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打米果不过年！瞧吧，黄元米果在我的家乡——田村，有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p><p class="ql-block">不过年哪行，不要说大人们不答应，我们小孩儿也坚决不干呀！</p><p class="ql-block">不过年，我们的新衣裳哪来？好吃的爆米花哪来？两毛钱的压岁钱谁给呀？这可是我们日夜盼望的。</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们渴望着打黄元米果，嘴里天天唸叨着：不打米果不过年，打了米果好过年。后来竟成了跳房子时唸叨的顺口溜。</p><p class="ql-block">黄元米果，它就像个淘气的孩子，小伙伴们喜欢，大人们喜爱。它是田村人的笑脸。</p><p class="ql-block">田村是客家古镇，热情好客是田村乡亲的美好品质。平时客人来了，一碗水酒是少不了的，到了新年，一碗满碗更是必须的。满碗是招待客人的最高礼仪，它的主料便是黄元米果。因此，在田村过年时家家户户都得打黄元米果。</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为了黄元米果，大人们从年头忙到年尾，又从年尾操心到年头。</p><p class="ql-block">开春第一课，精选大禾种。</p> <p class="ql-block">这种稻叫“尖禾”（音译，一种高杆长须的香稻），是打黄元米果的正宗大米。它圆形，短粒，谷尖长须，米质晶莹，散发香味。</p> <p class="ql-block">阳春三月，呢喃的燕子剪出了嫩叶，小巧的蜻蜓点来了春水，布谷鸟在屋后的大树上“布谷，布谷”，一个劲儿地催人们下种。</p><p class="ql-block">大禾稻不易发芽，不利大面积种植。各家只种少量的，可供自家用。</p> <p class="ql-block">当绵绵细雨伴着轻雾，在大地轻歌曼舞时，阡陌田野里禾苗嘀溜溜地长。他们吮吸着瑞峰山天然富足的营分，沐浴着纯净的雨露阳光，日夜不停地拔节生长。</p> <p class="ql-block">天气逐渐炎热，春与夏完成了交接，绿油油的禾苗也完成了三月怀胎，正在抽穗扬花，旷野里弥漫着醉人的香味。</p> <p class="ql-block">随着日子的老去，经历阳光的炙烤，水灵的稻子成熟了。田野一片金黄，像铺了一地金子。</p> <p class="ql-block">人们喜上眉梢，期待丰收的到来。</p> <p class="ql-block">大禾稻谷已完成生长任务，在谷仓里做着好梦，等待着闪亮登场的时机。</p> <p class="ql-block">槐树也不甘寂寞，但她不像稻子那样张扬，那么招人喜爱。当屋檐下的燕宝宝展翅高飞时，槐米圆润了，饱满饱满的。人们把它们取下、蒸制，再装入瓶里，等着大放光彩的那一刻。</p> <p class="ql-block">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柴，也是棘手的事。打米果需要大量的柴伙。于是，入冬以后，大人们就到遥远的大山里，砍挖柴伙。</p><p class="ql-block">家乡有句俗话：打米果熬干甏里水，烧完檐下柴。</p> <p class="ql-block">男人们跋山涉水拼命挖兜砍柴，女人们劈荆斩棘尽力找斫园叶（音译，黄桐，黄瑞木）。星期天，我们抓一把蕃薯干，拿上柴刀竹杆，跟着大人们进山。</p> <p class="ql-block">园叶烧成了灰，用铁锅盛好备用。</p><p class="ql-block">至此，打米果的原料都筹备齐了，只等过年的东风。</p> <p class="ql-block">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北风割掉耳朵之际，乡村随处可听见“打米果！打米果哦！”的吆喝声。</p><p class="ql-block">大人们赶紧机米，装碱，准备打黄元米果。</p> <p class="ql-block">装碱了，把圆叶灰盛入木甑内压实，倒入滚汤的开水，让水慢慢渗透灰层，滴落大木桶里，再把水倒入锅中熬炼，待到一定程度时，混入碾成粉状的槐米粉（槐花大放光彩的时候到了），即成黄碱，舀起，晾开，备用。</p> <p class="ql-block">白花花的尖禾米倒入桶，浸米了。</p> <p class="ql-block">浸水十多个时之后，将米洗净，捞起沥尽水待蒸。</p> <p class="ql-block">把米倒入大倒甑内，旺火蒸透。灶膛里塞满干燥的柴伙，火苗直逼锅底，大倒甑冒出阵阵白烟，香气充塞前院后栋。</p> <p class="ql-block">白瑕（音译，白饭）蒸好了，浇上黄碱水，白饭瞬间穿上了黄衣服，名字也随之改为“黄瑕”。</p> <p class="ql-block">一簸篮一簸篮黄亮亮的饭瑕，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环，闪亮着人们的眼睛。我们小孩儿最喜欢吃黄瑕，听大人说，吃了不会被黄蜂蜇。</p> <p class="ql-block">石臼抬到家了，黄瑕也香了，我们高兴得大喊大叫：打米啰！打米啰！声音把屋檐上的冰柱都震落了。</p> <p class="ql-block">蒸好的黄瑕倒入石臼里，就像一弯圆月掉落水中。</p><p class="ql-block">听大人说，饭瑕不会散开，就是好米果。</p> <p class="ql-block">开打了。刚开始，十多根米果捶使劲往石臼里挤压，十多双脚围着石臼转。嚓嚓嚓，夸夸夸，演奏出一曲欢快的吹打乐。</p> <p class="ql-block">节奏不断加快，米果越来越烂，米果捶晃动成斜状旋转，人们开始眼花缭乱。</p> <p class="ql-block">那架势多么古老，那木棍排列多么齐整有序！勾勒着一幅活生生的年画。</p> <p class="ql-block">高潮来了———起高捶了！嘿啰！哈啰！嘿啰！哈啰……嘿啰哈啰打米果！</p><p class="ql-block">我们小孩儿在一旁也手舞足蹈地呐喊助威：嘿啰！哈啰！嘿啰！哈啰！</p><p class="ql-block">“快看！大伯的裤子都快掉了！”二楞子眼尖，大叫道。</p><p class="ql-block">哈哈哈……人群里暴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与大年初一祠堂里迎春的鞭炮声，没什么两样。</p> <p class="ql-block">打好的米果高高举起，预示来年步步高升，五谷丰登。</p> <p class="ql-block">再来一个响爆竹——把米果高高举过头顶，奋力甩进石臼，“啪！”响彻云霄。</p> <p class="ql-block">再来一个！</p> <p class="ql-block">亲手打的米果吃起来分外香甜！</p> <p class="ql-block">体验一下做米果，那可不是一般的爽滑哦，你抓的可是一条黄金！</p> <p class="ql-block">金灿灿的手做米果。</p> <p class="ql-block">家乡的米果，家乡的味道。是一种记忆，一种寄托，更是一种乡愁。</p> <p class="ql-block"> 情系黄元米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于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打米果不过年”。说的是黄元米果在千年客家古镇一一田村的重要地位。</p><p class="ql-block"> 黄元米果，不仅是田村传统客家美食，也是赣州乃至江西的客家美食。近些年已走向全国，响誉中外。</p><p class="ql-block"> 黄元米果不仅色如黄金，更是由于它清香柔软，入口不忘的诱人味道而家喻户晓，人人皆知。</p><p class="ql-block"> 说到黄元米果，让我留恋难忘的是它繁杂劳累的制作过程，以及昔曰打米果时热闹欢腾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儿童时期，正是大集体，大锅饭年代。由于物资匮乏，人们生活普遍贫穷，说“缺衣少食”并不为过。尝美食，穿新衣，在平时只能是一种奢望，只有逢年过节才有可能交上好运，享受一番。而打黄元米果则是雷打不动一一逢年必打。纵然生活再困窘，也在所不惜！</p><p class="ql-block"> 腊月中旬开始，家家着手着打黄元米果。在这之前，是筹备材料:砍好一担一担的原叶柴;挖好一墙一墙的柴兜;精选来之不易，数量有限的大禾米;籴好槐花……那时打黄元米果，用的是最原始的工具一一石臼和木棍。却是最环保，最绿色的加工工具。由于石臼的笨重，打米果时须按石臼的所在地，依次轮流进行，以减轻搬运石臼的沉重劳累。</p><p class="ql-block"> 当轮到打米果时，全家齐动手，起早摸黑忙乎两天。</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谓“装碱”。把烧好的原叶灰放入木甑或箩筐里压实，再把滚汤的开水倒入其内，让水渗透灰中，滴入盆内备用。这水，便是碱水。沾点品尝，确有一股涩涩的碱味，涩味越浓越好。第一次滴入盆中的，谓“头道碱”，待和上槐花便是决定米果质量优劣的关键工序。</p><p class="ql-block"> 槐花晒干以后，碾成粉末备用。当头道碱在锅中烧开数遍，熬有两小时之久时，即可舀入桶中。此时，槐花粉冲入少许碱水，再倒入大桶中搅匀，碱水便呈现金黄色泽，此谓“黄碱”。</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倒入灰中的水，谓之“二道碱”。以留养米果及浸米之用。</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凌晨，便要起床洗米蒸饭，谓之“蒸白瑕”(音译)。待蒸熟之后，拌和黄碱，再凉开。至此，“白瑕”变“黄瑕”，倒入簸篮内呈现金灿灿，香喷喷的景象，让人胃口大开，大有鲸吞之欲。</p><p class="ql-block"> “黄瑕”凉了，便上甑蒸热。待蒸至热气腾腾之时，就可出锅开“打”。把散发着浓浓香味，黄彤彤的米饭倒入石臼中，迫不及待的人们便蜂拥而上，携棍奋力戳打。在欢快的说笑和高吭的“咳哟，咳哟”号子声中，石臼中的黄米饭随着此起彼落的棍点，变柔变韧，时而变成一个弹性十足的黄球;时而又变成一个硕大的黄扣帽;再变为一大团黄元米果！为以示庆贺，众人用木棍合力把整团米果高高举起，再奋力摔入石臼，发出“嘭”的巨响，人们欢声雷动"哈哈哈，哈哈哈”震耳欲聋……是啊，历经一年的艰苦，才换来此刻的欢快，谁能不乐呢？再拧一块柔柔的，滑滑的黄元米果，沾上白糖或辣椒油(有的直接入口)，放入口中，真是爽！爽极了！那种滋味，那种感受，唯有亲身经历才能体验得到。</p><p class="ql-block"> 不过，这种原始的制作过程，现在再也看不见了，都被机械替代了。机械制作，省工省时省料，质量也比人工制作的要好，但总感觉缺少了什么。缺少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一一谨以此追忆逝去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p>