的生命就如此承受之重。</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姑父原所在部队的旅史馆里,以 “一门两忠烈”为题珍藏了姑父和表弟的事迹照片。虽然姑姑的照片不在里面,她作为忠烈背后的女人,已经深深地与丈夫儿子连结在一起,无法分开。</span></p> <p> 1979年作者成可的父亲、时任54军副政委成得禄在南疆某地烈士陵园&nbsp;</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先生曾去靖西烈士陵园祭奠表弟。坟茔和墓碑已用花岗岩重新修葺,表弟荣立二等功的字样刻在了上面。与表弟一同长眠在此的越战烈士的墓碑,苍松翠柏掩隐之下,层层叠叠排列在陵园的山坡上。放眼望去,仿佛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但他们中间有多少人的姓名如表弟一样被世人熟知?他们的父母有可能像我的姑姑姑父一样受到媒体记者的关注和宣传吗?如果不是我写此文,不会也难于想像有多少个如姑姑一样在那场战争中失去儿子的母亲,四十余年来,她们的傍晚,她们的日子会怎样度过?她们无疑是被遗忘的沉默的大多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我的儿子也如表弟当年那样当兵走进了军营,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多少次扪心扣问,一旦战争来临,你会毫不犹豫送儿子上战场吗?回答一定是艰难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姑姑拉着我的手,她说怎么看不清你的脸,我淌着泪水敬仰地望着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6年10月—2017年2月初稿</p><p class="ql-block"> 2018年3月补充修改</p><p class="ql-block"> 2019年2月再次修改</p> <p>  我的姑姑成翠双(中)</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作者简介】成可:湖北省直机关白兰鸽女子合唱团团长,曾为军人、机关公务员、教师。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曾发表多篇小说散文。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合唱协会会员,湖北省合唱协会理事。2002年始自发组建湖北省直机关白兰鸽女子合唱团,任团长至今。率团多次参加国内外合唱比赛并获金银奖项。2013年获全国优秀合唱团团长称号。</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蕾蕾,在百忙中能接下此篇长文,用如此完美的中国好声音诵读这篇献给英雄母亲的歌。令人感动!😹</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禾蒳,同一诗社的小妹妹,配乐高手,在诗社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默默奉献着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为大家的很多作品配乐在所不辞!😹</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注:作者成可为我军校同学,此篇为作者授权。图片大部为作者提供,部分图片来自网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