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天堂的预演 姚朝社

桑林村夫（姚朝社）

　　人生就是去天堂的单程旅行，每个人出发的时间、地点、走的路线都不一样，所以人生经历各有不同，但最终归宿却是一样的，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吧！天堂是个有魅力而神秘的地方，说其有魅力，因为人人都要到天堂去，并且不再离开，从未见过从天堂回来的人；说其神秘，是因为至今没人知道天堂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能是对这个神秘的地方有强烈的好奇心，想急于探个究竟用来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也许是为了真去天堂时能够从容和淡定，我在2018年12月28日下午5点20分开始了一场走进天堂的"预演"，剧情可谓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一 预警信号

我退休后赶时髦，也想体验一下"候鸟"生活，每年冬天受朋友之邀，会到海南不同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2018年冬天，几个朋友知道我住在海南澄迈，想在新年到来之前聚聚，于是提前约定在12月27日这天相见。当天早上起床后不久，我突然感觉胸闷气短并伴有汗出，服药后症状逐渐缓解消失。因为我有高血压、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的病史，曾经学过医我明白，这可能是心肌梗塞的预警信号，我不禁警觉起来。为了不打乱原先的计划安排，扫朋友们的兴，我叮嘱夫人，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一切按计划进行。活动结束把朋友们送走后，我经过"风险评估"并做了充分准备后，决定坐第二天早上8点的航班回郑州检查身体。结果手忙脚乱间竟然买成了第二天晚上8点的机票。幸亏发现及时，我立马把错误的机票退回，改签为28日早上8点的航班飞回郑州。我也拜托郑州的朋友提前在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心血管内三病区帮我安排好了病床。

　　第二天一大早，飞机从海口美兰机场准点起飞，经过近3个小时飞行后，平安降落在郑州新郑机场。我为了减少心肌耗氧量，在登机和出机场时，改变了原来走路快，一般不坐电梯的习惯，选择以平行电梯代步并缓步慢行。我还让接机的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医院病房楼前，待办完了住院手续后，才让他们回家放行李。

二 突发心梗

住院后，医生按照惯例详细询问了发病情况，既往病史和家族病史，还做了心电图、拍胸片等检查。因为是星期五，医生决定等待周一各种检查结果出来后，再考虑做心脏冠状动脉造影，并根据冠状动脉狭窄的部位、程度再决定治疗方案。因为很多检查都还没做，所以当下也没有进行什么特殊治疗。护士在我左前臂扎了个留置针以备急用，并交待了相关注意事项。等忙完这些已是下午5点。因为我身体当时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医生按部就班进行了检查，周末也没有安排特殊治疗，我就决定让陪在身边的儿子先回家，让他周一再回来。岂料这只是急风骤雨前的短暂平静。在儿子离开病房大约十余分钟后，在下午5点20分左右，我突然感觉胸骨后剧烈疼痛，胸闷气短并伴全身出汗，我急忙让夫人跑去叫医生。医生看情况紧急，立即把我架上轮椅，匆忙的往手术室推。结果因为速度过快，出病房时轮椅还碰在了房门上。这时我还隐约有知觉，随后便短暂失去了记忆，等意识恢复时我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夫人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出来时，看到我不在病房，着急的询问其它病人，才知道我已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了。当时护士报告我的血压是80/60mmHg，因为我有高血压病史，不吃降压药时，舒张压都在100毫米汞柱左右，这应该是心源性休克的症状。医生立即下达口头医嘱，要求立刻准备肾上腺素和心脏除颤器。我知道这是为心脏骤停抢救时使用的手段，可见当时情况之严重。我感觉自己的心前区好像有台压力机正在逐渐加压，巨大的压力仿佛要将我的胸骨压碎。随着压力的增加，我的胸骨后产生了压榨性的剧烈疼痛并持续加重，我的四肢冰凉，浑身冷汗淋漓，头发都已湿透，就像游泳后刚上岸一样。为了减轻我的痛苦，医生还使出了“王牌”止疼药吗啡针，可是似乎仍然不起任何作用。当时我的心脏冠状动脉造影显示，左冠状动脉前降支近端完全堵塞。左前降支主要负责给左心室供血，是心脏非常重要的一条动脉，所以一旦梗塞后果非常严重。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手术，医生成功在梗塞处释放了一枚支架，帮我疏通了血管。心肌供血重新恢复后，我的疼痛才慢慢缓解，冷汗也逐渐停止。手术时间虽短，但我感觉却是如此漫长，当时我感觉我仿佛是在漆黑的隧道中摸索前行，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是否有出口，我还能否走出去。手术完成后，危险期还没过去，我的胸骨后仍感到疼痛，但是比手术前减轻了许多，血压仍偏低，一度靠升压药维持，最终我被转入心脏重症监护房继续治疗。

三 监护康复

在心脏重症监护病房（CCU）住的患者，大多都是等待手术或手术后仍处在危险期的病人，吸氧和监护仪是每个病人的标配。每个人都需要24小时不停歇的监测心电图、呼吸、血压、血氧饱和度等生命指征。各种指标正常时，绿灯闪烁没有声音，如果指标异常，仪器则亮起红灯并发出“嘟嘟"的报警声。一般一个病室有十多张病床，大都是危重病人，生命指标异常者较多，报警声此起彼伏。血压、心率、呼吸和血氧饱和度任何一项指标异常，医护人员都需要紧急处理，一会儿插管上呼吸机，一会儿对病人进行心脏按压抢救，病房始终弥漫着安静而紧张的气氛，很多病人都游走在生死之间。

除此之外，病房就像个小社会，折射着各种社会现象。我左侧病床是来自豫南某县城的男性患者，年近半百，二尖瓣置换术后，转入重症监护病房，身上插满了引流管、导尿管、氧气管、输液管等。他时而长吁短叹，时而尖叫，时而放声大哭，在这安静的重症监护病房，突然发出这种高分贝的哭声，格外刺耳，令人感到恐怖。他甚至拒绝治疗，扬言要拨掉各种管子，医护人员劝说无效，只好通知其家属进来做安抚。我起初想他可能是手术后，刀口疼痛难以忍受，他妻子进来相劝时，他先是对她骂，继而打，斥责妻子不让他离开监护病房，最后两人相拥而泣，只听他低声问妻子钱是否花完，有没有又去借钱。他的妻子安慰他不要管这些，要安心养病尽快康复全家才有希望。他威胁妻子说如果不让他转出监护病房就拒绝治疗，甚至以死相威胁。原来他是嫌在重症监护病房花费大，为了节省医药费，减轻妻子的借钱压力，想急于搬到普通病房去。经过他的“抗争”，在家属签字愿承担一切责任后，他终于如愿要转走了。看到他尚未脱离危险期，全身插满管子被推出重症监护病房，面带苦笑和我告别时，我颇感酸楚和忧伤，真的不知道应该为他高兴，还是替他难过。

　　我右侧是个高龄的豫东老太太，患有冠心病伴有脑血管病后遗症。她意识模糊，呻吟不止，大小便失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因其躁动不安时常把被子弄到床下，全身裸露，还经常把供氧管、输液管拽掉，最后护士只好把她手脚固定在床上。重症监护病房不允许家属陪护，每天下午只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病人的一日三餐大多都是家属做好，由护工转送帮助进餐，探视时间一到，家属迫不及待，鱼贯而入，探视结束时，患者家属都想尽量多待会儿，需要护士几经催促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可是我住院这几天，从未见过这个老太太的子女出现。她的一日三餐都由护工帮忙。唯一一次见到她的儿女，竟然是准备放弃治疗，来接她出院回老家。这样的病人离开医院的后果意味着什么想必她的儿女不会不知道，看到她儿女冷漠和木然的表情，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样也好！对老人，对子女都是一种解脱。有人说，人生最理想的结果是“老的慢，病的晚，死的快”。我需要立个遗嘱：假若我患有脑死亡，是个"植物人"，或者得了不治之症，不要过度治疗，拒绝靠药物和呼吸机来延长生命。寿命的长短不重要，关键是要活的有质量、有尊严。中国应该从法律和伦理上接受“安乐死"这个理念，实际上这也是人文关怀和文明进步的标志。

我的病房里还有个40多岁的男性患者，在外地突发心肌梗塞，因抢救不及时，导致心肌不可逆地损伤，虽然也放了支架，最终还是因为心功能衰竭而失去了生命。据统计全国每年有近50万人因心肌梗塞而丧命，其中有三分之二来不及抢救，在医院外死亡。心肌梗塞发病紧急，令人猝不及防，病情凶险，后果严重，已成为中老年人健康的主要杀手，并且有低龄化的趋势。

许多朋友得知我发病的经历后，都“赞扬"说：多亏你是学医的，知道预警信号，从两千公里外及时飞回来，还明白减少耗氧量的道理，不回家直接去医院，才保住了生命，真是奇迹！常言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学医的朋友和同学们知情后，却都“斥责"我说：亏你还是学医的！已经有心梗征兆，不是拨打120叫救护车，及时就近入院抢救，你竟然敢坐几个小时飞机往家赶，这是心梗的大忌！你是拿生命开玩笑；这次纯是侥幸的死里逃生！我事后也细思极恐，这次我确实是违背了医学常识，是拿生命做赌注的一次冒险行为，真的很不妥，千万不得效仿！因为幸运之神不可能总是眷顾，奇迹也不可能经常发生。

常言道：医者近佛。白衣天使的主要职责，是把去天堂路上的"加塞者"拎出来，让他们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感谢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心血管内三病区的邱春光主任、韩战营教授、王徐乐大夫，心脏重症监护病房王小芳主任等，正是因为他们争分夺秒，从我发病到上手术台开始抢救中间不超过10分钟。更幸运的是前面的病人手术刚好做完，邱春光主任、韩战营教授的手术团队全部在场，可谓是无缝衔接，抢救及时，让我有惊无险，转危为安。邱春光主任、韩战营教授在抢救治疗急性心肌梗塞领域，在全省乃至全国都享有盛誉，医术高超，帮助我很快疏通梗塞的血管。最终我的心肌细胞受损程度较轻，心功能几乎没受影响，身体也很快康复。正是他们精湛医术的保驾护航，才使我这次走进天堂的“预演"有惊无险。这一切的经历似乎都是按照事先设计好的“脚本“进行的彩排，惊险、逼真、精彩，结果也是近乎"教科书式"的经典完美！

余生感悟：

古今贵贱死难免，

求神拜佛皆枉然。

生死犹如起止符，

人生苦乐自己填。

过往渐多来日少，

惜时如金度每天。

笑傲风月推门去，

何惧客死骨灰还。

谨以此文感谢白衣天使的救命之恩；感谢家人的陪伴与呵护；感谢朋友的帮助与祝福。在留下自己人生年轮的同时，也提醒各位朋友：人生短暂，生命无常，珍惜当下！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会先来，一定要关注健康，珍爱生命，快乐过好每一天，这才是最重要的！

2020 12.28于海南澄迈四季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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