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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

《最后的故事》

——追思抗战老兵、飞虎队员陆建航

2020.12

候鸟制

前言：《最后的故事》的作者金楷先是我的二姐夫。他写这篇追思抗战老兵、飞虎队员陆建航的文章，是出于内疚之心，他说，不写不快。他自责没有伴陆老最后一程。读后我想还是制作一篇美篇，以便更多人可以读到这最后的故事。让作者释怀，让逝者安息。

2012年末，武汉华中师大老友王则电话告诉我，他的两位表妹周美如(北外退休捷克语教授)、周冰如(江苏南通市退休中学物理高级教师)正在昆明度假。我和王则是超甲子学友，他的表妹来昆明，我当尽地主之谊。那天下午，我赶到她们所在的养老院。养老院位于大观楼公园右后侧，与大观楼仅一墙之隔，两层小楼呈U字型，正对大门是生意盎然的庭院。面积不大，却很清洁、清静。六十多年了，我和二位姐妹都已是耄耋老人啦。聊了一会儿，她们跟我说，这里还有一位飞虎队员呢。我一听，忙问“可否拜会一下陆老？” “当然可以。”隨即，我们一起出门绕到U字楼对面顶头一间。开门的是一位颇有军人风度的老先生，带着京腔说： “请进。”初次见面，即感受到陆老的热情和坦率。

次日，我又到养老院造访陆老，隨身带了本拙作《玩味英语》(上海版)呈送给这位前辈。他欣然接受说，“虽然在美国待了段时间，英语也没过关，加上这几十年，全丢了。”我说，“玩味篇看看，消消遣吧。”

　　飞虎队的英雄们。他们的平均年龄才23岁。

　　耄耋之年的陆建航老先生。

陆建航老先生原名为：陆凤曜

　　此后的几年，我与陆老有过多次交往。陆老和我都算是北平人。陆老生于1926年，我生于1938年。我们年龄差一轮。我尊其为前辈。他始终叫我金老师。还有一个巧合，我们都是浙江老乡。陆老祖籍浙江余姚，我外公则是浙江建德人氏。再次，我们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张广居是清道光内阁大学士。其子张筠，我的曾外祖父。是光绪进士。两代祖宗都是翰林院编修。据陆老说，他父親曾留学欧洲，是有识之士。尤为引以自豪的是我们都是抗日人家。我外公张之兴(梦平)，“七七事变”前曾在二十九军宋哲元将军麾下任职。他不仅亲自参加地下抗日活动，而且让爱子怀揣其亲笔写给某将军的举荐信，离开北平，投奔抗日。陆老的父亲则带着全家逃亡至陕西西安、汉中。1940年，十四岁的陆老在父亲的带领下，报名并考入设在湖南衡阳灌县的空军幼年学校。

　　2014年金楷先在浙江湖州月亮湾大酒店前留影

76岁的“我”(金楷先)照。

　　我与陆老相识相知交往渐深。我们一道外出就餐，包括到我家吃饺子。我都负责接送。陆老步履矫健，腰板挺直，思维敏捷，谈吐清晰。每周他挤公交车，从大观楼到南屏街飞虎楼，喝几口清茶，打一会乒乓，都是独往独来。以他那股精神气，我估摸这位抗战老兵一定能长命百岁。我默默地祝福他。

　　陆老原名陆凤曜。报考空军幼年学校时，他告诉父亲，他要以中国空军英雄高志航为榜样，改名叫陆建航。我看过一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纪录片《冲天(The Rocking sky)》，特别让我震撼。《冲天》再现了第一代英勇的飞行员悲壮的故事。中央航校的校训：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16期1700多名全都血洒长空！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之子张锡祜、林徽因的弟弟林恒；沈崇诲舍身撞日舰、陈怀民誓死撞敌机……。精英高志航们平均年龄不足23岁！

　　陆老是一位颇有军人风度的老兵。

　　2017年初，我被确诊罹患前列腺癌。有的医生主张手术，有的认为按国际惯例68岁以上不宜手术。我和子女合计，主动监测一段时间再说。加上这两年我时常不在昆明住。断了与陆老的联系。2018年秋，我与亲友到大观楼赏菊，发现养老院已拆除。我心里空落落的，没少记挂这位前辈。2019年底，根据核磁共振检查结果，医生说，不要再拖了。子女也敦促我手术。我终于四月十七日做了手术。数月来我身体恢复良好，复查结果也无问题。想到陆老，鼓起勇气，打了几次电话，都说是空号。无奈，上网查。人民网、腾讯新闻、云南网等都有报道。始知陆老已于2020年5月19日16时20分在昆明病逝。

陆老的身影，他的言谈，几张照片，让我愧疚和不安。我想我唯有写点真实的文字，寄托我的哀思，以告慰陆老的在天之灵！

陆老这一生有很多故事，他很健谈。然而，他从来不显摆自己。我是在文字材料中得知他参加卢汉的云南起义，在昆明保卫战中曾驾驶飞机轰炸敌军在蒙自、西昌用以轰炸昆明的机场。解除了昆明被炸的危机。1985年，陆老被授予“升空作战有功人员”称号。

陆老立志抗日报国，14岁入空军幼年学校，17岁考入空军军官学校，第十九期毕业。隨后他即被送往印度腊河(现巴基斯坦)航校学习飞行，而后又到美国航校深造。

最近，我看到一个视频材料，讲述U2飞行员张立义的故事。内中提到空军幼年学校说，那是学霸云集的地方。陆老是第一届学员，张立义应该是他的小学弟。空军幼年学校开办至今已有八十载，一直有一份期刋，名为《空幼》。几代人延续下来，很不容易。我在陆老那里见到2015年3月一期。这一期里，有郝柏村先生的纪念文章。还有一篇陆风曜的短文，说自已在服刑期遭到“拳打脚踢”的字样。同为炎黄子孙，惨烈的恩恩怨怨，真是万言难尽！

引领我与陆老相识的周氏姐妹，一开始就告诉我，陆老坐过32年牢。出獄后享受副厅级待遇，还是省政协委员。陆老从不回避自己的牢狱之灾，而我则从不提及这类事，免得他伤心。

不料，他主动跟我聊起了家庭。从25岁到57岁他在省监待了32年。入狱前，他已成家。育有一子一女。妻离子散，独善其身。现在子女都已退休，和他时有往来。

2013年底，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到访昆明，要求寻见飞虎队员陆建航。席间，骆大使慰问之余，直截了当地问陆老，是否愿意移居美国，他可包办。陆老对此毫无思想准备，在答谢后，陆老表示容后再作答复。陆老的子女倒是希望他最好不要辜负骆大使诚意，而陆老最终还是决定留在故土上。欲与以钱、权为势移民美国的那些异类试比高，数风流人物，还看陆老！(附上陆老与骆大使碰杯的合影，于飞虎餐厅。左上角是陆老手书。日期：2013.11.21)

两年后，2015年1月28日，美国继任驻华大使马克思 博卡斯携美国驻成都总领事谷立言一行，又一次来昆明在飞虎餐厅向陆老祝贺新春。

陆老被授予“升空作战有功人员”受到党和政府的表彰和嘉奖。

　　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到访昆明，要求寻见飞虎队员陆建航。并直截了当地问陆老，是否愿意移居美国。

　　两年后，2015年1月28日，美国继任驻华大使马克斯 博卡斯携美国驻成都总领事谷立言等一行，又一次来昆明在飞虎餐厅向陆老祝贺新春。(大使夫人是台湾人)。

　　美国继任驻华大使马克思 博卡斯携美国驻成都总领事一行，来昆明在飞虎餐厅向陆老祝贺新春。

　　照片背面陆老的手书。(一)

　　照片背面陆老的手书(二)

这是图片背面陆老的提字

　　美国两任大使造访昆明，会见陆老，体现了他们没有忘记飞虎队，体现了对飞虎队深情厚意和人文关怀。这里，不由得让我怀念起另一位飞虎队员吴其轺。这位击落过五架日寇飞机的空中战神。已于2010年10月14日卒于浙江杭州。吴其轺老人晚年以踏三轮车为生。兴许是老天爷拿吴老的名字开了个玩笑”。“轺”(yao音姚 第二声)指的是古代的一种小马车。历史会捉弄人，驾驶飞机的吴其轺最终竟沦落为人力三轮车夫！比起吴其轺来，陆老的运气好多了！

　　1945年初，不足弱冠的陆建航，驾驶大型运输机多次往返在驼峰航线上。这是世界上最艰难的航线。途径高山雪峰，峡谷冰川。热带丛林，强气流、低气压、冰雹、霜冻，气候十分恶劣。在这条“死亡战线”上损失飞机563架，牺牲1500多人。陆老引以自豪的是，飞虎队以无畏的牺牲精神，高超的驾驶技术，共运送73万余吨战略物资，为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做出了自已的贡献。

陆老晚年致力于飞虎队的研究工作，自费参加在南京、厦门等地的飞虎队活动。2015年9月3日陆老代表云南抗日老兵参加在北京举行的“抗战胜利70周年活动”并获得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

陆老北京归来后，我带了三份《春城晩报》剪报给他，有受检阅的老兵介绍和受检照片。以为留念。陆老兴奋地谈及令人激动的场景。他告诉我一到北京就被迎进大宾馆，立马就有师傅来量体裁衣。他还给我看了表演艺术家田华的合影。陆老特别送了我一张照片在宾馆大堂拍的，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抗战英雄前辈进京参加阅兵。背面书有；给金老师留念 陆建航敬赠 2016.1.2 。(附照片 正反两面)这是陆老给我的最后的留念。

　　在北京大堂拍的，横幅上写一着：热烈欢迎抗战英雄前辈进京参加阅兵。

　　在照片背面书有：给金老师留念 陆建航敬赠 2016.1.2. 。

这是陆老给我的最后留念。

　　这次见面，陆老很高兴地告诉我，在北京的时候，就得到通知，还要发给5000元慰问金。回来以后，他已经向有关方面问及此事，答复说，很快即可落实。这一小插曲，说明政府对抗战英雄前辈的关怀，同时也看得出陆老的头脑清晰和为人率真。

陆老命运多舛，入另册多年，坎坷度过95个春秋。最终得到国家和人民认同：抗战英雄。

陆老完美谢幕。善终。

金楷先 2020.9.20

　　故事写到此，美篇制作的候鸟我，对飞虎队英雄陆志航(陆老)及飞虎队英雄们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正是有这无数英雄的牺牲才换来了今天的幸福生活。

院子里正开着芳香的玉兰花，让我把这圣洁的玉兰花献给这些血洒长空的飞虎队英雄。

　　让苍山之冰雪，年年披白吊慰长空的忠魂。

花絮

耄耋之年的“我”老刀不老，当年的俄语老师是深受学生们喜爱的可爱、可敬的师长，如今唱起教学生们的俄罗斯民歌还是那么潇洒，歌声还是那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